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師兄獻吻
群山峻岭,峽谷錯落,一座無名山腳,一處無名湖畔,風景尚在夏秋之間。
無聲無息的,一道幽暗身影穿梭空間顯現在湖邊:景緻甚好,師弟應會喜歡,就在此處療傷罷。
幽暗褪去,顯出一名高拔英武的青年。
他五官異常英朗,帶着幾分俊逸,面龐顯得有稜有角,輪廓如刀削斧鑿。他掃視周圍時眼神淡漠,意態十分雍容。他身穿玄衣,形體精壯……好一位不可多見的英俊兒郎。
他右手外放幽光,按在自己胸前深可見骨,卻未流血,正被妖煞侵蝕得“滋滋”作響的巨大傷口上,他以右手幽光勉強禁制着傷勢的漫延,左手則一直收在袖中,小心翼翼的保護着袖子。
他俊朗的面龐蠟黃髮白,沒有血色,也沒有表情,好似對如此可怖的傷勢習以為常。這傷勢難愈,也不好遮掩,他掃視周圍環境之後,便抬起左手,要將人從袖中放出,卻突然頓了頓。
他以神念掃視自己這副英俊相貌——
世人常被表相迷惑,總下意識的認為長得俊的就是好人,長得丑的就是惡人。
他完全激發阿鼻魔衣時,魔衣融入他的筋骨血肉,使他的形貌和氣息都有極大的變化,五官看去甚是嚴酷,即使面無表情,也顯得悍猛兇狠,一副橫眉冷對億萬眾生的模樣,能把孩童嚇傻,修行者見到他也會急忙戒備。經歷過幾次遭遇之後,他每次完全激發阿鼻魔衣,都會立即催使魔衣施展秘術,為自己變幻容貌。這樣倒也能夠更好的掩蓋他的身份,算是一舉兩得了。
只是,欺騙別人可,欺騙師弟不可。
他神情刻板,喘息粗重的壓制着傷勢,還在分心細想:若吾真實相貌如此俊朗,師弟……
他念頭一閃而過,面色黑了一瞬。
他鐘以錚大好男兒,何須在乎皮相!他原身就一點都不俊俏,可道侶還不是那般愛慕於他?可見道侶智慧過人,不是會被表象蒙蔽的俗人。如今他們已在混天世界,不怕青元世界中的什麼高人推算出他的底細,再牽連到整個鐘氏一族,那麼,他這阿鼻魔衣就不可再隱瞞道侶。
鍾以錚沉着臉,左手伸出,外放幽光,往自己面上一抹,頓時像是抹去一層無形的面具。
就見他臉上一陣模糊玄妙的變幻,眉毛陡然變粗變濃,雙眼形狀變得凶厲,鼻子更為高挺,唇線變寬,顯得生硬,連喉結都變得更大了些!這一下,他整個臉龐都變得粗獷野性,瞬間就從能讓少女捧心面紅的英朗俊逸,變成了能將純真少年嚇呆的剛猛凶煞!
神念掃過自己現在形貌,鍾以錚臉龐又黑了黑。
隨即,他捻訣引動自己原身的氣息,蓋過這“鍾冥”之身的陌生氣息,免得道侶緊張。
然後他才將袖子極其輕微的一抖,傳音道:“師弟,出來罷。”
風夕崖正在袖裏乾坤中盤膝趺坐,微皺濃眉,擔憂卻強自鎮定着。突覺黑暗有光,又聽到鍾以錚的傳音,他當即遁光一閃,出了袖裏乾坤空間,落在鍾以錚身邊,一眼掃去,瞳孔一縮,面色一變。
鍾以錚脊背繃緊,有點緊張,刻板着一張好像寫滿了“兇猛”和“殘酷”的剛硬面龐,深邃的眼眸卻是暗藏着柔和情意。他見自家道侶現身,當即傳音,瞬間解釋道:“師弟,是我。愚兄有阿鼻魔衣,完全激發時能暫時擁有紫府之力,‘鍾冥’便是愚兄完全激發阿鼻魔衣的狀態……”
風夕崖哪來得及管什麼阿鼻魔衣和鍾冥?
他和鍾以錚的道侶契約雖已被混天世界完全隔絕,但他道心清明,神念精微,一出來就知道面前這個樣貌變得更加陽剛充滿男人味、氣息怪異陌生又夾雜着熟悉氣機的男人就是自家道侶鍾以錚。
他剎那間瞳孔緊縮,神情改變,不是因為鍾以錚的變化,而是因為鍾以錚的傷勢!
鍾以錚右胸血肉模糊,可見森然白骨,像被一隻巨大的爪子生生將胸膛抓撕掉一大塊肉!
痛!心痛!
風夕崖目光觸及鍾以錚的傷勢,胸中狠狠揪痛了一下!他恨怒湧上胸中,殺意噌啷沖頂,卻又毫無耽擱,剎那間將他在袖裏乾坤中蓄勢待發的療傷秘術施展而出。
傳音何其快速,但鍾以錚一念剛剛傳過,第二念還未傳出,風夕崖的右掌便有清清如水的流光綻放。
風夕崖早已借來蒲歸先的仙台法力加持在自己身上,右掌刷的一下,快如搏命一般的按向鍾以錚胸膛。在他全力施為之下,青陽法力凝化符文,玄奧符文凝生成密咒,密咒生出三光,乃是清凈光、祥瑞光、普渡光,三光護佑身魂,驅散邪魔,又生凈水,凈水中蘊含慈悲生機。
三光凈水密咒。
這是風夕崖如今掌握的最強療傷密咒。
一縷縷流光沒入鍾以錚胸膛,清清凈水緩緩洗刷着鍾以錚傷口中的妖煞。
《白月金蟬錄》源自上古慈航道人真言,其根本道意佛理簡直蘊含著無限玄妙,另有功德秘術,深奧莫測;有殺生秘術,盪魔除惡;有救死扶傷之術,功到極處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風夕崖在淵海七層時便參悟“碧瓊甘霖密咒”,普救數千里,得功德降臨。現在,淵海九層,瀕臨仙台,領悟深沉道意的風夕崖,掌握的秘術更多,更玄,處處可見不可思議之妙。
再借來仙台法力,增幅密咒之威,療傷之力更為強盛!
那妖煞本是紫府品階,邪性,詭異,侵蝕不停,黏稠糾纏,連鍾以錚藉助魔衣之力都難以驅散,但在三光凈水密咒的清洗之下,如此妖煞竟然如遇天敵一般,三光之下,凈水之中,邪性侵蝕緩慢下來,漸漸變得僵滯、呆板、干硬。這是其中妖異靈性被抹消,單純的妖煞便不足為懼。
風夕崖一道密咒不足,沉眸再施密咒。
不多時,三光化解,凈水洗滌,妖煞徹底被沖刷出了鍾以錚的可怖傷口。
鍾以錚也是仙家,自愈能力極其強悍,沒有妖煞的侵蝕,他當即運使法力,自我療養。
風夕崖再施展“三光凈水密咒”,便見鍾以錚強健寬厚的胸膛上,白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血肉覆蓋,血肉傷勢也癒合甚速。風夕崖面沉如水,一言不發,只自施法,數道密咒之下,一片清清光暈之中,沒過太久,鍾以錚的右胸重歸麥色光滑,強壯的胸肌安然無恙,在風夕崖右掌之下堅韌溫燙。
“那隻蛟龍抓的?”
風夕崖這才暗暗咬着牙關,不帶任何情緒的傳音問道,手掌則愛惜的撫摸着鍾以錚平滑厚實的胸膛,同時也將掃視周圍環境的神念收了回來。這裏很僻靜,很安寧,鍾以錚選的地方非常不錯。
“唔。”鍾以錚袒裸着胸膛,被道侶摸得有些燥熱,他屏息凝聲,深深的平視着比他還要高二指的道侶,眸光深邃而專註,眼底似是有什麼東西化開,越化越軟。
“隱身被它察覺了?”風夕崖傳音問着,俯頭在鍾以錚胸膛上吻咬了一下。
鍾以錚咽了咽唾沫,目不斜視,板著臉沉聲傳音道:“那裏被蛟龍設了禁制,不能隱身。愚兄趁那蛟龍尚未完全蘇醒,強行衝出禁制範圍,才未被困在那裏。那頭蛟龍甚是兇惡,愚兄完全激發阿鼻魔衣也不是它的對手。日後想要回歸青元世界,只怕,還有難處。”
說到這裏,鍾以錚臉色難看,在自家道侶面前坦誠自己不如敵人,讓他很無面子。但是面對道侶,他不可說謊,便繼續道,“蛟龍是紫府妖仙,追殺愚兄十幾萬里,索要符牌鑰匙。愚兄數次隱身都被它識破,甩脫它后,又輾轉穿梭空間二十萬里,才在此處停下……”
鍾以錚將戰鬥和逃亡過程以一種簡練死板的言語向自家道侶描述了一遍。
風夕崖認真的傾聽,同時也一遍遍的撫摸着掌下“失而復得”的道侶胸膛。鍾以錚還在“鍾冥”狀態,胸肌比原本健碩許多,但風夕崖覺得,還是鍾以錚原身的胸膛摸着手感最好。風夕崖珍惜的捏了捏鍾以錚新長出來的硬粒:連這東西都比鍾以錚原本的稍稍大了一圈。
鍾以錚血氣方剛的悍猛男兒,被道侶揉捏敏感處,頓時面龐發紅,傳音時喘息粗重了些微。
風夕崖當此時候對鍾以錚亂捏亂摸,未嘗不是緣於自己心中的后怕。見鍾以錚起了反應,風夕崖便收手不再亂動。他雙手抱着鍾以錚,等鍾以錚傳音完畢,才蹙眉沉吟道:“世界通道非同小可,一位紫府妖仙未必能堂而皇之的霸佔。那頭蛟龍敢在那裏築巢守門,可見那裏極其隱秘。”
二人傳音商議一番,謹慎討論過後,只能暫時將蛟龍一事按下。
鍾以錚又重提阿鼻魔衣的種種奧妙。
風夕崖聽后也不由讚歎,想起寒慶關時那道一拳轟滅數千里妖雲妖雪的紫府虛影,那道虛幻的紫府身影原來就是現在正被他抱在懷中亂摸的鐘以錚?當時他在院中驚羨紫府仙家,說了讚美的話,鍾以錚就站在他身邊,抱着膀子,昂首挺胸,淡漠得面無表情……
風夕崖嘴角微微一抽,這傢伙。念頭一閃,風夕崖之前的后怕竟又濃重,一時情不自禁,見此處安寧,他當即將雙臂攬住鍾以錚寬厚的腰背,俯頭含住鍾以錚寬厚胸膛上的那顆硬粒。
鍾以錚身體一僵,眼角再次迅速掃視四面八方,生硬野性的面龐看去很顯凶煞,卻是面紅耳赤。
稍過片刻,風夕崖按捺住胸中情意,默念清靜經文,抬起頭來,疑惑的傳音道:“師兄為何還不將阿鼻魔衣收起?”他之前便隱約瞧出來鍾以錚對鍾冥形貌的“不友好”。
鍾以錚紅臉冷峻,傳音回道:“阿鼻魔衣融入愚兄血肉之中,有它抵擋,愚兄才未被蛟龍穿胸擊殺。但它因此損毀,若是收起,除非將它修復完好,否則不可再激發使用。”
風夕崖眼眸一凝,知道鍾以錚話未說完:“所以?”
鍾以錚傳音解釋道:“蛟龍使出殺招秘術鎖定愚兄神魂,愚兄不能擺脫,無法抵擋,料想阿鼻魔衣必損,才以右胸承受……”當下又是一通耐心的道理講解,好在是傳音,念頭一動,便講解完畢,最後才道,“愚兄雖傷在蛟龍爪下,卻也得它紫府之力相助,才破了阿鼻魔衣的最後禁錮。”
風夕崖剛聽前音,便知后語,一時沉眸不語,神情雖是鎮定,面上卻不見半點平和。
鍾以錚果然如他所料那般,說道:“愚兄早早就開始熬煉‘鋼筋鐵骨’,晉陞仙台時又乘勢而為,將體魄熬煉升華,而今已成類似‘金身’的體魄,可以承受住阿鼻魔衣的融化之威。”
風夕崖傳音,確認着問道:“師兄,你要將阿鼻魔衣,徹徹底底,融入自身筋骨血肉中?”
阿鼻魔衣是紫府至寶,鍾以錚雖有類似金身的體魄,卻還是仙台境界。
鍾以錚稍稍點頭:“不錯。”這本就是他修行無名冥煞功法的一個關鍵步驟,在仙台巔峰,在即將晉陞紫府時,藉助戊土精華,將阿鼻魔衣化入自身,從此魔衣不再,鑄就成真正的“阿鼻真身”。
而後,他有冥煞靈根,有阿鼻真身,再修行冥煞功法時便可事半功倍,更能施展無數神威仙法。阿鼻真身也是晉陞“神在”境界的必須體質。他以遠超常人極限的狠勁兒拚命熬煉體魄,就是為這個步驟作準備,不然還能為什麼?他又沒有預知到自己會和這麼“厲害”的師弟雙修……
只不過,現在他才剛剛晉陞仙台,距離仙台巔峰還極其遙遠。他要立即將阿鼻魔衣融入自身,實際上非常冒險。但是混天世界弱肉強食,他和道侶孤家寡人,兩眼一抹黑,不說別的,單是那頭蛟龍,就不知會不會在什麼時候突然追殺而來。他如果沒有紫府手段,如何才能護住自家道侶?
雖是冒險,但是眼下,他不得不為!
鍾以錚眸光堅定,認真的看着自家道侶,等道侶點頭。
風夕崖默然不語。鍾以錚沒有詳細說明兇險,但是鍾以錚向他解釋阿鼻魔衣時,說得極其詳細,又沒有半點假話,僅是隱瞞了冒險部分而已。風夕崖自身便是瀕臨仙台的強者,豈能看不透兇險?可是當此時候,風夕崖能說什麼?若是阻止,一旦遇到紫府之險,他卻是沒有辦法保護鍾以錚!
風夕崖突覺一種無力,他想要保護自己喜歡的人,但他現在一無所有。
鍾以錚見自家道侶緊皺濃眉不發一言,嘴巴動了動,面龐驀地一紅,忽然閉着眼睛向前一湊。
風夕崖一怔。唇上貼來溫熱柔韌的嘴唇觸感,乾淨清新的熟悉味道撲面而來。
鍾以錚死板著臉,一吻之後便站立筆直,面龐紅了脖子,一直蔓延到耳根。他負手而立,肅容沉聲道:“師弟放心,愚兄自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