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別姬(二)
“你倆這是什麼表情?竟然懷疑自己的老闆,本老闆今天就再給你們露一手。”
自然,我是沒有做菜的天賦,現代那些個山珍海味我也着實不知道怎麼弄,但有一道菜的做法是我,知知和阿明都知道的,就只這道霸王別姬。當時,阿明從圖書館借了本閑書,我們三又剛好都現在,阿明就念給我們聽了。
所謂的霸王就是烏龜,千年烏龜萬年鱉,能活這麼久自然可以稱作霸王。找一隻不太老的烏龜,將鹽巴,胡椒,花椒,辣椒,料酒,大角等作料碾成粉末泡成水,用小勺每天給這烏龜灌一小碗,不再喂別的東西,如此餵養三天,讓作料水貫通烏龜的全身,然後準備一個只露一個小孔的密封蒸鍋,將這隻王八放進去小火蒸,同時將它的頭從龜殼裏引出來,從蒸鍋那個小洞處露出,繼續用那個作料水喂它,這樣,烏龜就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死掉,因為整個蒸制過程是密封的,烏龜的原味基本沒有流失,所以蒸出來的烏龜肉不僅保持了原有的鮮味,還有深入內里的均勻作料味,這叫既不失真又有特色。
把蒸熟的王八弄出來擺在精美的大圓角盤內,將它的頭微微向後,再在龜殼上擺放一隻香辣不老雞,看起來像是霸王戀戀不捨背上的雞,因而叫“霸王別姬”。
因為我們三個當時對這道菜都有很深的印象,所以我就想,如果我把“霸王別姬”這個名字做大做響,只要知知和阿明在這個時代,他們就一定會來找我的。
我們三一道去後院找梁師傅,正巧碰到許紅那丫頭。這丫頭雖然還是對我“惡言惡語”,卻從來沒有佔到便宜,還被我稀里糊塗拐騙到成了四掌柜。當然,我不召沒用的人,許紅這丫頭的本事就是腦子好使,心思細膩,好精打細算,再加上學過珠算,所以我就順利地把財政大權交給了她。
聽說我有新菜譜,許紅這丫頭撇撇嘴,不甘不願地看着我說:“真不知道你這女人腦子裏都裝得些什麼,居然有這麼多新鮮點子!不過,可惜不是男的......”
彆扭的丫頭,要誇我和我的傑作就直說唄!
我笑,肩膀湊近許紅,說道:“四掌柜,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男的?”
我故意在許紅耳後輕輕吐氣,許紅那丫頭嚇得立馬彈到幾米遠,一臉戒備的說:“你......你居然是個男的?”
“哈哈!”媚娘沒形象地笑出來,許青忍着笑在旁邊搖搖頭。
許紅的臉唰得救變紅了,嬌怒着跺腳,羞赧地指着我,說:“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有病啊你!”
“恩,對,你有葯呢?”
許紅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急道:“你這個女人!我哪來什麼葯啊!”
“我有!”我答道。
“你有?什麼葯?”許紅迷茫。
“治你病的葯。”我說。
“我的病?我有什麼病?”許紅開始疑惑和不安。
我翻翻白眼,說:“神經病啊!”
“哈哈!”媚娘又笑了起來。
許青趕緊拉住氣急敗壞要衝上來的許紅,打圓場道:“好了好了!都別鬧了!”
“哥!”許紅一臉委屈地看着許青,說道:“明明是這個惡毒的女人欺負我。”
許青淡淡地掃了我一眼,眸子裏卻帶着精光,讓我不自覺有些彆扭。每次欺負完他家妹子,他就用這種似無奈似陰謀的眼神看我,就好像有個一千倍放大鏡在看我一樣,讓我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我忙說:“不是要找梁師傅嗎?我們快點吧。”
很快在廚房找到梁師傅,我大概說了一下這個菜譜,梁師傅是個和藹溫善的中年人,四十來歲,他一邊耐心聽我講,一邊拿筆在旁邊記,不時點頭,眼睛裏始終冒着光,等我說完,梁師傅一臉激動地看着我,說:“老闆,我梁四能替你做活真是我的福分!活了這麼久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做法,今兒老闆你如此相信我把這祖傳秘方告訴我,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乾的!”
我有點被怔住了,不就一破菜譜嘛,這老師傅也太實誠了。我連忙說道:“梁師傅您這說得什麼話啊!這酒樓有您才是我們的福分呢!您要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盡量提啊,您也是老幫手了,你看酬勞方面你還要什麼不滿意的嗎?”
“滿意滿意!”梁師傅連連擺手,說:“老闆你的工資已經開得夠高的了!”
我想想也是,我給這酒樓大小員工的工資基本在五十兩左右,這是普通酒樓員工的十倍了,而且我還承諾報銷醫療費,每月十五和三十放假,也難怪梁師傅那一臉的感激了。
我跟許青說:“我又訂做了些東西,一會兒可能就要送過來了,你回頭先給我收着,我和媚娘去看看我們的匾怎麼樣了。”
許青點點頭,我和媚娘出了後院準備去制匾店,剛到正廳,就看到迎面進來的崑崙,他這幾天一直在武場訓練那幾個新招的家丁,好不容易有點轉白的臉,好像又晒黑了。
我招呼他坐下,給他倒杯水,一臉笑意地說:“辛苦了!三掌柜!”
崑崙見怪不怪地坐下,將劍放在桌上,理所當然地喝起來,這要放以前,他還會一臉的不自然,表情貌似在說,堂堂一國公主,怎麼能做這些事。到後來,在我有意無意地強調自己只是韓曉曉,他才慢慢接受我不再是水煙月,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韓曉曉。我想,在這方面我還是感激他的,在他以為,他只是接受了我擺脫水煙月這個身份的事實,可在我看來,他是承認了我韓曉曉在這個時空的存在,這種被認知的存在感,在那段逃離的時間,讓我覺得很舒心。
“你們要去哪?”崑崙喝完說,抬起頭面無表情地問道。
“去拿酒樓的燙金招牌匾。”我說道。
“哦,我和你們一起去吧。”崑崙說道。
想是今天的訓練結束了吧,他準備站起來跟我們走,我突然想起什麼,說:“崑崙,你的字寫得很好看哦!”
崑崙一愣,起了一半的身體就那麼直直地頓住了,左手還獃獃地按在桌上的劍上,我說:“我那天去你房間找你,你可能去訓練了不在,我就看到桌上寫得那些家丁的名字,很好看呢!跟許青的字不相上下呢!”
名字的事是我無意間提的,我當時開玩笑地說,不管雇什麼人,都要留點個人背景在那存檔,指不定我哪天心血來潮看看,沒準發現自己招的是山野強盜呢!
當時大家都在,我本意是想媚娘和許青把酒樓台前台後人員的名單調查整理好給我,沒想到崑崙竟也聽了進去,還寫了名單,也許是見許青把全部的名單都統計好了,所以他寫得那些名單也一直未曾交給過我。
我拍拍他的肩,又說:“你那麼緊張幹嗎?莫不是背着我給女人寫情書了?”
崑崙臉色又一變,白了我一眼,推開我的手,站了起來。
“開玩笑呢!嘿嘿!”看他有點生氣,我賠笑着解釋,心裏卻隱隱有些不舒服,平常開了那麼多玩笑也沒見崑崙變過臉,他到底是因為我這玩笑話,還是因為我擅自闖進他的房間看到了不該看的?
其實除了燒盡的黑色紙末,我什麼都沒看到。崑崙啊崑崙,你做事那麼謹慎,又怎麼會給我留下把柄呢?剛才何苦緊張露餡呢?每個人都會有些不願被他人知曉的秘密,我無意去探究別人的**。
至少到現在我還沒懷疑過你,只要我沒發現你背叛我,我就會當什麼都沒不知道。
換上討好的笑容,我說道:“崑崙,你看再過四天我們酒樓就要開張了,時間也挺緊迫的,而你的字又寫得那麼好,你看,是不是該為我這個老闆分分憂?”
哼!崑崙輕哼一聲,面無表情地說:“說吧!”
“就知道我家崑崙最好了!”我嬉笑,給媚娘使了個眼色,媚娘給了我一記“你真奸詐”的眼神,從二樓拖了一個布袋子下來。
我打開布袋子,拿出其中一把扇子,上面有淡青色的花邊,這是上好絹紙做成的,我訂做了一千把呢,這可是我最得力的宣傳工具。
我攤開開那把摺扇,把毛筆塞到崑崙手裏,說:“聽好,我念你寫啊!”
輕咳兩聲,我朗聲念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縱海枯石爛,萬水千山,你永遠是我們最尊貴的客人,相約每時每分,我們期盼你的到來——霸王別姬。”
崑崙在我念的時候就開始寫了,行雲流水般,一手漂亮的楷體就躍然紙上了,當筆尖卻在“相約”頓住,媚娘也媚笑一臉曖昧地看着我。
“你這女人!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開妓院呢!”許紅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在一邊嘟囔着。
我挑眉,不過是幾句煽情的話至於嗎?我打得就是廣告效應啊!
我瞟一眼許紅,說:“就你這姿勢,老闆我想開妓院也無力啊!”
“你!”許紅瞪着我,語帶嘲諷地說:“你不是連天荒地老都不相信嗎?怎麼還說什麼海枯石爛,萬水千山?”
“咦?四掌柜,看來你不但要吃治神經病的葯,還得吃點健腦的葯,怎麼年紀輕輕的腦子就不好使了?不吃豬肉難道還見不得豬跑啊?我不相信不代表我不會說,再說,我這是說給客人聽,只要客人相信就好,最好能深深被我的言辭打動,心甘情願把銀子掏出來。”說道後面,我還故作深情樣。
媚娘適時抖了一下,說:“老闆,我怎麼覺着你那眼神那麼像老鴇?”
我揮揮手,說:“不是像,就是!老闆我剛才琢磨着,趁還沒開業,是不是應該臨時轉行開妓院?媚娘我跟你說,我很會包裝人哦!我把你和四掌柜包裝一下,保證你們一炮出名,把醉生夢死那個什麼頭牌花魁羽墨給比下去!”
“咳咳!”
幾聲咳嗽聲,我正說在激動處,根本沒聽到,繼續志氣高昂地說:“到時候,媚娘你就是燕城第一花魁,等你人老珠黃后,我再把許紅捧上第一花魁的位置......”
“老闆,你想把誰捧上第一花魁的位置啊?”許青溫潤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立馬正了正臉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說:“那這宣傳單就這麼寫了啊!誒?二掌柜也閑了嗎?那就一塊寫吧,嘿嘿!”
許青用拿那種讓我如坐針氈的眼神掃了我一眼,我訕笑,說:“媚娘啊,咱該去取匾了。”
媚娘發黑的臉上逐漸恢復正常,拿一種幽怨的眼神媚笑這看我,應聲跟我出去,彷彿遲疑一秒,我這酒樓就變妓院了。
臨腳一門,我又回頭,對站在那被嚇到的許紅說:“四掌柜啊,你要沒事也跟着寫吧!我剛說得那兩種葯我都有,你要犯病了隨時找我來取啊!對了,按照酒樓的規矩,醫藥費可以報賬啊!”
許紅呆愣的表情又活過來,咬牙切齒地目送奸笑着的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