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老大要從良

大雨嘩啦啦地下着，灣仔某水果攤處，站着兩幫人馬。

不，準確地說，一邊是數十人，一邊只有三個人。

三個人中有一個體形挺拔，臉龐稜角分明的年輕人，手中不住地玩弄着一枚打火機，那打火機被他玩得出神入化，明滅間可見他那桀驁的目光。

“怎麼樣，阿風，阿火，你們兩人能對付幾個？”年輕人問身邊的人。

“我最多三個！”

“我兩個！”

“那就是說剩下十個都是我的咯！”

“豪哥英明！”

“豪哥神武！”

年輕人嘿嘿一笑，“少他媽拍馬屁，先擺平他們再說！”說罷，男子就“啪”地一聲將打火機滅了，裝進兜里，然後姿態傲然地冒雨朝敵人走去。

對方領頭的是個絡腮鬍子，江湖花名“喪彪”，眼看年輕人欺來，忍不住大喊：“太子豪，你不要欺人太甚，這個地盤本來就是我們和聯順的，你們東星的踩過來憑什麼？！“

年輕人哈哈大笑，在雨中扯開自己的上衣，露出精壯的胸膛，一條盤龍纏繞在他的胸膛之上，在大雨沖洗下仰首咆哮，栩栩如生。

“不憑什麼，就憑我這一雙拳頭！”年輕人說話間將手指握的啪啪作響。

這句話夠狠，夠狂。

那喪彪楞了一下，知道沒話可談了，對方根本就不講理，於是招呼兄弟們：“做了他！”

嘩啦！

一伙人全都沖了上去。

大雨中，只見他們手持西瓜刀，鐵鏈和棒球棍，猶如群狼惡狠狠地撲來。

面對這伙惡徒，年輕人張狂地仰面張開嘴巴，大大地喝了幾口雨水，眼看敵人已經到了眼前，舌頭舔了一下牙齒，這才眼睛眯成一道縫，定準領頭那個，一拳擊出！

“砰”地一聲！

直接把最先衝到的一人打趴在地！

他這一拳沒有絲毫的花招，就兩個字，快和狠！

狠得猶如狼牙！

快得猶如閃電！

其威力讓人難以想像！

原本衝來的“狼群”，頓時定住了。

所有人無不驚懼地看着年輕人，要知道剛才被他一拳打趴下的傢伙可是他們這夥人中的“金牌打手”，也是打架最凶最狠的一個，可就是這樣的牛人，竟然被對方一招撂倒……

他們圍着年輕人，猶猶豫豫地打着轉悠，竟然不敢輕舉妄動。

在後面觀陣的喪彪，忍不住了，大吼道：“浦你老母！你們愣着作死啊，還不快乾掉他！”

聽到老大發話了，那些人不免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敵人。

那年輕人扭扭脖子，甩了甩頭髮上的雨水，然後朝他們勾勾手指頭，壞笑道：“耳朵聾了么？你們大佬發話了，讓你們做了我！怎麼，還不動手？！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一聲暴喝！

年輕人沖入敵群，隨即“噼里啪啦”一陣響動，騰轉挪移間，地上哀嚎一片。

如果說這幫人是狼群，那麼年輕人就是猛虎，在猛虎面前，沒人能抵抗他鋒利的牙齒！

年輕人用雨水洗了一下沾着血的拳頭，然後用挑釁的目光看向壓陣的喪彪。

喪彪整個人都嚇呆了，他之前只知道這個傳說的“太子豪”很厲害，可是沒想到會厲害到這種地步！

此刻，喪彪猶如即將被凌辱的少女，滿臉充滿恐懼，孤獨無助地後退一步，在大雨中顯得那麼“楚楚可憐”。

“豪哥威武啊，我們還沒來得及出手，你就把他們全撂倒了！”阿風，阿火趁勢湊了過來，無微不至地拍着老大的馬屁。

“別放馬後炮，現在輪到你們表現了，把那傢伙給我抓過來！”年輕人叼起一根煙，命令道。

“好叻，豪哥，你就瞧好吧！”

阿風阿火嘎嘎惡笑着，擦拳磨掌就朝喪彪走去。

“你們別過來！求求你們別過來！嗚嗚！”喪彪無路可退，只好掀開身邊的水果攤，抄起水果砸過去。

各種水果，砸落一地。

“喪彪，你這是做什麼？怎麼跟個女人似得，還玩水果？！來，乖乖地聽話，等會兒讓我們豪哥好好地疼疼你！”風火二人奸笑着朝着喪彪一步步逼近。

“去死！”喪彪直接掀攤子，整個水果攤上的水果鋪天而下！

後面，正在叼着煙看熱鬧的年輕人不屑地看着這隻喪家犬，就在這時，一個東西朝他腦門砸來，他桀驁地一笑，也不躲避，可是“噗通”一聲，那東西直接把他砸趴在了地上。

大雨中，年輕人躺在地上，嘴裏叼着煙，抽搐着，眼睛看着那枚殺傷力極大的“暗器”，可它竟然……竟然只是一隻蘋果！

他不甘心啊！

怎麼會這樣？！

他問自己。

……

耳邊傳來陣陣呼喊聲，“豪哥，你怎麼了？！”“豪哥，你不要死啊！”

他的神志逐漸不清，遠處傳來“哇嗚哇嗚”的救護車聲，然後是斷斷續續醫生的聲音：“真不可思議，這麼大的人了，天靈蓋竟然還沒長好，跟幾個月娃娃似得，一隻蘋果就能把他砸倒！”

“我要死了嗎？”他問自己。

世界逐漸變得黑暗。

……

這是一間小卧室，卧室很簡陋，桌子上放着一台老掉牙的黑白電視機，上面正在重播76版的《小李飛刀》。

話說無線電視於1976年為對抗佳藝電視的金庸旋風《射鵰英雄傳》,而選擇將與金庸分庭抗禮的古龍小說《多情劍客無情劍》中的上集《風雲第一刀》，將其改編成電視劇《小李飛刀》，其主演是朱江，以及黃元申。該劇播出以後，深受廣大觀眾歡迎，開創了電視史上的古龍風潮。不過比起這部戲的演員來說，更加出名的卻是這部戲的主題曲－－－

難得一身好本領

情關始終闖不過

闖不過柔情蜜意

亂揮刀劍無結果

流水滔滔斬不斷

情絲百結沖不破

刀鋒冷熱情未冷

心底更是難過……

此刻，這首悠揚婉轉，俠骨柔情的歌曲正在播放，不過段子豪卻絲毫沒有將它聽進耳朵里，而是傻傻地躺在床上發獃。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這裏？已經三天了，這絕對不是夢，自己穿越了，從另一個空間來到了1982年的香港。

現在的自己，名字叫段子豪，花名“太子豪”，身份很威風,乃是東星灣仔區的“扛把子”。

特長，打架！

缺點，還是打架！

用江湖話說，他太子豪完全就是一個喜歡用拳頭解決事情的“戰鬥機器”。

不過現在段子豪決定了，他要棄惡從善，改邪歸正。那種刀光劍影的生活，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香港青年喜歡“闖蕩江湖”。

就在段子豪胡思亂想的時候，老媽－－－準確地說是之前那個段子豪的老媽端着一碗湯水過來。

“來，阿豪，乖乖地把這碗湯喝了，大夫說了，只要喝了這碗湯，你就很快會康復！”老媽名叫蕭芳芳，和某個香港女明星同名，不過同名不同命，人家是銀幕萬人迷，她則是香港萬千普通女性中的一個。

職業：家庭主婦。

嗜好：打麻將。

最開心的事兒：收到過蕭芳芳的簽名。

最驕傲的事兒：一口氣生了兩個兒子。

最後悔的事兒：嫁給段子豪他老爸。

人生座右銘：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板凳抱着走。

“老媽，我已經好了，不用喝什麼湯了。”段子豪說道。這段時間，老媽可謂費盡心力，為了治療兒子的病，到處搜集偏方土方，什麼烏龜湯，蚯蚓湯，什麼蘑菇燉蟾蜍……可以說段子豪深受其害，整個人看見湯水就想吐。

“你這傻孩子，這碗湯可是你老罵我足足熬了三小時，裏面有人蔘，當歸，還有好不容易從元朗鄉下找來的黑螞蟻……”老媽細心解說自己熬制的成果。

看着湯水上漂浮着的黑乎乎一片，段子豪只覺得反胃。

“怎麼，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看兒子臉色難看，老媽蕭芳芳急忙放下湯水，撫摸兒子的頭。

“哦沒什麼，只是有些頭暈。”段子豪掩飾過去，“對了，老爸呢，怎麼沒看見他？”

段子豪的老爸名叫段九斤，平日裏跟段子豪最是不對路，他很瞧不起這個只懂得打架，抖威風的兒子。在街里他段九斤可是出了名的正經人，無論是做生意，還是為人處事，從來都是堂堂正正，正大光明。可萬沒想到自己生出來的兒子卻……卻總是惹是生非，成了遠近聞名的古惑仔。

“家門不幸啊！”這是段九斤的口頭禪。

“你說你老爸呀，他不是不關心你，只是男人嘛，都那樣，心中想着什麼都不肯說出來……你不知道，阿豪，你生病這幾天，他老是半夜三更摸過來偷偷看你，有時候還幫你蓋被子。”老媽蕭芳芳嘆口氣說道，“所以說，父子哪有隔夜仇，再怎麼說他也是你老爸，你生了這麼重的病，他哪能不管不問？至於這會兒，他正在下面餐廳做魚丸……咱們對面又開了一家魚丸店，搶走了不少生意，你老爸準備多做出一些來搞派送……”

“唉，沒想到老爸他這麼辛苦！”段子豪感嘆道。“以前我做錯了很多事情，回頭想想很是後悔。老媽，現在我很想對你和老爸說一聲對不起。”

蕭芳芳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段子豪，懷疑這是不是自己那個頑劣不堪的兒子？怎麼突然變性了？以前可是從不會說這些話的。

“阿豪，你腦袋沒發燒吧？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我真的沒病。”段子豪哭笑不得，“好了，還是讓我下去看看老爸吧，看他能不能原諒我！”說話間，段子豪就準備下樓。

“可是這湯水？”老媽清醒過來。

“哦，我端了先！”段子豪端起湯水咯噔瞪下了樓梯。

樓下是一間很小的店鋪，專賣奶茶和魚丸，一個圍着白褂的中年男人正在滿頭大汗地搓着魚丸。

由於鍋爐太熱，那男人的汗水忍不住吧嗒吧嗒直往下落，可是他手不停，時不時地用手背擦一下汗水，繼續工作着。

誰能想到，就是眼前這個男人，從手中小小的魚丸，撐起了整個家，不僅養活了兩個兒子，還開起了這家小小的店面。

段子豪來到男人的背後，深吸一口氣，然後喊了一聲：“老爸－－－！”

段九斤的動作一停，回頭看了兒子一眼，“什麼事兒？”

“對不起！”段子豪說。“這段時間讓你擔心了。”

段九斤不僅一愣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說什麼？就剛才，說什麼來着？”段九斤忘記了搓魚丸，直瞪著兒子。

“我說我錯了，我以後會改邪歸正，再也不會出去混了，我會好好找一份工作，努力奮鬥，爭取出人頭地！”段子豪目光篤定地說。

段九斤徹底暈菜了，他不禁開始懷疑自己耳朵，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一向和自己對着干，從不聽勸的兒子，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孩子他媽，你掐一掐我的臉，我是不是在做夢？”段九斤說。

“你沒做夢，阿豪說得都是真的……這孩子，大病一場總算是轉性了！”蕭芳芳差點喜極而泣。

“浪子回頭，真的是浪子回頭！”段九斤看著兒子喃喃自語。既而臉色一正，“好小子，既然知道錯了，那以後就要好好做人，不要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尤其不要再沾惹那些什麼社團的事兒！”

“我一定記住你的話！老爸，你辛苦了，看你累的滿頭大汗，做兒子的我真的是……來，把這碗湯水喝了吧，這可是老媽給我苦心熬制的大補湯，您就讓我盡一點孝道吧！”段子豪很真誠地把湯水端到了段九斤面前。

看着湯水上面那層漂浮着的螞蟻，段九斤猶豫了。

“你就接着吧，怎麼說這也是咱兒子的一片心意！”眼看父慈子孝，蕭芳芳忍不住勸道。

“好，我喝！”段九斤猛地接過湯水，然後很深沉地看一眼兒子，“阿豪，以後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哦！”說完，英雄就義般一仰脖子……

看着老爸喝得那麼乾脆，那麼痛快，那麼酣暢淋漓，段子豪幸福地笑了。

所以說，孝順就要從現在開始，從小事開始，從一碗湯水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