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折枝記(2)
一陣輕風拂過,陳俊恆只覺得眼前桃花璀璨。謝秋娘姣好的面龐掩映着綻放的桃花下,盈盈嬌姿,桃紅一片。人捧花,花映人,風中飄落細碎的桃花花瓣零零落落地灑在她的頭上臉上,花瓣玫紅,粉面羞紅,真分不清桃花人面還是人面桃花了,陳俊恆不由看得痴了。
陳俊恆鬼使神差地上前行了個禮,鄭重其事地道:“不知小娘子是誰家女兒?小生山東陳俊恆,年方二十五歲,尚未娶妻,小生初見小娘子,便覺十分鐘情,可否請小娘子垂青,嫁與俊恆為妻,俊恆一生榮幸。”
謝秋娘大怒道:“哪裏來的登徒子,在此胡言亂語,如此輕薄,你須知婚姻大事,須經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來求的。我要回家去了,你莫再胡說。”謝秋娘深深瞧了陳俊恆一眼,便向家的方向走去,她走得極慢,一步一回頭。嘴裏雖那麼說,其實早已芳心暗許。只盼着陳俊恆隨了自己回到家裏來,即刻向父母提親。
可是那日太陽落了山也不見陳俊恆來。倒是二壯被他娘逼着,又來給自家劈木柴,挑井水。看着二壯那粗蠢的樣子,想念着陳俊恆的風流倜儻。晚間謝秋娘不由得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接下來的日子,陳俊恆時常到謝家後面的桃花林里佇足,謝秋娘也不時地向桃林里痴痴凝望。純情的謝秋娘,終於陷入了陳俊恆給她佈下的情網,不堪那相思的折磨,沒幾日便眉梢翠減,病倒在床。
謝母花了二兩銀子給秋娘尋醫問葯,卻不見好。謝母即心疼女兒,又心疼那打了水漂的銀子。正愁容滿臉地坐在秋娘的病床前長吁短嘆。黑着臉的二壯的娘急急火火地走進了來,對着謝氏母女,劈頭蓋臉地冒出一句。
“謝娘子,你道你家秋兒得的什麼病?”
“什麼病?”懦弱的謝母下意識的重複了一句。謝秋娘勉強坐起身來,方要問候下二壯娘。二壯娘卻已噼里啪啦數落開來。
“我看是相思病吧!”
“二壯她娘,你怎麼能這樣說話,我們家秋兒可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大閨女,再說,她與二壯就要做親了。”謝娘子有些生氣,哪有親家母這麼說自家未過門的兒媳婦的。
“謝娘子,你還被蒙在鼓裏,你去北面那片桃花林子看看,就什麼都明白了。我說那小妮子眼睛總瞧着天上,從不正眼瞧我們家二壯,原來是心裏慕着那些高門大院裏的爺們公子,可惜那富貴人家不是她能拿捏的。我們家二壯傻傻憨憨的,要娶的是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耕得田地的農家女子,你們家這如花似玉的圖畫裏走出來的天仙似的女兒我家消受不起,謝娘子,這些年來我們家白給你使的勞力也就算了,你快快將我所有周濟你的米面折成銀子還回來。”
謝母嘴笨,任人數落那半天,反倒覺得人家說得有道理。囁嚅了半晌,竟然回不了一句嘴。秋娘又差又惱,只氣得眉都豎了起來,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
“嬸子,您說得絲毫不差,的確是秋娘福薄,配不得二壯哥敦實福厚,秋娘也為此一直和母親商量着退親的事,可是父母親總念着您對我們謝家有恩義,思點水之恩,湧泉相報,今日既然您把話說到這份上了,秋娘也只好厚了臉皮給自己作回主,還肯請嬸子真如所言把親事退了,欠您家的銀子,秋娘一定想盡辦法歸還就是。”
二壯娘氣白了臉,原想自己抓着了理,以此要脅着不用聘禮直接把秋娘抬進家門。免得以謝秋娘的花容月貌,總有人惦記着。卻不想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好好好,你們謝家的女兒比她爹娘有志氣,謝秀才,謝娘子,你們給我聽好了,限你們三日內歸還我們家紋銀五十兩,我好給我們二壯另定頭好親事,若不然,就把你們告到縣衙去。”
謝秀才正穿帶齊整要出門去村學堂教蒙童念書,聽了二壯娘一番折辱之詞十分是惱怒,女兒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辭更讓他心驚。待要上前去勸解,卻又有理說不清。嘆息間,想到夫子曰: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便自我寬了心,搖着頭,背了手閑閑的走出門來。
行到自家北面的那片桃林時,發現那裏站了一個身着錦緞的年輕男子,面對自家園子的翹首遙望。謝秀才背着手踱了過去,在那男子背後向自家園子張望,那個位置,面對的正是謝秋娘的閨房的窗戶。
難道,二壯娘時才的話並非是捕風捉影?秋娘病倒,是因對這男子有了私情?看這男子身穿綢緞,舉止輕佻,絕非善類,謝家蓬門小戶,清貧人家,惹不起這類豪門公子哥兒。還是讓秋娘早早成了親,以斷了那孩子的痴想。
想到此處,謝秀才怒氣沖沖地回了家。衝著謝氏吼了一句:“你養的好女兒,小小年歲,便招蜂引蝶,把那蜂蝶都引到了自家門外,快快將西廂的門鎖了,窗子關嚴,不許她私自外出。”
謝氏本是沒有主張之人,方才還滿腹委屈。不過由着謝秀才的指點看見了遙遙向自家張望的男子。不由得心驚肉顫,六神無主。
便急急的給秋娘的房門上了鎖,謝秀才今天也不去村學了。夫妻二人直接去了二壯家,找二壯的爹娘商量婚事,三日內嫁女。二壯一家子樂開了花,開始忙忙碌碌着殺雞宰鴨的,張羅着準備娶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