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母親和妹妹
坐在車裏的陌曉美得意洋洋，一個人趴在後座上笑得天崩地裂。
這場遊戲，她贏了。
陌曉美一直保持着愉悅的心情回到家。進門的時候，門口放了一雙扎眼的十公分紅底高跟鞋，旁邊是一字排開的各式旅行箱。
是母親回來了！
陌曉美連鞋子都沒來得及彎腰脫掉，左右用力一甩鞋子飛離了腳掌，然後以百米的速度衝進入，大喊：“老媽？老媽是你回來了嗎？”言語中儘是興奮。母親竟然回來了，這讓陌曉美又驚又喜。
“哎，別咋咋呼呼的，你的大小姐禮儀都教到哪裏去了？”一個身材苗條的女人優雅的靠在二樓旋轉樓梯上，臉上帶着微笑，寵愛的看着樓下咋咋呼呼一路高聲歡叫的陌曉美，“別跑，小心一點啦。”
陌曉美的母親看起來是一個三十多、四十歲不到的女人，身材高挑，五官與陌曉美一樣精緻相似，紅艷艷的嘴唇和美麗狹長的大眼睛。走近看了才發現臉上隱約有小細紋卻一點不顯老，是一位丰韻卓越熟女。
這是很多女人老去時所期望達到的效果，年齡增加、風采依舊。歲月留下的痕迹變成了禮物。
陌曉美三步並作兩步一路喘着粗氣衝上二樓，飛撲到女人的懷中，兩人抱成了一團：“老媽你可回來了，在紐約待的可夠久的，都錯過我的生日了。”陌曉美撒嬌的抱怨。
陌夫人一笑臉頰立現出現兩酒窩，四十來歲的人了一點都沒有蒼老的跡象，看起來年輕而有活力。她伸手摸了摸陌曉美的腦袋：“對不起啊，因為一些事情耽誤了沒來得及趕回來，但我絕沒有忘記我寶貝女兒的生日。諾，禮物。”
陌夫人將一直捏在手中的一個紅色長條法蘭絨的盒子遞給陌曉美，一打開裏面赫然呈現一條滿是裝飾了鑽石的手錶，還是限量版的價值不菲。在水晶吊燈的照射下，手錶表面的簇成一圈的白色鑽石閃花人眼。
“喜歡嗎？帶上試試。”
禮物帶來的驚喜遠不及母親回來的，陌曉美草草的將錶帶在左手腕上，揚了一下手臂表示她很喜歡。其實她是喜歡這些玩意但也沒那麼深程度的喜歡，因為像這樣的東西手錶、項鏈、手鐲等等等等她擁有的已經夠多了。擁有的越多這些名貴的石頭和金屬帶給她歡樂就越短暫，一閃即逝。
陌曉美寧願母親能陪她身邊度過生日，這會比她收到禮物來的更快樂、更有意義。
“不過現在也來得及啦，剛好趕上我的陽曆生日，媽~這次一定要好好的補償我哦。”陌曉美撒嬌的抓着陌夫人的手臂輕輕搖晃。
“……”
女人的臉上浮現一絲歉意：“曉美啊，對不起明天我就又要去意大利，那裏有一場秀……很重要的。”陌夫人小心翼翼循循善誘：“下次，下次一定會好好補償你，好嗎？。”
陌曉美死命搖頭耍賴：“不要，不要去。你每次都這麼說，每次都失約，這一次一定陪我過完生日再去。你都才回來啊。”陌曉美沮喪的都要掛在陌夫人身上央求她留下來。
兩母女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突然一樓下方飄出一道人影，這道人影也像是發覺了樓上的兩人，只見它瑟縮了一下，然後盡量快速的往陰暗處躲。即使如此還是被眼尖的陌夫人看到，她餘光一瞄瞬間沉下臉來，臉上的笑容全無：“怎麼，看到我都不打個招呼？這麼沒禮貌。”
樓下的黑影在陌夫人尖銳的視線下無處遁形，她的身影晃了晃，遲疑的轉過身向外面慢騰騰的挪了一小步，半個身子在燈光下另半個依舊藏在陰影中。抬起頭，一張一明一暗光線下樸素到普通的臉，不施粉黛，鼻樑上還架着一副超大的黑眼睛擋住了半張臉。身上的半舊的睡衣皺皺的掛在身上，露在領子外的小細脖子讓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纖細可憐。
“大娘……大娘您回來了。”女孩縮着脖子頓了頓，又喊：“姐姐晚上好。”她的聲音很輕，跟夏夜的蚊子似的，勉強才能聽到話語中的意思。
“哼，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陌夫人站在二樓居高臨下的睨着眼，看着一樓的女孩子，眼中儘是不屑和鄙夷。
女孩低着頭不吭一聲，身子有一半還縮在陰影裏面不肯再走出來。嬌小的身子緊縮成一團，在這個家中她已經盡量的不跟大娘直接面對上，像這樣半夜喝口水卻無預期的偶然遇上了的情況下，女孩總是被嚇得像一隻受驚的兔子，如鋒芒在背緊張的將背都拱起來，久而久之那身形更顯得小了。
要是可以，她只想把自己完全淹沒在黑暗中，這樣就不用接受大娘對她的仇視的目光。
陌曉雨是陌曉美的妹妹，同父異母的親妹妹。
她是陌大老闆與陌夫人婚後不到一年，陌大老闆偷偷在外面與另一個女子偷情生下來的孩子。陌曉雨存在不斷刺激和提醒着陌夫人關於丈夫這一段背叛的過往，於是陌曉雨就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永遠拔不掉、永遠提醒自己的失敗，提醒着自己被一個遠不如她的女人挖了牆角。
“你父親不在，不用假裝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看着就煩。”
尖酸刻薄起來的女人長得再好看，扭曲之後的臉都讓人無法直視。
陌曉美也不喜歡這個外來的妹妹的，認為是她的存在才讓母親不喜歡待在家中，老是在外國、外地飛來飛去。可是即使是如此，陌曉美自己也不像母親那樣會在言語上刻薄對方，只能把這個妹妹當做空氣，無視其存在。
富貴之家一夫一妻制是一種神話，它基本不存在於現實世界。養幾個小老婆、小秘書、小三、小四，小五……有幾個私生女、私生子都是家常便飯的事情。
其實陌夫人坐上正室的位置前也有着不太光彩過去，她比陌大老闆小上十多歲，當然也不是第一任妻子。是在偷偷的生下了陌曉美之後，陌大老闆的第一任妻子因為身子盈弱去世，才把這陌曉美母女接回了家中，過一年就扶正了。
所以說，陌夫人不僅是憎恨陌曉雨和她的母親，更是害怕歷史重演。
那個時候陌曉美年齡還很小，她記不得在外面生活過的日子，有記憶的時候她便是一個真正富有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陌家大小姐。時間一久當大家遺忘了以前的事情的時候，陌夫人就是真正的陌夫人，一切看上去都那麼完美。
一直到那個女人和妹妹的出現。
生活是那麼諷刺啊！一切都在重複再重複。
為了避免故事重演，避免自己的地位被取代，陌夫人採取了剛柔兼并的手段來捍衛自己的地位。她先是與陌大老闆大吵一架，讓他和那個長得沒有狐狸精容貌卻有着狐狸精風骨和手段的女人一刀兩斷，一邊又溫柔的暗示只要陌大老闆和那個女人一刀兩斷，她就不計前嫌。
那個時候陌大老闆和陌夫人才新婚，大老闆的心還是向著剛剛娶了一年不到的妻子的。但是問題又來了，陌大老闆可以和一個女人斷，卻不能與有血緣關係的孩子斷了往來。
“接回來養，但是那個女人你這輩子都不準再見。”陌夫人的聲音裏帶着咬牙切齒的殺意，這是她最後的底線。
於是，陌曉雨被留下來了，活在一個富裕的家庭里卻也同時時時刻刻活在女主人的仇視中，膽戰心驚的成長生活。
母親要出氣，陌曉美可以理解，可是見到母親當著她的面這樣子對待有一半血緣的妹妹也讓她心生不忍，都是一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陌曉美於心不忍，她拉了拉母親的衣袖轉移注意力：“老媽，你看她做什麼？我們回房聊天。你還帶了什麼好東西給我啊，不會就一隻手錶就打發我了吧。”一邊說一邊硬是拉了她進自己房間去。
一樓陰影中的女孩如蒼蠅似幽幽說了一句：“晚安。”
可是誰都沒聽見，誰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