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 臣有心無力
御書房裏,氣氛有些緊繃。元帝對胡族的背信棄義發了一通火,文武百官皆低着頭不敢吭聲。
元帝敲了敲龍案,“你們倒是開口,胡族毀約,大軍來犯,朝廷該如何應對?”
朝廷如何應對,百官見皇上的態度就知道是要戰,不說皇上的雄心壯志,本來昭月就是獲勝一方,胡族再犯,不管如何都要狠狠將其打回去,以振昭月之威!
徐尚書諫言:“皇上,臣以為應當主動出兵,而且這次一定要打到他們膽寒,絕不敢再起反心!”
“臣以為不妥!”雪寧侯道,“皇上,朝廷與胡族有約在先,胡族倘若進犯,我們再予以反擊才能站得住理字,若是此時主動出擊,會讓不知情的人以為是昭月毀約。”
“雪寧侯說的不錯,臣等深以為然!”一些大儒皆贊同,昭月是禮儀大國,出兵也要站住理和禮字,“孟子有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朝廷站在正義的一方,才能得到更多百姓的支持!”
元帝沉吟片刻,問傅南峰道:“傅卿以為如何?”
傅南峰道:“皇上,臣贊同雪寧侯的意見。北疆軍民才過上半年多好日子,若是胡族毀約先犯,軍民激憤,必然士氣大振,敗敵千里!”
元帝點了點頭,雖然很想主動予以胡族顏色,但還是忍下了,道:“如此就讓北疆軍加強防備,隨時應對胡族進犯!”
君習玦道:“父皇,兒臣願意親自去北疆軍坐鎮,一旦胡族進犯,必將其殺的片甲不留!”
“二皇子千金之軀,豈可涉險!”夜王爺忙道,“皇上,胡族內亂之後元氣大傷,未必再有曾經的銳氣,臣以為北疆軍如今足以應對,無需讓二皇子親征!”
太子一黨都紛紛附和,太子正被幽禁,他們絕不能坐視二皇子積累軍功。
二皇子派系的人自然不樂意,雙方就此爭論起來。
雪寧侯悄悄看了眼傅南峰,按說上次大敗胡族,逼得胡族降和的是傅元帥,不管是對北疆的熟悉,還是對胡族的威懾,都該派傅元帥去才是。但是皇上一點派他出征的意思都沒有,百官更像是全都忘記了似的,就連傅元帥自己也一聲不吭。
元帝擰眉聽着群臣辯論,有些不耐煩了,突然開口問傅南峰:“傅卿怎麼如此沉默?難道不想上陣殺敵,為朕分憂嗎?”
傅南峰忙道:“皇上恕罪,最近陰雨連綿,臣的腿疾犯了,腿上有些不太利落,故而臣有心無力,還請皇上恕罪!”
“那傅卿可要好好將養着,”元帝道,“你是朝廷的良將,朕的江山可離不開你。全福,回頭從朕的私庫里取兩盒千年人蔘和靈芝,送到元帥府去。”
傅南峰感激的跪下道:“臣叩謝皇上關懷,臣一定好好將養身體!”
元帝最後聽從了夜王爺的意見,胡族今非昔比,未必能打得過北疆軍,北疆軍現在握在他的心腹手裏,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讓任何一方染指這四十萬大軍。
御書房議政結束后,百官三五成行的散了。
雪寧侯和傅南峰一起走下台階,口中說道:“元帥的腿疾嚴重嗎?本侯認識一位專治骨疾的老大夫,回頭請他去府上給元帥診治。”
“如此就多謝侯爺了,”傅南峰道,“我這腿疾平日只是隱隱作痛,雨天就疼的厲害些,分外難受。”
他們兩人表面談着這些,趁着旁人不注意,雪寧侯小聲道:“傅兄,你真不打算出征北疆嗎?”北疆那四十萬大軍若是握在他們手中,五皇子登基就更有望了。
傅南峰笑了笑,道:“皇上不想讓我出征,我便是上趕着自薦,也只會惹皇上心中不快,打勝仗得不到好處,打敗了更是要被治罪。”
雪寧侯也知是這個理,但是着實捨不得那四十萬大軍,神情不由就有些糾結。
“皇上好不容易將北疆軍從夜家手中收回,不會輕易將軍權再交給任何人,”傅南峰道,“便是我此次出征,等仗打完了,皇上依然能一道聖旨將我召回來。”
雪寧侯聽出他話中另有深意,忙問:“傅兄可是另有主意,可以獲得北疆軍大權?”
“雪兄莫急,”傅南峰拍了下他的胳膊,“只需靜觀其變即可。”
雪寧侯站在原地,望着傅南峰不緊不慢朝前走的背影,不知為何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以前他也有所察覺,但是從來沒有此刻這麼鮮明的感覺到,這個屢逢家變的傅元帥,當真變得很不一樣了!
元帝的旨意傳達到北疆,北疆做好了迎戰準備,胡族大軍也終於壓境,雙方對峙了小半個月,十一月初,胡族大軍於一天凌晨發起首攻,正式開啟了北疆大戰。
胡族似乎真的因為內戰傷了元氣,半個月內三次大型戰役全部敗北,之後便一直以小規模的突襲為主,而且並不戀戰,通常都是搶了物資就跑。
一些老士兵發現其中許多胡兵都是經常與他們打交道的胡族流寇,而且聽士卒對他們的稱呼,這些流寇在胡族大軍中似乎地位還不低,流寇首領個個享有軍銜。
消息傳回京城,君臣分析之後,越發覺得胡族是真的無人可用,將流寇都收編進大軍了。流寇雖然驍勇善戰,但是異常難以管理,而且他們縱橫草原多年,並不是沒有頭腦的傻瓜,吃虧的事他們是萬不肯答應的。胡族大軍收編這些流寇,是利是弊還不一定。
但不管如何,胡族外強中乾這個信息,讓君臣都鬆了口氣。之後元帝便下令讓北疆軍全面出擊,進攻胡族大營,不必理會那些流寇。
流寇本性難改,與其說幫着胡族大軍攻打昭月,不如說是趁亂斂財。朝廷還不把那點物資放在眼裏,只要能擊潰胡族大軍,暫且容忍流寇一段時間便是。
北疆軍之後發動兩次大戰,果然都大勝而歸,第二次甚至還將胡族的二王子給活捉了。這更讓朝廷內外人心振奮,元帝撥發大批軍餉,催促北疆軍儘快將胡族徹底擊潰。
就在前方戰場打的屍橫遍野時,那些被忽略的流寇出其不意的繞到北疆大營後方,一開始將士們還以為流寇又是來搶物資的,如往常一樣準備把人趕跑便罷,因為就算追也追不上。
卻沒想到這次流寇沒有搶一粒米一根草,而是一把火扔到了糧草營,將糧草點着了。一時間軍營大亂,其實被燒的糧草並不多,但是有心人大肆宣揚,不知情的士兵自然就慌了,臘月的北疆天寒地凍,吐口唾沫落在地上都會變成冰,沒有了糧草和等死沒有兩樣。
胡族大軍趁亂髮動突襲,不僅屠殺了大量慌亂的士兵,連一軍主帥都給砍了。等第二日北疆軍看到被懸挂在胡族陣前的主帥人頭,本就軍心潰散的北疆軍更是潰不成軍。
等軍情傳到元帝手裏,北疆已經有三城失守,第四城也即將城破,逃兵敗將多不勝數,百姓更是拖家帶口的逃亡,用不了多久,連京城都會有難民湧入。
元帝驚怒,連夜召集重臣御書房議事。
百官戰戰兢兢,心中恐慌。北疆是昭月的北方門戶,城池接連失守,若是再阻擋不住胡族鐵騎,胡族兵臨京城的歷史將會重現!北疆死了多少人,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他們不關心,他們只專註於搬弄權術、爭權奪利。但是等死亡的陰影降臨到他們頭上,這些養尊處優的官員立刻就心驚膽寒了。
在死亡的逼迫下,終於有大臣忍不住站出來:“皇上乃曠世明君,但是軍情緊急、瞬息萬變,皇上遠在京城,下的指令再英明,傳到北疆時也可能不合時宜了!所以臣請皇上立刻派遣大將前往北疆主持大局!”
這一次附和者眾多,就算心有不滿的人也都閉口不言了,心中打着主意,等胡族大軍被擊退後,再上奏皇上將人召回京城,就像當初對傅南峰一樣。只要皇上不肯放權,誰也別想得到北疆軍。
君習玦再次請命:“父皇,讓兒臣去吧,兒臣誓死收回城池,斬掉胡族元帥的頭顱,揚昭月之威!”
夜王爺道:“皇上,事態緊急,最好還是派遣對胡族熟悉的老將,才能迅速挽回局面!臣舉薦傅元帥!”
“臣等亦舉薦傅元帥!”有大半重臣都開口道。
“傅卿,你可願……”元帝說著朝傅南峰的位置望去,卻見那裏是空的,一怔之後才反應過來,傅南峰已經因為腿疾而告假數日了,“眾愛卿可有人知道,傅元帥的腿疾如何了?”
雪寧侯道:“回皇上,傅元帥近來腿疾越發嚴重了,臣推薦了一個專治骨疾的大夫給傅元帥,說是元帥腿骨里有一塊刀刃殘片,前幾日剛剛剖骨取出殘片,這會兒還躺在床上無法動彈。傷筋動骨一百天,傅元帥的傷恐怕沒有三個月是好不了的。”
元帝眉頭一擰,心下煩躁,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剖什麼骨!
周簫道:“皇上,此事也的確不巧,只怪近來幾場大雪,元帥腿痛的連走路都不能,大夫說著刀片是去年北疆之戰時留下的,時間已經不短,再拖下去說不定腿就廢了。元帥一心報國,哪裏肯變成廢人,故而只能選擇剖骨取刀片。”
元帝這才鬆開眉頭,他也不願傅南峰這樣的良將變成廢人,“如此就不必打擾傅卿休養了,派別人去北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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