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三回 柔情
楊羽本不會喝酒,一下喝了許多,臉暈紅起來,早已醉了。方榮知她傷心,不想她還不停喝酒,又不停敬自己,只得不住相勸。楊羽卻越發興奮,喝得更加猛了,一不小心軟倒在方榮懷中。
方榮忙扶住,叫掌柜要了兩間房,將之扶入房中。楊羽只將頭埋入方榮胸中,彷彿現在方榮是大哥哥,她是小妹妹一般。方榮好不容易將之扶到床上,楊羽突然摟住了他。方榮想掙紮起來卻是摟得緊緊的了。方榮忙道:“楊姐姐,快放手,我…”再瞧楊羽,卻見她已然甜甜睡了過去,只是臉上露着笑容,而雙手也緊緊摟住他。方榮只要稍用力掙脫,她便摟得更緊,也不知她真醉了還是借醉來接近自己,忙柔聲道:“楊姐姐,我們沒成親,我們…我們不能這樣。”
楊羽雖是閉着眼,口中卻道:“不管…我不管。”
方榮感受她柔弱的身子,心頭一熱,也摟住了她,這是他以前從來沒有過的衝動,難道真是應了“酒後亂性”這話么?方榮情不自禁地往她臉上吻去。
楊羽突地睜開了眼睛,一把推開了他。方榮也驚醒,忙低下了頭,不敢說一句話。楊羽輕輕道:“方弟,你回房間睡吧。”
方榮忙道:“楊姐姐,對不起,我…”
楊羽忙道:“我沒怪你,我頭很疼,我想休息一下,方弟,你也去睡吧,你也喝了不少酒。”
方榮點點頭,暗罵了自己,回到自己房中,躺在床上暗怪自己沒定力,又覺得對不起雪兒,翻來覆去一夜沒睡着。第二日心虛也不敢去叫楊羽,倒是楊羽來叫他,楊羽已恢復常態,似乎昨晚什麼也沒發生。方榮一直不敢瞧她,結賬離開客棧也始終與之保持距離。楊羽早已發覺,也不點明,一路往寧遠城去。
方榮一路上都不敢與之說話,只想快點送她回到袁府,那自己也就解脫了。至袁府,方榮也不願見其他人,送她至門口,又見了柳琳等人來接,這才放下心來。
正欲轉身離去,忽聽得一人道:“方榮,我等你許久了。”
方榮一瞧,不是屍王是誰?道:“找我何事?”
屍王怒道:“跟我去見燕兒。”
方榮冷笑道:“你為何不帶燕兒來見我?豈不容易?”
屍王哼一聲,道:“你別後悔。”
方榮也哼一聲道:“我去了才後悔呢。你為什麼不帶燕兒來見我?”
屍王木然道:“燕兒生了一場大病,請了最好的大夫也是沒用,你是一絲希望,只有你去了才可能治好。”
方榮大驚,忙問道:“燕兒得了什麼病?”
屍王眼裏竟然溢了淚花,仰天道:“我不該帶她回去,我應該讓她待在你身旁的。我怎麼如此糊塗?”
方榮見他不似作假,又見他如此疼愛關心着司馬飛燕,自己也越發擔驚受怕,急道:“燕兒到底怎麼了?”幾乎是吼出來的了。
屍王望着方榮,目光如炬,卻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跟我回義賢庄,一切便知道了。”
方榮不知他為何非要自己去義賢庄,居心叵測,對燕兒不測之事又懷疑起來,哼一聲道:“你三番五次這般欺我,你到底意欲何為?”
屍王怒道:“你這是什麼態度?別說燕兒病了,便是沒病,你也不能去瞧她么?”
方榮也怒道:“你給我滾,若非我瞧在燕兒份上,我早把你殺了。”
屍王再也忍不住,提掌往方榮擊來。方榮身形一晃,錯開這掌,斜刺里往屍王腰上擊去。屍王變招也快,變掌為抓往方榮手腕抓來。方榮手一繞,雖也擊中了屍王,但力度已無,便是平常一人也無事。
兩人馬上各退開一步,屍王又疾抓了過來。方榮變掌為指,專點屍王手上各穴。屍王卻始終不變招,只用擒拿手法來抓方榮,這回屍王可沒感覺到當日在黑山時的吃力,只因方榮內力已不如前,若非屍王心有顧忌,只怕能佔上風。方榮見指法奈何不了他,又變指為拳,虎虎生威,但連變化莫測的指法屍王都化解了,這拳法更不在話下,不過不與方榮硬接罷了,不過屍王還是沒變招,每次欲抓住方榮手臂,但都被及時躲開了,就是好不容易抓住了,但方榮手臂時如鋼時如泥鰍般光滑,很快便掙脫了。
方榮只怪自己內力不濟,忽地抽匕首出來直往屍王伸來之手劃去。
屍王有了前車之鑒,早已防了這招,及時一避,只劃破了衣袖,不過也暗暗心驚方榮如此快的手法。腳下一動,飛上屋頂,道:“方榮,燕兒大概因為太想你,又以為…又以為你離她而去,不願迎娶她過門,現在…現在已經…已經得了失心瘋…希望你念她對你一片…”
方榮不等他說完,驚道:“你說什麼?燕兒她…她得了失心瘋?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
屍王接道:“希望你看在她對你一片痴情的份上去瞧瞧她。”說完身子一晃不見身形。
方榮呆了一陣,心裏不住自慰道:“不,不,不會的,司馬屍騙我的,騙我的。燕兒那麼活潑一個人,不會瘋的,不會的。”
一陣鑼鼓之聲響聲,方榮若未聞,恍恍惚惚走在路中間,當鑼鼓之聲近在眼前了,才知一隊官兵迎面而來,更豎著肅靜、迴避等牌子。這才退到一邊去了。
轎子在袁府門外停下了,轎中走出一人來,方榮一眼瞧出這人是寧王。暗暗奇怪,怎麼寧王也來了寧遠了,早不來晚不來,清兵退了馬上來了,是來獎賞袁崇煥的么?
正在猜想,屋頂忽然現出一黑影,飛身而下,手中之劍直取寧王前胸。餘人一陣慌亂,寧王兩貼身侍衛一人揮刀來格這一劍,一人揮刀直取黑影人頭。那黑衣人將劍一劃,與兩刀一碰,順勢彈開落在了地上不遠處。
那黑衣人正欲再攻,袁府大門打開來,袁崇煥已迎了出來,見了黑衣人,心下一驚,身旁之人已往那黑衣人攻去。
方榮遠遠瞧了,已知這刺客是個女子,袁府之人與寧王之人一起相攻,那黑衣人已是不支,但卻始終欲接近寧王,但寧王早在重重包圍中,她哪裏沖得進來,現在自身也是難保了,若剛才她一擊不成馬上身退,說不定早已逃脫,但現在想逃已是不能。
府中武林人士聽到打鬥聲,大多已沖了出來,問清怎麼回事,王重上前道:“讓王某來會會閣下。”說完劍一挺,往那女子肩頭刺去,到近處時忽地地分為三,分別往那女子面門與雙肩刺去。本來相逼之人這時退開幾步,只將之圍在中間。
那女子知遇到高手了,劍招忽地一變,劍身如行雲流水般一晃,劍尖也由划王重小腹一下飄到了王重天突穴處,王重一驚之下及時避開了。
方榮也暗嘆這女子劍法厲害,但這女子與王重鬥了十幾招后,越來越是心驚,眼見那女子佔盡上風,王重便要敗下陣來,方榮忽然蒙了面一衝上前,忽地點了那蒙面黑衣女子穴,抱了她躍牆而過,甩開了追來之人,尋了一處破廟將之放下了。
這雖是塞外,卻也以中原之人為多,方榮瞧出這供的是武聖關雲長,雖已破敗,但方榮心中混亂,跪下拜了幾拜,心中求武聖保佑自己找到毒王前輩,保佑燕兒之病是假的,然後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那女子聽,沒有瞧着那女子,道:“寧王是那麼容易殺的么?為什麼個個都來塞外?都因為我么?關老爺,我到底是什麼人?是神仙還是魔鬼啊?”這才望向那女子,走到她面前,解開了她穴。
那女子第一句話道:“你說過要幫我殺寧王的,可是你為什麼不讓我殺了他?”說完掩面哭起來。
方榮輕輕拉開她的手,摘下她的蒙布,現出一張精雕細琢的臉來,忙又幫她抹了淚道:“月兒,寧王不是那麼容易殺的。你也不能殺他。”
原來這女子正是夏如月,她本來與葉若玉、東方妍雪等人住在一起,不過那裏也是了解方榮之事的,方榮有什麼事,馬上便能傳到他們那裏,後來夏如月無意中聽到寧王也北上了,復仇之心又起,於是偷偷跑了出來,千里迢迢來到了這寧遠城,披星戴月到了寧遠,正趕上寧王到了袁府門口,於是才有剛才一幕。夏如月本來知自己已逃不了,當方榮忽然點了她穴,便知自己必死無疑了,不想方榮抱着她離開了那裏,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這人抱着自己的感覺是如此熟悉,他雖是矇著面,但已知是方榮無疑了,心中是又驚又喜,連日來的委屈在這時便發泄了出來,淚水怎麼止也止不住,她也知寧王不是那麼容易殺的,而且見到了方榮,其它事都不算什麼了,哭了一陣,道:“方哥哥,花姐姐很好,她叫你不要當心她。”
方榮放開了她手,道:“月兒,都怪我沒用,救不了她,也找不到毒王前輩。”
夏如月忽道:“方哥哥,你沒找到洪慧姐姐么?”
方榮忙放下傷心事,笑道:“找到了,連宮姐姐也找到了,她們還在一起呢。”
夏如月道:“宮姐姐一個人跑了出來,洪慧姐姐到時已不見了宮姐姐了。宮姐姐對我們很好,可是她心裏只念着方哥哥,她跑出來找你,一點也不奇怪。”
方榮心中一陣甜蜜,抱住夏如月道:“那月兒有沒有想我?”
夏如月忙掙開來,羞紅了臉,道:“我與花姐姐一樣,不報仇不嫁人。”
方榮假裝嘆口氣道:“原來月兒根本沒想我。”
夏如月忙伸手不住拍打方榮,道:“鬼才會想你。”忽地又正色道:“方哥哥,你帶我雲見慧姐姐與宮姐姐吧。”
方榮嘆口氣道:“其實我也不知她們在哪,可能還在那日那家客棧,我們去找找吧。”又抓住夏如月柔弱如水的雙手道:“月兒,答應我,見到慧姐姐后馬上回去。”
夏如月沒抽回手,卻是搖了搖頭。
方榮無奈,只得嘆了口氣,道:“走吧。”
夏如月忙道:“現在只怕全城都在搜查刺客,我這模樣如何出得門?”
方榮忙從自己行李中選出幾件衣服,道:“先湊合著穿着了。”
夏如月臉上莫名一紅,道:“那你去門外幫我守着,不許往裏瞧!”這時二人同時想起當日相遇之時的事,兩人都紅了臉。
方榮忙走了出去。過了許久,夏如月走了出來,只見她已是男兒打扮,笑道:“我的風頭可要被你搶去了。”
夏如月哼一聲道:“你這花心大蘿蔔。瞧我不告訴東…告訴於姐。”
方榮忙道:“月兒,你東方姐姐好么?”
夏如月幽幽道:“我們都很想你。不過這些日子來我們都教瑩兒武功,很開心。”
方榮哈哈一笑,道:“她真學武功么?她可有叫苦叫累?”
夏如月又問道:“方哥哥,聽說燕兒妹妹回義賢庄了?”
方榮心下又是莫名一痛,點點頭道:“你們總是跑出來找我,我真拿你們沒辦法。”說著忽又抱住夏如月,笑道:“還好我也想你們。”
夏如月忙又掙脫開,但全身有些發軟,心中又希望方榮一直抱着的,忙定了定神,離開得方榮遠了些,才道:“我才不是來找你的呢。”
方榮知她若真想報仇,早跑出來上湖北寧王府刺殺了,何必等寧王也到了寧遠才跑出來行刺,也不點破,道:“月兒,我們走吧。”於是方榮帶着她往當日與洪慧、彩朵住過的客棧去。
走到大街上果然一隊隊官兵在搜查。兩人來至客棧時,果然見洪慧還在此,三女正坐在客廳。洪慧與宮珠娥一見了夏如月,均是又驚又喜,都上前來拉了夏如月之手問個不停,倒將方榮冷落一邊。
方榮回到彩朵身邊,柔聲道:“彩朵,讓你久等了。”
彩朵只低了頭不理他,心中已不知多傷心,以前雖知方榮紅顏多,但畢竟沒見過,但這回聽到她們一個一個聲音,自己雖然看不見,但她們就在自己身旁,聽得到,感覺得到,如何不讓她心碎?
方榮不解,問道:“彩朵,你怎麼了?”
夏如月也瞧見彩朵了,但彩朵現在換了容,夏如月倒見不到她的臉,似嗔似怨道:“方哥哥,你說她是誰?怎麼不介紹的?”
彩朵聽她們一個一個叫方哥哥叫得甜膩膩的,只覺自己更配不上方榮,不過她畢竟是一教之主,她也是個堅強之人,也早做心理準備,忙微笑道:“我叫彩朵,是個苗族人。”
宮珠娥笑道:“彩朵妹妹還是像方郎一樣是一教之主呢,她是五毒教教主。彩朵妹妹真厲害,跟方郎一樣厲害。”
夏如月脫口而出道:“五毒教?”
方榮點點頭,道:“彩朵姑娘為了救我,毀了容,眼也瞎了。”
夏如月先是一驚,忙又微笑道:“方哥哥,我可是聽花姐姐提起過彩朵姑娘的?”說著上前拉了彩朵之手,笑道:“彩妹妹,我們要聯合起來,不能讓方哥哥欺負。”
宮珠娥一旁聽了急道:“月兒妹妹,你方哥哥可沒欺負你。”
夏如月臉上一紅,暗暗吐了吐舌頭,忙笑道:“難保他以後欺負我們。所以我們還是要聯合起來。”
彩朵聽她的話,似乎已然將自己當成她們其中一員了,忙道:“夏姑娘,你誤會了,我與方少俠…沒什麼。”
洪慧忙輕輕拉了夏如月,作了個噤聲的動作,忙又不住打手勢,見夏如月不明白,只得傳音告訴了她彩朵之事。
夏如月一時啞口無言,睜了一眼方榮道:“方哥哥真沒良心。”夏如月忙又到彩朵身旁道:“彩姑娘,你放心。”不再言語,只握住了她手。
方榮想不到夏如月像個三姑六婆,這是他想不到的,忙道:“慧姐姐,我知道有些麻煩,但我希望你帶宮姐姐與月兒回貴州。”
宮珠娥與夏如月同時搖頭起來,宮珠娥忙上前拉住了方榮手臂,生怕他跑了。夏如月道:“不殺寧王那狗賊,我絕不離開這裏。”
方榮氣道:“好,大家都不走了。”
宮珠娥不知是氣話,喜道:“真的?方郎,你真好。”
夏如月忙低下了頭,委屈道:“方哥哥,你讓我留在這裏吧。”
洪慧也道:“我也不想走。”
方榮無奈,忙笑道:“我不是說過都不走了么?我可餓死了,吃飯吧。”於是叫了菜上前,眾人不再言語吃了起來。
吃完飯,方榮道:“月兒,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慧姐姐,你照顧好宮姐姐與彩朵。”
眾女忙問:“你要去哪裏?”
方榮看着夏如月道:“你去了便知道了。”
夏如月大惑不解,卻只得跟着他走。來到袁府,夏如月驚道:“方哥哥,你要將我交給寧王?”說時委屈傷心之極,想不到方榮要對自己如此,淚也流了出來。
方榮想不到她會這麼想,因為他覺得寧王不可能殺夏如月之父,從寧詩莘口中也得知寧王應該不會殺她的父親,忙道:“不,我是帶你去見寧王,質問他為何殺你父親。”
夏如月這才止了淚,仇恨之心又起,道:“有什麼好問的,我一見了他便刺他個窟窿。”
方榮瞧了她生氣的俏臉,忍不住吻了上去。夏如月大驚,一把推開了他,罵道:“你真是個大壞蛋。”
方榮對她也無像花語婕的驚恐之心,他自己並不察覺,笑道:“我們進去吧。”說完將之一攬入懷,躍了進去。至客廳,正見袁崇煥與寧王談得正歡,忙躲了起來,道:“月兒,等寧王見屋睡覺時我們去質問他。”
夏如月輕輕點點頭。方榮忙退開去,見了之前在門口見過的袁崇煥一侍衛,忙上前點了他穴,將之拉至一無人處,道:“寧王的客房在哪裏?”
那人先是一驚,隨後喜道:“方少俠,你不是方榮方少俠么?”原來方榮來到袁府便沒有蒙面。
方榮不答,道:“寧王客房到底在哪?”
那侍衛忙道:“方少俠,你想做什麼?”
方榮微微一笑,道:“我有話要問他,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
那侍衛忙道:“寧王與袁將軍正在客廳。你可以去那找他。”
方榮道:“不,我不想見任何人,你只告訴我他的客房在哪即可。”
那侍衛多少了解方榮的情況的,只道真有要事要與寧王談,而他也知方榮與群雄有隙,一下相信了他,忙道:“我帶你去。”
方榮解了他穴。那侍衛也沒聲張,帶着方榮二人一路走,也沒遇上熟人。至一客房,那侍衛道:“晚上寧王將睡這裏。”
方榮道:“我們裏邊說話。”那侍衛剛走了進去,馬上點了他穴,又道:“前輩得罪莫怪。”說完將之放在床底下,他與夏如月也藏在了屏風後面。
夏如月見方榮將自己摟住,卻注意外面的聲音,一點也沒有放開的意思,心中又羞又喜,渾忘了自己是來報仇的,順勢將頭靠在了方榮肩上。
方榮回過頭來,關心道:“月兒,你累了么?”夏如月羞紅了臉,忙搖搖頭。方榮道:“你要是累了,在我懷裏睡一下吧,寧王肯定會三更半夜才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