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對峙
走到室外，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陌曉美腳步稍頓，後面林曹俊在叫自己的名字又趕緊邁開腳步，她目前不想見他。
夜晚，街燈、車燈、紅綠燈、色彩斑斕的霓虹燈再加上林立的摩天大廈窗戶眼裏透露着光亮，竟比燈光普照的餐廳里還亮堂，在城市中，想要尋找純粹的黑暗也很難找到了。
陌曉美從包中掏出手機，手指一劃，按了一個快捷鍵，把手機貼着耳朵環視四周然後報了一串地址：“過來接我。”不等對方回答按結束鍵。
陌曉美靠在路邊的欄杆上等司機來接，頭頂上一盞白熾路燈剛巧打在她臉上，投射出立體的光影效果，來往的行人不自覺的慢下腳步多看兩眼。
帶着艷羨的注目禮，陌曉美從來不缺。
等了一會兒，陌曉美沒有等到自家司機卻等到一個好聽的男聲，“幸好沒走遠。”配合磁性的聲音一雙黑色的皮鞋出現在陌曉美視線中，原以為追出來的人因是林曹俊，一抬頭，卻是意料之外的人。
斐聞倒不是特意追着陌曉美出來，只是再站在西餐廳里供人觀賞也未免稍顯蛋疼，於是陌曉美前腳走，他後腳也跟出來了。陌曉美坐在非機動車道和行人路中間的欄杆上
看到“恩人”的斐聞強迫自己走上前去。
“謝謝。”被強迫着受了幫助斐聞憋着說出了，謝謝兩個字，“這錢我會還你的，不過要過一段時間。”
斐聞目前的生存狀態是喝口粥都要分兩口的窮光蛋，但他是個有骨氣的窮光蛋。
陌曉美直直的坐在鐵欄杆上，一隻腿戳在地上保持平衡，另一隻踩在第二節杆子上，半抬頭斜着美目一點都不在乎：“沒關係，不用還也沒關係。”
幫人是心血來潮，那麼點錢陌曉美根本不放在眼裏。但顯然這個答案和滿不在乎的態度讓斐聞動了怒。
斐聞的低沉的聲音拔高了好幾檔：“我說要還就還，請把你的聯繫方法給我，等有了錢立馬還。”
比倔強誰都比不上陌曉美，她用吼的直接覆蓋了對方的音量：“說了不要就不要啦，怎麼這麼煩啊。你不會是借故問我要電話號碼搭訕吧。”
斐聞是個正直善良的好青年，上學的時候認真學習，工作兢兢業業努力不投機取巧，更不會花言巧語的哄女孩子。單純的想還錢卻被陌曉美扭曲成懷揣不良動機。陌曉美一提出這樣的指控，他像過了電一樣騰空后跳，先是紅了臉然後陰沉下來：“我沒有向你搭訕。”
斐聞就差指天發誓了。
稜角分明的臉隱約帶了怒氣更平添男人味。
陌曉美故意繼續挑釁他：“哼，別抵賴。你就是這麼想的，變相搭訕！”
一邊說，她還支起身子向前邁了一大步，可這一步沒有丈量好一不小心邁大發了，陌曉美臉差點磕到對方胸膛。她努力剎住向前傾的身子，仰起頭髮現她的額頭幾乎頂到對方下巴。
從斐聞這個角度向下看，陌曉美吊著眼角使得她眼睛看起來更大更明亮，有種可以從心靈的窗口直視她內心的驚悚感，斐聞的心先不自覺的漏了一拍：“那個，要是不放心。這樣把你的卡號給我，我直接把錢打你卡里就是了。”
斐聞別過臉去，偷偷移開一小步不再去看那雙美的離譜的眼睛。瞪這麼大，有本事跟趙薇去比啊！
陌曉美既沒打算給聯繫方式也不給卡號。她就不行這個邪了，難得大發善心做個無名英雄，還追着被還債，幫助個人都不行么？
兩人站在馬路牙子上僵持不下，更多過往的行人紛紛扭頭好奇的看這一男一女在路邊表演大眼瞪小眼。
就以為要這樣一直站成望妻石、望夫石了，斐聞一拍腦袋。他從隨身帶着的包中拿出紙筆，寫下了自己的姓名和聯繫方式硬塞給陌曉美：“拿着，既然你不給我你的聯繫方式，那我就給你我的，什麼時候想討回這筆錢了隨時跟我聯繫。”
陌曉美不耐煩的“嘖”了一聲，低頭展開被強行塞到手中的小紙條：“緋聞？這名兒可真逗。”
起先以為自己看差了，陌曉美將紙條湊近到鼻尖，白熾路燈下一撇一捺看的真真的，陌曉美不客氣的大笑出聲。
“是斐聞，不是緋聞。”斐聞指着上頭的字糾正道。
一字之差，從小到大這名兒給他惹了多少的笑話啊。所以現在即使被人理解錯誤也不會生氣，頂多是無奈。這名一般都是讀出來會產生歧義，寫在紙上都能看錯，看來這兩大眼是眼大無神，光大也不頂事。
陌曉美不給面子笑得花枝亂顫，要不是有鐵欄杆子靠着，她鐵定東倒西歪的笑倒在大馬路上。
斐聞再次一攤手追要一回電話號碼，對方心情那麼好，再試一次也無妨，說不定都給了呢。
陌曉美迅速止住了笑容，嘴巴朝天一努：“不給。”
“快，給我。”斐聞皺眉。
“不要。”
兩人又回到了剛開始的那個死循環。彼此都在內心默默吐糟對方：這人怎麼那麼偏執！神經病吧！
就在斐聞以為他們要在街頭糾纏一世的時候，陌曉美瞄到熟悉的車子，腦中一陣電光火石然後突然一下拔高了音量，就像是貓兒被踩到尾巴驚聲高叫：“啊~~有人耍流氓啦，來人啊！”
斐聞反射性放開對方，後退了好幾步，拉開安全距離以防被誤會成流氓。
一見有機可乘，陌曉美趁着這一點空擋轉身跳過及腰的鐵欄杆子，動作流暢的可以和劉翔稱師兄妹了。這時一輛黑色的加長車林肯適時的停穩，陌曉美拉開車門迅速閃身鑽進去。在汽車發動時還探出頭沖他比了一個中指，
斐聞站在尾氣中，目瞪口呆的看車子絕塵而去。
靠，這是他今年，不，是出生以來碰到的最不可思議的一件事了。
他摸了摸頭迷茫的四下張望，接着拿起手機確定了一下時間和日期，彷彿要證明這只是一場詭異的夢。風吹在皮膚上的那種真實感讓他確定這並不是夢，這個人情他切切實實的欠下了。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斐聞沒能看清林肯的車牌。
實時也是一個坐加長林肯的女孩子扔個萬把塊錢跟玩似的。婓聞聳聳肩轉身打算把今晚的事情拋之腦後，女孩會打電話的幾率幾乎是為零了。他根本不期待這輩子能還上錢。
斐聞徒步走回家，家跟單位都挺近的走走就到。平時這個時間他肯定回公司加個班，今天沒這個心情。
掏出鑰匙藉著幽暗的燈光對鑰匙孔開門的時候，鄰居羅鑫穿着整齊的開門出來。
“剛回來？今天挺早啊。”羅鑫打了個招呼。
“嗯，”斐聞點點頭：“你去上班？”
“是啊。”
天上的一輪明月光亮比走廊里的那盞小破燈亮多了，鄰居斐聞的工作性質決定他的生活日夜顛倒。
羅鑫反手關上門沒有馬上就走：“事情談的怎麼樣？他們願意投錢嗎？”他問。
那三個投資者是羅鑫介紹的，都是他店裏的客人。在這破舊的筒子樓里，這兩個比鄰而居、年齡相近的男人早已發展了友情，所以羅鑫才急着幫忙，卻幫了倒忙。斐聞把事情前前後後一說，氣的直脾氣的羅鑫想伸腳踹門，想到裏面的女兒這一腳才硬沒踹出去。
“該死，下次我看到他們，有他們好看的。”羅鑫換拳頭砸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