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陸輕萍和安娜坐在一起閑聊,彼此問候過各自的近況之後,陸輕萍用牙籤將一枚薑絲梅兒放入口中,緩緩的說道:“安娜姐,我這邊有個獨家消息,魏光雄要是知道這個消息的話,一定會非常高興……”

安娜將手中的香檳放下,轉過臉,非常鄭重的警告她:“輕萍,我知道你和雄哥有過節,你心裏打的什麼主意,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這個忙我不會幫,要傳消息你還是找別人吧。如果你要是想對付雄哥的話,我勸你最好還是放棄的好。雄哥他絕對不是你這麼一個小丫頭能對付的了的,他這個人……”安娜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臉上流露出恐怖之色,她將手邊的酒杯拿起,大大的喝了一口,壓下心中湧起的那股寒意。

陸輕萍笑笑,說道:“安娜姐,先別急着置身事外,聽我把話講完,是好事。”對上安娜懷疑的目光,陸輕萍舉起手,作發誓裝,“我保證是好事,絕對是好事,這個消息對魏光雄來說,絕對是好事。我並沒有對付他的意思,就算有,至少也不是現在。”

在和小偷來往期間,因為陸輕萍對自己的消息守口如瓶,所以她也沒去打聽小偷的個人信息,不過她對小偷所在的幫派曾經多嘴,問了一句。當時她不過是那麼一問,小偷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可告人的,也就告訴了她。得知小偷所在的黑虎幫,陸輕萍曾經好奇的打聽過,這個幫派的地盤竟然和魏光雄所在的地盤相連,當時陸輕萍雖然覺得很意外,但是也沒覺得這事有什麼用,就把它放到了一邊,她也沒想到今天會用到這個消息的時候。

迎上安娜狐疑的眼神,陸輕萍笑道:“道上的‘黑虎幫’老大出了事,眼看就要兜不住了,這事黑虎幫遮掩的嚴實,暫時消息還沒有泄露,但是過了今晚,估計就要有風聲漏出來了。如果魏光雄提前一步知道的話,就算不能將黑虎幫的地盤全都吃下來,但是總能咬下一大塊肥肉,到時,安娜姐你這個提前把消息告訴他的,可就是大功臣了……”

原本,安娜以為陸輕萍想要對付魏光雄,想到魏光雄的狠辣,她不寒而慄。她和陸輕萍是有點交情,平時提供一些無傷大雅的消息給她,這點她還是能做的到的,但是讓她為了這點交情將自己處於危險之中,安娜是不願意的,她不想把自己給搭進去。所以對陸輕萍說的消息,她不感興趣,打定了主意,她不摻和,選擇置身事外。不過聽了陸輕萍的話,安娜眼睛一亮,忍不住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消息確實嗎?”

安娜和魏光雄之間,不過是一場錢色交易,並沒有什麼真感情。她要做的就是在伺候好魏光雄之後,趁着他沒有厭倦她之前,在講好包她的價錢之外,想法設法從魏光雄手裏牟取更多的錢財。不過在要錢的時候,安娜還要考慮魏光雄的心裏價位底線,不能招致他的厭煩,因為魏光雄並不算一個大方的金主,所以安娜也不敢向魏光雄索要太多,免得惹惱了他。

但是陸輕萍說的這事不同於以往她向魏光雄撒嬌賣好平白無故的向他要錢,因為這個消息是能夠給魏光雄帶來利益的。想來若是魏光雄真的能從中獲利的話,她這個提供消息給他的就是功臣了,自然少不了一份好處。就算魏光雄吝嗇,她也不用像以前魏光雄不肯拿錢給她,她只能選擇乖乖聽話,而是有一份底氣和魏光雄講價錢。

況且,安娜沒看出,這事對魏光雄是有什麼壞處。當然,其中或許有什麼蹊蹺,但是她沒看出來,畢竟她不相信陸輕萍是真的會這麼“好心”提供消息給魏光雄,幫着魏光雄擴大勢力。不過這沒關係,她只是負責把消息告訴魏光雄,至於衡量其中的厲害關係,要不要做,就是魏光雄的事了,就算被坑,也找不到她的頭上。不過傳一句話的事,就能帶來豐厚的回報,安娜忍不住動心了。

“絕對屬實,我這可是妥妥的內部消息,保證千真萬確。安娜姐,你要是不信,等明天到了,你就知道消息是否屬實了。不過到了那個時候就晚了。所以安娜姐你要告訴魏光雄,可要快,現在都是下午了,這一天馬上就要過去了,到了明天,黑虎幫老大出事的問題一定會傳揚開來。他只有不到一個晚上的準備時間,如果不能趕在其他幫派反應之前動手,那隻能別人吃肉喝湯,他站在一邊干看着了。”陸輕萍一面保證消息的可靠性,一面說著風涼話,說著動手晚了之後的後果。

安娜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多了,涉及到自己的“錢途”,她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說:“輕萍,看在我們倆交情的份上,姐幫你一把,幫你傳這個消息給雄哥。如果這是真的,那麼等事情落定,我拿到好處的時候,絕對少不了你那一份。”

陸輕萍沒有送安娜,對於安娜允諾下的好處也沒有應答,只是舉起手邊的酒杯,對安娜做出了一個乾杯慶祝的姿勢。看着安娜急急離去,準備把消息告訴魏光雄,陸輕萍臉上露出一抹冷笑。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只要安娜把消息傳給魏光雄,陸輕萍不相信魏光雄會不動心。在和安娜見面的時候,陸輕萍沒少向安娜打聽魏光雄這個人,從安娜的描述中,結合自己知道的那點只鱗片甲,陸輕萍得出一個結論:魏光雄絕對是個膽大、貪婪、心狠、得志便猖狂的傢伙。

上海的幫派除了最上面幾個勢力龐大大連政府都要讓三分的幫派一直屹立不倒,下面的幫派,則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一直為了爭奪地盤喊打喊殺的,今天這個幫派湮滅,明天那個幫派崛起,都是常事,混亂的很。如今黑虎幫的老大出了事,找來替他頂罪的小偷潛逃,黑虎幫將面臨群龍無首的境地,這種情況下,正是趁它病,要它命的時候,陸輕萍不相信魏光雄在知道這個消息后,會不動心,會不動手。

一旦魏光雄對黑虎幫動了手,就入了陸輕萍的榖中。魏光雄若是吞下黑虎幫的地盤和勢力,實力會大漲一截,但是和黑虎幫交好或者同樣覬覦黑虎幫的那些幫派勢力會眼睜睜的就這麼讓魏光雄吞下這麼大一塊肥肉,從而實力遠超他們嗎?以魏光雄的個性和上海灘的黑幫法則,如果魏光雄的實力增長,他又會對他旁邊的幫派採取什麼樣的舉動,不言而喻。所以只要魏光雄吞下這個餌,他不僅需要時間消化吞下的黑虎幫,還要和臨近的其他幫派好一陣子扯皮,一時半會兒是騰不出功夫和人手來做什麼了。而陸輕萍要的就是這個時間差,只有綁住了魏光雄的手腳,讓他無法分心旁顧,她才能對付陸家,好讓王雪琴從陸家走出來。

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陸輕萍伸手招來酒保,算完賬,拎着包走出了上海大世界。走在通向家門口的巷子上,陸輕萍抬頭看了一眼,西沉的夕陽,自語道:“這個時候,小偷那個傢伙已經把事情辦完,把東西放到了張媽的口袋裏了。而張媽也應該已經發現,把它交給雪姨。雪姨這會恐怕怕的要命,正忙着聯繫魏光雄呢,但是這會兒魏光雄恐怕無暇理會她吧?”

系統聽到陸輕萍的自語,跳了出來,擔心的問道:“可是魏光雄現在是騰不出功夫來,但是事情總有辦完的時候,到時魏光雄哪有不查個明白的,那個時候,他要是查到你的頭上,知道是你從中導軌,可怎麼辦?魏光雄是個混黑的,心狠手辣,而且這次的事情不同上一次,涉及到他和王雪琴的秘密,縱使有金燕西這塊招牌恐怕也不管用,他要是對你出手的話,那就糟糕了,我們可擋不住他。其實你現在並不缺錢,又何必去勒索王雪琴呢?未免有些多此一舉。”言下之意,有陸輕萍不該去招惹魏光雄的意思。

“秘密?”陸輕萍輕笑出聲:“所謂的秘密其實不過就是瞞着陸家人,特別是陸振華而已,如果不是王雪琴堅持,早就暴露了。現在的魏光雄恨不得大聲宣告所有的人,他睡了鼎鼎大名的‘黑豹子’的女人,並且這個女人不僅貼錢給他,而且還心甘情願的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並且陸振華還把他的兒子當做‘老來子’,疼的不得了。如今在上海小有勢力,勉強也算的上一號人物的魏光雄還需要懼怕一個日暮西山,無權無勢的陸振華嗎?不過是王雪琴因為沒有安排好兒女,不肯離開陸家,而魏光雄又念着陸家的錢財,所以才選擇把這事繼續當做秘密罷了。但是如果陸振華知道了,哪還算什麼秘密?”

聽陸輕萍這麼一說,系統嚇了一跳,問道:“怎麼,你不僅要勒索王雪琴,還打算把這事向陸振華揭穿?”

“當然。”陸輕萍毫不思索的答道,“這事如果陸振華不知道的話,王雪琴又怎麼能離開陸家呢?”她謀划此事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讓王雪琴能力從陸家脫離出來,至於勒索她,不過是順手而為罷了。“不過,還是要給王雪琴一點時間,等她把我要的錢拿出來后,我再告知陸振華,這期間總得有個時間差,三天的時間應該差不多就夠了。”陸輕萍思忖着,打算等幾天,等把錢拿到手,再把王雪琴和魏光雄之間的事揭露出來。

“一旦此事被陸振華知道了,這事也就算不得秘密了。”陸輕萍神色淡淡的說道:“其實就算魏光雄惱羞成怒,想查,也查不到我的頭上。我還不至於這麼傻,惹火燒身,在做之前,我已經想好退路了,我用的是一張外人的存摺,是當初曼璐留下來的。王雪琴把錢存進去,就算魏光雄去查,也查不到我的頭上,這張存摺和我沒有一點聯繫。而且正如你所說,我不缺錢,所以王雪琴存進去的錢,我暫時不會動。就算要動用,等魏光雄倒台之後,我在動也不算遲。”

陸輕萍所用的存摺是曼璐留下來的,名字是一個張姓商人的,裏面的錢都被支取一空,只留下一塊錢保留戶頭。這位張姓商人是曼璐的一位客人,來自南洋,是作橡膠生意的,來上海后認識了曼璐,曾經包養了她好長時間,並且允諾要將曼璐帶回家,讓她進門。因為張姓商人在南洋來回跑的緣故,有的時候,在外一耽擱,就是好幾個月,給錢可能不那麼及時,因此就給曼璐開了一張摺子,張姓商人每個月月初將他給曼璐的家用存進去。

因為張姓商人答應曼璐,娶了她之後,會連帶她的一家一起養,這不是曼璐第一個遇到說把她娶回家去的客人,但是卻是第一位答應將她家人一起養的客人,所以曼璐不免投了些真心進去。只可惜好景不長,因為橡膠股災的緣故,張姓商人賠了個血本無歸,娶她回家的話就成了空,張姓客人孤零零的一個人黯然的回到了南洋,而曼璐則回到舞廳,繼續開始迎來送往的日子。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曼璐將張姓客人給她開的摺子裏面的錢支取一空之後,並沒有把摺子註銷,而是還留了一塊錢在裏面,保留了戶頭。陸輕萍來了之後,翻檢曼璐的東西,將它翻了出來,後來,她在成了“陸輕萍”之後,將帶走的能證明曼璐身份的東西都丟到火盆里燒毀掉了,這個摺子卻被陸輕萍留了下來,正好現在派上用場。魏光雄就算查,查到了張姓客人的戶頭又怎麼樣,怎麼也和她聯繫到一起。

“可是要是這樣的話,這事會不會找到顧家人的頭上?要是魏光雄查到顧家,說不定就會猜到你的頭上,畢竟他們和顧家可是沒有什麼關係。”系統有些擔心的問道。擔心連累到顧家,又擔心魏光雄順藤摸瓜,從顧家想到陸輕萍身上。

陸輕萍笑笑,“怎麼會查到顧家的頭上?你也太高看魏光雄的勢力了。這都是哪百八年錢的老黃曆了,當時曼璐剛下海接客不久,正是年輕可人的時候,那個時候,魏光雄來沒來上海還不一定呢!這都過了多少年了,曼璐這些年接了多少客人,她自己都未必一一記得,何況旁人?魏光雄怎麼查?就算從銀行那邊入手,他能查到銀行的開戶名已經很不錯了,至於更深的信息,開銀行的,背後不是洋人,就是政府,要不是就是哪一方大佬,他的實力還沒大到哪個地步!所以不需要擔心,只要我自己不作死,去動存進去的錢,他根本查不到我的頭上!”

系統娃娃拍了拍胸口,說道:“這我就放心了。只是因此讓魏光雄的勢力平白增了一截,未免便宜他了。”

陸輕萍笑笑不語,雖然魏光雄實力會因此增強,但是陸輕萍並不擔心。因為按照魏光雄的行事手法,他的實力增長的越快,覆滅的時間越不久遠。

魏光雄不過一個沒根沒基的外地小子,短短几年,就在上海灘立下一片基業,建立了自己的勢力,不知道招了多少羨慕嫉妒恨。吞下黑虎幫,固然會實力大漲,但是魏光雄也會因此招來不少敵人。他一下子竄得太高,根基不穩,而且隨着實力增長,窮人乍富,人膨脹的厲害。登高必跌重,再加上魏光雄做事從來不顧江湖道義,還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而且魏光雄為人多疑,除了一個跟他一起從東北來到上海的天明之外,他再沒有信任的人。當一個人沒有朋友,遍地都是敵人的時候,離死也就不遠了。

說話間,陸輕萍回到了家,進了院,屋裏正在擺晚飯。冷太太看到她,笑道:“回來的正是時候,開飯了。”然後轉頭向屋裏喊冷清秋吃飯。

冷清秋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衣袖手腕處,被墨污了一大塊。她坐下伸手拿筷子的時候,被冷太太看到了。冷太太伸手抓住冷清秋的手腕,看了一下,忍不住嘖嘖可惜道:“這寫字的時候怎麼不注意一點,看看,這袖子被染成什麼樣子了?這墨色本來就難洗,而且又染了這麼一大片,根本洗不掉,這衣袖不能要了,只能回頭將這塊剪去,改成短袖的了。真是糟踐東西。幸好今天你作伴娘的那身衣服換了下來,不然要是染上,花那麼大的價錢做的新衣服就毀了。”

冷清秋一看,自己還真沒注意,本來心裏因為污了衣服有些不好意思,聽冷太太這麼一說,她反而不肯承認錯誤了,嘴硬的說道:“媽你還怪我,什麼事肚子內也擱不住,要不是你和金七爺說我寫的字好,他又何必送扇子過來,我這不也是想着早點寫完,給他送過去了嘛。”把錯全都推了出去。

偏宋世卿還在一旁鼓勁,慢斯條理的說道:“清秋,既然金七爺讓你寫,你就好好寫。等你寫好了,舅舅就給你送過去,免得人家金七爺等急了。至於衣袖的事,不過是污了一件衣服,你要是把金七爺交付的事情辦好,舅舅給你錢,再做一件新的,免得你媽媽在這羅嗦。”

冷太太沒好氣的白了宋世卿一眼,說道:“哪有你這個當舅舅的,秋兒犯了錯,你不說她也就罷了,我說兩句,你反而在這拆我的台,哪有個長輩的樣子。”

陸輕萍不理會宋世卿、冷太太和冷清秋之間的言語官司,只是埋頭吃飯。但是看到冷清秋這麼急着想把金燕西送過來的扇面寫好的樣子,不由得想問一下,她回到婚禮上金燕西拉出去之後的事情,但是因為宋世卿和冷太太在跟前,只能壓下抑或,等着回頭沒人的時候在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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