第一百六十四章 險惡用心終須露
駱玉蟬半邊臉上浮起一片紅腫,目露疑惑的死死盯着江意瀾,似是要把她看穿一般。
江意瀾也死死的瞪視着她的雙目,微微的眨了眨,期盼她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而在外人看來,她們是含了深仇大恨的,已是水火不容。
芳沁恰從外面進來,瞧見這幅情形,一步上前將江意瀾擋在身後,目光越發的嚴厲,“怎麼?你還想傷你嫂子不成?來人,把她關到裏頭去。”
戀紅嚇得渾身發抖,連拉帶拽的扶着駱玉蟬去了裏間。
關上房門,她亦是面色蒼白,壓低聲音哭道,“姑娘,這是怎麼了?”
駱玉蟬則轉身去了床上躺着,卻是一句話都不說了。
江意瀾遞給她的那個眼神她看的分明,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因着芳沁在場,江意瀾不能明着說出來,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她歪着身子靠在床上,凝神細聽外間的動靜,只聽着大夫來了為秋痕把了脈開了藥方,又聽着芳沁指揮着眾人把秋痕抬了出去。
當清風樓終於恢復平靜的時候,她才長舒了口氣,該做的她都做了,但願能為侯府做些什麼。
剩下的,她只有等待了。
安置好秋痕,芳沁又吩咐人去抓藥,然後在椅上坐下,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江意瀾索性坐下來陪她說話,卻不再像以前那般迷茫了,這一路上,她早已想通了其中關節。
芳沁如此這般的對她,只不過有事求於她。既是如此,她反而不急了,只等着芳沁露出馬腳。
芳沁氣呼呼的道,“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你看這都亂成什麼樣子了?真令人頭疼。”
江意瀾眼角微紅。抽出帕子在眼角擦了擦,頗為沉痛的道,“郡主,您也瞧見了,大妹妹……也許我不該再留在這府裏頭了,只會給大家徒增麻煩而已。”
芳沁眉角微挑。“你莫要這麼說,今天的事是玉蟬的錯,我自會為你做主的,切莫再說離開侯府的事,老夫人和侯爺對你寄予厚望。對你亦是高看一眼,且不可讓他們聽到了傷心。不過,你若是心煩,回去住幾日也可,也可寬一寬你父親母親的心。你放心吧,無論遇到了什麼事,都還有我,有我父王在。”
江意瀾捏着帕子的手動了動。頭微微低了低,清亮的眸子裏射出兩道利光,冷笑一聲。藍翎王爺,真是好本事。
芳沁怕是想讓她說服老夫人和侯爺,然後再迴文江侯府去勸說父親母親吧?
她腦中靈光一閃,父親與二叔鬧翻是不是也因為這件事呢?
江意黛貴為世子側妃,自是站在藍翎王一列,那二叔亦是一樣了。怪不得他們突然放棄了進宮的機會,難道他們早就知道此事?更有可能他們早已達成了什麼協議。
而二叔江微波唯一的砝碼只有文江侯府。
她心底顫了顫。劇烈的跳動起來,自作聰明的江微波。一步行錯便將文江侯府捲入了漩渦之中,更讓武羅侯與文江侯的苦心付諸東流。
殊不知,自古參與宮變的臣子,不管成功與否,都只不過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最終卻只落得個亂臣賊子之名,而更多的時候則是為上位者做了替罪羊。
芳沁見她狀似悲戚,愈發放緩了聲音,“你放心吧,有什麼事都有我給你擋着,你只管做你的二奶奶便是。”
江意瀾收回心神,萬分感激的望着她道,“郡主,您對我的恩德,意瀾沒齒難忘,今日若不是您,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呢。”
芳沁心裏喜了喜,面色也緩了緩,柔聲道,“一家人說那些兩家話做什麼?”
她端起桌上的金花纏枝茶杯,掀起杯蓋在水面上輕輕撩了撩,又輕吹了一口,動作極其優雅。
原先她並未把江意瀾放在眼裏,不過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可幾番相處下來,她發現江意瀾沉靜如水的外面下藏着的卻是不動聲色的心計。
而江意瀾能在短時間內獲得老夫人的喜愛與駱鎮東的刮目相看,斷不是個簡單的。
她索性從江意瀾下手,聰明的人往往更好相處,略一點對方便知全部,以她的手段還能拿不下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
她相信只要江意瀾肯出面,武駱侯府與文江侯府都會義無反顧的倒向父王。
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笑意。
月籠撩着帘子進來,屈膝行禮,面色凄然又稍顯遲疑,“二奶奶,秋痕哭的厲害,奴婢勸不下,您看……”
江意瀾馬上站了起來,“她是為我受的傷,我得過去瞧瞧。”轉過頭對芳沁道,“郡主……”
芳沁不等她說完也跟着站了起來,溫聲道,“秋痕這丫頭也是個忠心護主的,她如此為你,你也理應對她多關心一些,我也該走了,你這裏有什麼事只管讓人去郡主閣,外頭的哪個敢攔你,我砍了他。”
江意瀾福福身,“多謝郡主。”
她隨着芳沁一起出門,又送到了院門口,聽着芳沁將那些官兵狠狠的訓了一頓,看着芳沁走遠了,才返回院子裏來。
月籠扶着她走到秋痕住的小耳房門前,低聲道,“奶奶,秋痕的葯已經煎好了,她說先給二爺喝,她還忍得過去。”
江意瀾低低的嗯了一聲,掀起帘子抬步進屋。
秋痕挺身躺在床上,正低低的呻吟着,見她進來,馬上閉上嘴巴,稍頓片刻才擠出一絲笑來,“二奶奶,月籠說葯已經煎好了,您快喂二爺先喝了吧。”
江意瀾逕自走到床前坐下,目光在秋痕蒼白的臉上轉了一圈,並不多說別的話,只道。“秋痕,今日你我都困在這侯府之中,我無力許你什麼,他日侯府渡過難關,我定還你奴籍。許你自由身。”
秋痕淚盈於睫,她早就不再奢望自由身了,只盼能得個好主子,卻沒想到二奶奶竟要還她的奴籍,就是死也值得了。
她歡喜的笑了笑,“奶奶。奴婢得了自由身,還是要留在府里伺候您。”
說著眼裏的淚落下來,越落越多,濕了面頰。
江意瀾也禁不住眼圈微紅,重重的點了點頭。“我也離不開你們。”
月籠悄悄的擦了眼角,提醒道,“奶奶,葯涼了就不好了,還是先回去喂二爺吧,奴婢會照顧好秋痕的。”
江意瀾站起身來,吩咐道,“秋痕。你好生養着,明日我會讓人再去請大夫,他會重新為你開方子煎藥。只是今日你要忍一忍了。”
秋痕點點頭,“奶奶,您放心吧,方才月籠已經按照大夫囑咐的給我換了外敷的葯,奴婢沒事的。”
也只能如此了,駱玉湛情勢危急。必須馬上吃藥治療,江意瀾略一沉吟道。“月籠,等會葯和飯菜一起端過去吧。免得讓人生疑。”
月籠福身,“是。”
江意瀾轉過頭看看秋痕,見她蒼白的臉上已經滲出一層細汗來,知她忍的痛苦,自己在這裏反而讓她更辛苦,遂又囑咐了兩句便扶着月籠的手回了正房。
駱玉湛身上雖仍是滾燙,卻比昨晚上好了些,臉上泛着病態的紅潤,閃着奇異的亮光。他雙目緊閉,似是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了一般。
江意瀾默默的坐在床邊,靜靜的看着他,心事濤濤,又覺得無處訴說,胸口堵得難受。
月籠端着翠鳥飛竹盤子進來,將盤子放在床邊的小桌几上,捧起上頭蓋着青瓷蓋的小碗,遞上去,“奶奶,奴婢幫您。”
她知道奶奶定是要親自喂二爺的,也不多話,逕自彎了身拿了軟枕墊在駱玉湛頭下。
江意瀾掀了青瓷蓋,一股濃烈的藥味漫上來,她忙道,“月籠,把外間的檀香點起來。”
她拿了小勺子舀了一小口送到駱玉湛嘴邊,駱玉湛雙唇緊閉,動也不動,她用勺沿掰了掰,亦是無用。
月籠點了檀香又返回來,見狀便道,“奶奶,奴婢掰着二爺的嘴吧。”
“好。”
月籠半坐在床上,兩手掐住駱玉湛的下巴,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的嘴掰開一條縫,江意瀾忙把小勺子伸過去將葯汁倒進駱玉湛嘴裏,葯汁還沒進去便順着嘴角又流出來了。
江意瀾有些着急,這一大碗得喝到什麼時候?目光在屋裏轉了一圈,落在一摞書上,忽然有了主意,“月籠,你去把我寫字的白紙拿來。”
月籠鬆開駱玉湛的嘴,拿過來幾張白紙。
江意瀾放下藥碗,拿起那幾張紙疊在一起,然後順着邊角捲起來,將細的那一端塞進駱玉湛嘴縫裏。
她一邊用手扶着紙筒,一邊用小勺子葯汁往直筒裏頭倒,而月籠仍是緊緊的掰着駱玉湛的嘴。
只一會的功夫,一碗葯就全灌完了,雖有些順着嘴角流出來,但並無大礙。
月籠面露微笑,欣喜的道,“奶奶,這紙卷子還挺好用。外頭的飯菜都涼了,您快些吃飯吧。”
江意瀾累的眉頭上冒出一層汗來,彎着身子腰也有些酸痛,舒了口氣,站起身來,“但願這葯管事,再燒下去,二爺就要抽風了。”
月籠上前扶住她,“奶奶放心吧,二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醒過來的。”
兩人到了外間,江意瀾草草的吃了些飯,仍是回到裏間守着駱玉湛,她讓月籠去耳房裏守着秋痕,月籠卻叫了秋雪去,自己仍在正房裏伺候着。
江意瀾與月籠一起把大夫給月籠開的外敷傷葯給駱玉湛敷上,仍是用了溫水不斷的給駱玉湛擦拭,直累的腰都直不起來了,才讓月籠幫了幫手。
到了傍晚,月籠煎了葯仍是端進來伺候着駱玉湛喝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