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嗟來之食
陌曉美整個人都僵的發硬，跟過期的屍體似的。她試着扯出一個笑臉卻是苦澀非凡的。
茉心語說什麼？
體諒她的苦衷？那自己的呢？
餓死街頭的苦衷不比她的大嗎？
既然被當面拒絕了陌曉美也是有尊嚴的，不會張口再借第二遍。
她轉了一個話題：“那好，我現在手機不在身邊，你打個電話給班長讓他把班集體旅行的那筆錢還給我。”陌曉美說的毫不客氣。
送出去的錢猶如那嫁出去的女兒，還能厚着臉皮明目張胆的要回來的？茉心語沒想到陌曉美會提到這茬，她嗆了一口氣，臉紅一下子變紅說話的聲音高亢起來：“陌曉美！這錢都送出去了，好意思拿回來啊？”茉心語自己都替她臉紅。
“為什麼不好意思？這是我的錢，我願意送就送，現在條件不允許了要回來怎麼啦？不偷不搶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陌曉美笑着，冷冷的看着對方。屁啊，她現在連吃飯都成問題，才不會在意麵子上的那些而且她從來不曾在乎過。有錢的時候或者是現在沒錢的時候都不會變。
“我不會幫你打的。”這種丟面子的事情茉心語堅決不做。
陌曉美攤開手：“手機給我，我自己打。”
茉心語連忙把包包一蓋，抱在胸前死死捍衛自己的手機，這電話要是從她手機里打出去她就沒臉見人了。茉心語右手則把剛剛抓在手中的錢扔過來，一邊尖叫着：“你別妄想了，這錢我不會替你要，電話也不會借給你打的。別做這麼丟人的事情了，告訴你吧陌曉美，學校你也不用去了，那裏跟你沒半點關係了。昨天陌叔叔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不僅僅是警告我們不準借錢給你，而且他之前已經給校長打了電話，你的畢業文憑就此作廢。所以，陌曉美你拿着錢走吧。算我求你，別做丟臉的事把事情攪得那麼不堪。”
陌曉美沉默坐在皮椅上低頭不語，窗外不遠處是孩子們興奮的尖叫聲。陌曉美許久才抬起頭來詭異笑了一下，她抓了一把門把手車門順勢打開，細長的腿兒跨出去。
“曉美？”
陌曉美站在車窗外面，稍稍曲着上半身與駕駛座上的茉心語平視，眼神尖銳冰冷像是一把刀子刺進茉心語的心底。
她開口，聲音中沒有一絲的起伏異常平緩：“茉心語我唯一的朋友。我現在足夠餓死街頭的狀態對你來說那麼無足輕重嗎？現在的我於你來講僅僅是一個讓你在學校中丟臉或是危害你家族生意，給你惹來無盡麻煩陌生人是吧？”
“好吧，我知道了。”陌曉美舉起手，拳頭中抓着的正是對方丟過來的一疊錢，“茉心語，謝謝你的錢，這算我借你的以後會連本帶息的還你。放心，不會放你吃虧。但從今以後，我們不再是朋友了。因為從頭到尾我們都不是吧。”
在錢上面，陌曉美永遠那麼直白，不管是散財還是現在借錢度日都大大方方。而茉心語她一方面表現出對錢的不在乎，關鍵的時候寧可保護家族利益也不伸手拉一把自己的朋友。她完全只考慮到自己，似乎並沒注意到被自己拒絕之後，陌曉美要怎麼生存下去呢？
多麼虛偽啊！朋友，陌曉美嗤之以鼻。她算是看透了。
就在陌曉美乾脆瀟洒轉身的那一霎那，茉心語莫名的慌張了一下，她坐在尼桑車內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
這個一門心思不想端着架子過奢侈日子，努力在大學畢業前把自己融入平常社會生活的女孩，最終還是高塔中的大小姐。不知人生疾苦，沒有基本生活的擔憂，矯情以為不買寶馬奔馳買輛尼桑就是所謂的融入現實。但是她不理解真正的現實，沒能用她短淺的目光看清這個世界。不然她不會在陌曉美身無分文來向自己求救的時候只考慮到自己，而把一起長大的朋友獨自扔到了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中任其自生自滅且一點都不自知。
她沒考慮到，陌曉美現在淪落為最底層的人，沒房子、沒存款、沒工作、沒文憑。她只看到了她高傲、厚着臉皮到處弄錢，這讓身為朋友的自己很是尷尬，一心一意的趕她走。
茉心語坐在車裏看着對方背影和拖起來扭扭斜斜的行李，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是做錯了什麼……
腰板挺直雄糾糾氣昂昂的從茉心語的車上下來，氣勢恢宏的走了一小段路之後陌曉美接着就不知該往哪裏去了。她走了一圈還是繞回來，邁步徑直走進了旁邊的小公園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來。跟着她經歷一天一夜歷史滄桑的四方形行李箱靜靜的躺在腳邊。朝陽下公園中成群結隊的孩子們的笑臉無憂無慮和她的茫然形成鮮明對比。
干坐了一會兒，感覺手心有點濕陌曉美低下頭攤開手，手裏攢的皺巴巴濕乎乎一團團的毛爺爺看着那麼可憐。錢應該是很現實、很物質的東西，與房子、珠寶、一樣是被大家所追求，可為什麼大家一方面追求着一方面又要遮掩壓抑對它的感情呢？
陌曉美就不，她需要便大聲的說出來。餓肚子的時候她不玩憂鬱和高傲，傷胃。且她本來就直白又現實的人，即使對方以打發乞丐的方式將錢扔過來她還是接了。大不了算借的，她會還，做牛做馬都會！
陌曉美把手中的錢一張張展平、數過、對摺好，百元大鈔塞到行李箱裏，剩下的零錢則放到貼身口袋中。她寶貝的把錢都藏好了一起身驟然聽到腹中發出“咕咕”的聲響，才發現到肚子空落落的，自己一天一夜滴水未進了。陌曉美捂着肚子尋思着去哪裏買點吃的。
要便宜的。
陌曉美盤算着行李箱裏的一千來塊錢要用來租個一屋片瓦的住住，找到工作之前都要用它來應急了。能省則省的。
正出神的異想天開想怎麼把一千塊錢掰成兩千，更甚則三四千那樣子的充分利用，突然感覺自己衣角被人扯動了一下，慌忙陌曉美捂着口袋轉過臉。
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女孩正扯着她的衣角。女孩梳着兩條羊角辮左邊朝天，右邊那條沖地，一根天線一根地線梳辮子人的手藝夠爛的，不過女孩身上衣服倒是穿的很整齊乾淨，粉紅色的連衣裙看着也像是高檔貨。一張可愛的小臉紅撲撲的，眼睛明亮黑白分明。
“嗨，阿姨阿姨，你佔了我的位置了。”她盯着陌曉美屁股下的這張石椅，小臉憂鬱的都要皺成包子皮了。
“小妹妹，這公園是公共場所，這石椅是大家誰都能坐的，怎麼可以說是“你的位置”自私的佔為己有呢？先來後到懂不懂？”
一張破椅子放在什麼時候陌曉美都不會計較，更何況對方是個豆丁點大的孩子，二話不說乾脆的抬屁股讓這小屁孩。可是小女孩問的時機不對，正巧趕上陌曉美最頹廢的時候，就放逐的只剩一件行李和屁股下一張椅子，再加上空腹倔脾氣又“突突”的上腦。所以這會子饒是小孩子過來也一律甩臉子。
哼，敢跟我搶椅子，沒門！
她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幼稚，也沒有注意到公園裏附近的人們都彆扭不安的看着自己，有些想要上前來提醒，但又畏懼的不敢上來的矛盾表情。
小女孩仰着頭眼睛濕漉漉的，開始蒙起霧氣一片。陌曉美看着女孩揚起的小頭顱硬起心腸：你是很可愛，但是絕對沒有我可愛。所以這椅子我是不會讓的。
女孩委屈的憋着嘴，眼中的霧氣越積越厚，看着架勢隨時能爆發出來。片刻后見陌曉美還是紋絲不動的坐着“她”的座位上，小女孩嘴巴一癟驚天動地的大哭特起來。女人的眼淚是寶貴的，女孩的眼淚那是半點都不用省着，像是海中的水，“嘩嘩”的免費無限量供應。
面對這樣子嚎啕震天的哭聲陌曉美有點尷尬，心裏特後悔。自己跟個孩子叫什麼勁啊。現在可好把女孩搞哭了吧，她……她要怎麼辦……
“好啦，不要哭了，別哭啊。”陌曉美抓抓亂糟糟的頭髮很無奈：“別哭了好吧，我才想哭呢……”陌曉美忍住跟着哭的衝動，這裏還要阻止女孩的哭聲。
她無措抬起頭看向周圍無聲的求助，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她們身上了，可是沒一個人上來。怎麼？這女孩的家長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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