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禮節何在?
黃泥和着水,將司徒卿靈糊了一臉一身。她開口呼救,那泥水便趁機而入,司徒卿靈還沒有回過神來,就不知不覺的喝下了兩口黃泥水。
軒轅烈雙手抱胸站在水坑邊,漠然的看着司徒卿靈變成黃泥雞的狼狽樣,不予理會。
芸雨荷和玉圓原本還想歡呼雀躍,擊掌叫好的,見軒轅烈突然跟變了一個人似的,面色凜然,不苟言笑,都乖乖的噤聲,縮着頭和手,躲在軒轅烈的身後。
司徒卿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終於能睜開眼睛看清楚這個世界。她的頭髮、衣裳上全都是黃泥水,站起來時,就像是個泥俑人,滴滴嗒嗒的還流着泥水。
“大……大皇子……”司徒卿靈這再也不頭暈了,她哆哆嗦嗦的站在泥里,看見軒轅烈冷若冰霜的臉,哪裏還敢撒嬌質問。
芸雨荷牽着玉圓的手,兩人的手心都在冒冷汗。
儘管她們站在軒轅烈的身後,她們仍然能感覺到,軒轅烈的怒氣和冷酷,穿過衣裳的阻隔,向外擴散。就好象她們站在一尊冰雕的旁邊,就算沒有伸手去摸,就算冰雕被東西罩住,她們也一樣能感覺到,那尊冰雕所散發出來的寒氣。
芸雨荷和玉圓都不敢出聲,她們不明白,軒轅烈為何會突然的變臉。剛才還平易近人,有說有笑,替她們出頭,設計把司徒卿靈踢到了水坑裏。
轉眼之間,軒轅烈就好像翻臉不認人。他本就是一身傲氣,又是大皇子,貴氣逼人,再放下臉來,凜若冰霜,膽小的人看到他肯定會逃荒而逃。
其實,她們三個都想逃,但都不敢動。
“司徒卿靈,你也知道我是大皇子?”軒轅烈斜睨她,冷冷說道:“身為將軍之女,大家閨秀,見到本王,竟然沒有下跪行禮,甚至主動親近本王,有意肌膚之親!怎麼,將軍府沒有交你規矩?”
司徒卿靈聽見,雙腿發軟,撲通一下立刻跪了下來,也不管身上臉上有多少泥,恭恭敬敬的對着軒轅烈,行了君臣大禮。
軒轅烈剛要開口再訓司徒卿靈,忽然聽見身後也傳來聲音,回頭一看,芸雨荷和玉圓也跪在地上,對着他行大禮。
軒轅烈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他本意是要給司徒卿靈一個下巴威,免得她總是有事沒事的給司徒暮雪找麻煩。他沒想到,只不過隨便擺了個架子,就把芸雨荷和玉圓也嚇壞了。
不過,轉念一想,司徒暮雪平時很記掛芸雨荷,這個玉圓雖然很機靈,但還是不夠體貼。現在把她們三個都嚇嚇,以後就能給司徒暮雪減少許多麻煩。
反正都嚇了,索性,嚇個夠。
“雪兒為人大量,從不與你們計較這些虛禮,但本王卻是最看不得這些。君臣有君臣之禮,兄弟姐妹之間,也有必須遵從的禮節。主子親切,下人就更是要盡心,否則,養你們有何用?”軒轅烈說完這話時,眼神緩慢的從司徒卿靈的身上掃到芸雨荷,然後,定格在玉圓身上。
玉圓叩頭如搗蒜,連聲應道:“大皇子教訓的是,奴婢一定會悔過自新!”
司徒卿靈聽罷,也不敢怠慢,連連叩頭,指天立地的發誓,自己會對司徒暮雪好,以後再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則就天打雷劈萬劫不覆。
芸雨荷跪在那裏想了半天,沒覺得自己哪裏對不起司徒暮雪。可是,軒轅烈實在是太過冷漠兇狠,訓話的時候,簡直就是閻王爺,不管誰有罪沒罪,從他嘴裏說出來,都成了千古罪人。
她思考了許久,最後覺得,自己整天只知道在宣王府讀書,確實沒有好好陪陪司徒暮雪,也算是罪過。
“雨荷以後每日放學,都會去將軍府陪姐姐說話,照顧姐姐。”芸雨荷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不足之處”,乖乖認錯。
三個人跪了一地,叩頭等軒轅烈喊她們起來。
可是,一柱香時間過去了,也沒見有動靜。
芸雨荷膽子大些,悄悄的抬頭瞄了一眼,哪裏還有軒轅烈的身影。他竟然使了輕功悄悄的走了,故意讓她們跪在這裏出醜。
“我們走……”芸雨荷悄悄的拉着玉圓,也走了。
司徒卿靈嚇得六神無主的,連哭帶懺悔,說了整整一刻鐘。忽然覺得周邊安靜的離譜,這才斜着腦袋往兩邊看。
只見水坑的不遠處,站滿了人,里三層外三層的,一道道人牆足以將風擋住。但是,他們都很安靜,靜的,連呼吸的聲音都很小,所以,司徒卿靈沒有注意到,周圍還有別人。
他們似乎在很認真的聽司徒卿靈的懺悔,終於聽完了,見司徒卿靈發現了他們,這才一鬨而散。他們哈哈大笑,就像是看完了一場搞笑的戲之後,還意猶未盡的討論起來。
司徒卿靈被羞辱的,恨不得拿劍自刎。她連滾帶爬的從水坑裏爬了出來,哭着,往司徒明亮的帳篷跑去。
司徒卿靈走了,芸雨荷才拉着玉圓,悄悄的從旁邊的雜物堆里走了出來。
“表小姐,那些看熱鬧的人,是大皇子叫來的嗎?”剛才軒轅烈在訓她們的時候,這裏連個人影都沒有。芸雨荷和玉圓悄悄溜走時,才發現有人往這邊走。
正巧,司徒卿靈正在像念經似的,在自我反醒。水坑在上風口,人群都聚集在下風口,所以,把她的懺悔聽得清清楚楚。
現在整個西北大營都知道了,司徒卿靈起了歹心,想挖同父異母姐姐的牆角,對未來姐夫軒轅烈動了惷心,做了些不合規矩的事。
要知道,正所謂的男女授受不親,就是*女子要*嫖客,還要假裝心不甘情不願的扭捏兩下,司徒卿靈身為將軍府的二小姐,主動貼到軒轅烈的身上去示好,這等下流行徑,連*女子也看不上她。
芸雨荷也覺得,這些人應該是軒轅烈故意叫來看笑話的。畢竟,司徒卿靈是將軍府的人,一般人誰願意來惹將軍府。如果沒有軒轅烈的私下授意,西北大營的官兵們不忙着處理馬群失控的事,還有閑情雅緻在這裏看熱鬧。
玉圓見芸雨荷不說話,以為她也是跟自己一樣,被軒轅烈剛才那兇狠冷漠的樣子嚇着了,便拍着胸口嘆道:“平日瞧見大皇子時,總是如沐春風,和氣的很。沒想到,大皇子可以這樣凶。”
“他那是對着雪姐姐,才親近的。”這點,芸雨荷比玉圓看的明白:“大皇子對我們親切,也不過是看着雪姐姐的面子上親切而已。”
在宣王府讀書的時候,軒轅楓經常向她會說些他和軒轅烈之間的故事。聽起來,軒轅烈是很心疼這個弟弟,但對他,也很嚴格。軒轅楓說曾說過,軒轅烈可以一個月不笑,一年不說一句笑話,一輩子不說軟話不低頭。
但是,看看軒轅烈在司徒暮雪面前的樣子,壓根跟軒轅楓嘴裏說的男人完全不一樣。看來,他真是很愛司徒暮雪,很希望能把她娶回家。
玉圓聽罷,崇拜的幻想着:“假如有一天,玉圓也能有福氣像大小姐一樣,找個這樣的如意郎君,就算減十年壽命,也樂意。”
聽到玉圓的祈禱,芸雨荷突然想起自己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被軒轅楓聽見,到現在還拿着把柄嚇唬她,趕緊的提醒她:“你這話可別亂說,被別人聽見了,可不好呢。”
“哦,那我正好聽見了,好不好呢?”芸雨荷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舒服溫柔的女聲,回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翰林院嚴老師的獨生女了,嚴樂心。
嚴樂心不在翰林院旁讀,但她經常去翰林院幫父親做些瑣事,所以,芸雨荷與她相熟。芸雨荷特別喜歡她,總覺得她做事有條不紊,很有個性,但又不咄咄逼人,很容易親近。
但自從芸雨荷去宣王府後,就沒有再見到嚴樂心。突然在這裏看見她,當然高興。
“樂心姐姐,你怎麼來了?”芸雨荷衝過去抱住嚴樂心,高興的真跳。她拉着嚴樂心來到玉圓的面前,興奮的介紹:“樂心姐姐,這是玉圓,雪姐姐的貼心丫頭。”
“玉圓,你好。”嚴樂心很隨和的伸出手去,要跟玉圓握手。
玉圓尷尬的將手縮了回來,最後,還是很規矩的向她行禮。
嚴樂心也沒有為難她,只是溫和的笑笑:“你們剛剛被大皇子訓了,現在果然乖了許多。大皇子見了,肯定很高興。”
芸雨荷這才知道,原來嚴樂心一直在附近,偷看他們。
“樂心姐姐,你都知道了……”芸雨荷問她。
嚴樂心卻神神秘秘的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噓了一聲,說:“我可是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
芸雨荷見嚴樂心有心要置身於事外,也不再談這事,轉了個話題:“樂心姐姐,你現在要去哪?”
“我受邀來看騎馬比賽的,現在比賽結束了,我也該回家。”嚴樂心見芸雨荷很捨不得的樣子,笑道:“我爹給我謀了個女官的活做,明兒我就要走馬上任。嗯,說不定,以後我們會經常見面的。”
說完,嚴樂心便禮貌的向她們告別,施施然的往大營外走去。
芸雨荷和玉圓肩並肩的往回走,玉圓邊走邊說:“表小姐,嚴小姐的名字真好聽,樂心樂心,應該是心裏快樂的意思吧。”
“是啊!嚴老師學富五車,學識淵博,樂心姐姐的名字就是從《禮記.樂記》的‘其樂心感者,其聲嘽以緩’取的,很好聽吧。”芸雨荷得意的賣弄着自己學到的東西。
玉圓再次崇拜的點點頭,又走了一小段路,她羞澀的拉着芸雨荷,問:“表小姐,不知道酆這個字,有何寓意?”
“豐?不就是豐收的意思。”芸雨荷不解的問她。
玉圓搖頭,從懷裏拿出一塊手帕,只見這帕子的顏色和款式都不像是女人用的,一角,用銀線綉了一個“酆”字。
玉圓小聲說道:“我問過別人,這字讀feng……”
“酆,原是周文王所都。《左傳》有‘畢原酆邭’、‘康有酆宮之朝’的記錄。嗯,這個也可以做姓氏……”芸雨荷見玉圓低垂着頭,一臉潮紅,害羞的樣子,不禁打趣她:“咦,大皇子的那個朋友好象叫元酆,難道這是他的帕子?”
玉圓把那帕子藏到懷裏,說了句“表小姐你好壞”!便跑走了。
芸雨荷哪裏知道,這帕子是玉圓從元酆身上偷的。
元酆錯把玉圓當成司徒暮雪救上看台後,玉圓嚇的魂不守舍。她被元酆抱着時,她本能的在胸口扒拉,想找手絹捂着嘴哭。無意中,把元酆懷裏的那塊手帕給扒拉出來。
元酆當時急着救人,並沒有在意她的行為。這塊手帕,玉圓一直藏在懷裏,想感謝救命恩人的時候,好好謝謝他。
沒想到,他跟軒轅烈兩兄弟是朋友。
玉圓一想到軒轅烈那變臉的樣子,很是后怕。萬一讓軒轅烈知道了這事,只怕又要挨頓訓。
芸雨荷和玉圓一前一後的跑回到帳篷里時,司徒卿靈已經跪在柳氏面前,痛哭流涕。
柳氏看見她們兩個,無名火直往腦門上冒。她蹭的一下站起來,要抓來玉圓打她,芸雨荷攔在她的面前:“跟玉圓沒關係,是大皇子叫我們這麼做的!大皇子高高在上,我們不過是一介草民,敢問夫人,難道要我們違抗大皇子的命令嗎?”
柳氏揚起的手,泄氣的放下。
司徒暮雪半躺在那裏,說實話,她看到司徒卿靈這一身泥巴,感覺很解氣。
“有時間在這裏哭,不如回去洗乾淨。現在大營都知道靈兒的心思,還待在這裏丟臉嗎?或者,請爹爹過來,為靈兒主持公道,把她許給大皇子?”司徒暮雪收起笑容,一本正經的時候,那神情,與軒轅烈冷漠的時候,有幾分相似。
“罷了,這事,也怨不得大皇子……只怪自己不爭氣,唉!”柳氏故意在司徒暮雪面前裝可憐,她明知道,軒轅烈這麼做就是為了給司徒暮雪出氣,但表現上,她還是很客氣。
司徒暮雪等柳氏她們都走了,這才叫來玉圓:“你吩咐下去,備車,回府。”
“雪姐姐,你不在這裏多待一會?”芸雨荷見司徒暮雪就要回將軍府,急忙拉着玉圓不讓她去備車,轉身問她:“回府要看她們的嘴臉,煩死了!還不如留在軍營里,好好休息。而且,大皇子也在這裏,雪姐姐你留下來,方便大皇子來看你啊。”
“大皇子已經差人來傳話,他很忙,不見得有空陪我。”司徒暮雪似笑非笑的看着芸雨荷,問她:“你是想等二皇子來找你吧。”
芸雨荷見司徒暮雪說中了自己的心思,嬌嗔的扭過身去,假裝什麼都沒有聽見。
軒轅楓救了芸雨荷之後,便把她們交給了侍衛,自己則衝到馬群里救人,再也沒見他蹤跡。
芸雨荷心裏納悶,軒轅烈應該比軒轅楓更忙,他都有空來看司徒暮雪,怎麼軒轅楓沒來找自己。後來又想,軒轅烈是一心一意只愛司徒暮雪,要娶她回去的,現在求偶階段,當然看得緊,跟着緊,心裏也緊張的厲害。
由此可見,軒轅楓對自己的情義,也沒有多深。
小女孩的心思,總是千迴百轉,越想越鑽了牛角尖。明明想的厲害,卻又不肯服輸去承認,暗戀着,痛苦着,也甜蜜着。
玉圓見芸雨荷也是小女兒態,忽然明白了什麼。
莫名的,玉圓也想再見見元酆,便到司徒暮雪面前出主意:“大小姐,你才剛穩住胎兒,如果立刻坐馬車回去,怕是又要動了胎氣。不如,就在軍營里住上一晚,想必老爺和大皇子都不會介意的。”
司徒暮雪聽玉圓這麼一說,也覺得有道理。她也想成全芸雨荷和軒轅楓,便點頭答應,讓玉圓去找司徒明亮,說明情況,然後,留宿一晚。
當晚,芸雨荷和玉圓,與司徒暮雪一起,住在司徒明亮的大帳里。不過,軒轅烈並沒有來看望司徒暮雪,軒轅楓也不知所蹤,司徒明亮為了馬群失控之事,徹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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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帶着司徒卿靈回了將軍府之後,立刻支開了司徒玉祿。司徒卿靈洗了半個時辰的澡,才把頭髮絲里的泥巴洗乾淨。
她哭倒在柳氏身上,哭喊着絕不放過司徒暮雪。
娘倆正在商量着該如何對付司徒暮雪時,外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我來給你們送大禮了,還不來謝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