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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盛夏,宣威將軍府的後花園中,樹蔭下是三三兩兩穿了宮裝正在納涼的女眷。

穿着鵝黃衫子那個,梳着雙環髻,縱然瞧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嬌憨的眉目間卻已隱隱透出絕色的風采。

她雙手托頭,將半個身子都放在側躺在竹榻上的那位貴婦腿上,撒嬌着說:“娘親,我不喜歡沐哥哥嘛,我不要去他們府上。”

貴婦怒其不爭地用團扇敲她的腦門:“沐哥哥又怎麼你了?不過是讓你背了幾篇書,你這麼不學無術,還不興管教了?”

少女被敲疼了額頭,又被自家娘親罵,就滿臉不開心地扁了扁嘴:“我喜歡騎馬射箭嘛,又不愛被那些酸腐文章,他又那麼凶,還罵我……”

貴婦輕哼:“你不要又惡人先告狀,亦清那麼文雅的人,怎麼會凶,不是你又調皮搗蛋,惹到了人家。”

少女無話可說,只能不住扁嘴:“都會說他好話,他哪裏好了,比師兄差遠了。”

隨着執行導演一聲“這條不錯”,攝影機停止工作,工作人員也都各歸其位。

路銘心大大呼出口氣,抬起頭對扮演貴婦的演員笑着:“李姐辛苦了!”

扮演陸將軍夫人的李媛年輕時也曾是艷名遠播的花旦,現在年近五十,也還風韻猶存,輕輕一笑說:“沒什麼,都辛苦了。”

將軍夫人在前期出場不少,還大部分都是和路銘心配戲,李媛的演技有口皆碑,演戲時表情語氣拿捏精準到位,路銘心和她對戲輕鬆不少。

她向李媛道辛苦,其實最辛苦的還是她。

她看劇本的時候只覺得女主角的戲份吃重,真正到拍的時候,才知道大部分場次都需要她出鏡,連男主角莫祁的場次都比她少了近三分之一。

今天她拍了三場戲,好在都是過場戲和文戲,對對詞也就罷了,以後等打戲和重頭戲開始拍的時候,才是考驗她身體和精神極限的時候。

莫祁的戲在上午就拍好了,他已經去下了頭套,連衣服也換好了,正坐在旁邊給她打氣。

看到她也結束了拍攝,就笑着看她走近,順便戳了戳她的臉頰:“陸小姐怎麼有點不高興啊?”

為了表現少女嬌憨的感覺,造型師盡量把她的臉頰化得圓潤飽滿,看上去白白嫩嫩鼓囊囊的,的確很好戳的樣子。

路銘心和他也隨意慣了,絲毫沒覺得有不妥,反而跟他打鬧起來,穿着戲服就踮起腳也要戳他的臉頰:“知道小姐不開心還要惹我!”

莫祁立刻笑着左閃右躲,因為身高和體力的差距,路銘心到底沒能得逞,只是她玩完了,一抬頭就看到站在人群之外的那個身影。

劇開機后,因為影視城距離市區有些遠,所以大部分人都選擇了住在影視城配套建設的酒店裏,反正劇組負責住宿費,方便不少。

只有少數一些人,比如莫祁,會自己開車回市區的家。

而顧清嵐則每天都會帶着車,將路銘心送過來,結束后再把她回別墅里住。

對此路銘心是沒有異議的,本來累得快不行了,她也希望能住的舒服點,再加上顧清嵐的別墅在郊區,距離比市區還近些,回去還算方便。

路銘心覺得自己和莫祁之間君子坦蕩蕩,看到顧清嵐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還是一邊笑着跟莫祁拉拉扯扯,一邊跟顧清嵐打了個招呼:“清嵐,今天結束還算早,你不用等太久了。”

顧清嵐只是淡淡應了聲,接着就看了眼莫祁。

莫祁是什麼人,被他這一眼看過來,立刻就將路銘心不動聲色地推到一邊兒去了,笑着跟顧清嵐打招呼:“顧先生。”

顧清嵐也對他點頭微笑:“莫先生。”

兩大男神目光相接,周身十尺是真是肅殺一片、寸草不生。

偏偏路銘心還不知死活,將主動閃到一邊去的莫祁一把拉了過來,笑眯眯抱着他手臂,對顧清嵐說:“清嵐,明天開始,就有我和祁哥哥的對手戲了哦,好期待。”

顧清嵐只是微微一笑:“很好。”

莫祁眨眼睛笑笑,表示我已經閃開過一次了,奈何她自己又黏上來……於是繼續四目相接,肅殺一片、寸草不生。

等卸了妝,換下戲服,回程的車上,路銘心已經累得忍不住躺在顧清嵐膝蓋上睡著了。

開機不過一周,她的下頜又尖了一圈,現在躺在他膝蓋上睡著了,也嘟嘟囔囔地說著夢話。

顧清嵐仔細聽了幾句,原來她是在背明天的台詞,什麼“久聞將軍威名,敬仰多時,今日有緣相見,必銘記一生”。

她說了是她和莫祁的第一場對手戲,也是全劇中至關重要的一幕:

天真嬌憨的少女因為不願聽從父母之命,嫁與自小相識的丞相之子,男扮女裝離家出走,卻在市井間偶遇了她早就崇拜多日的青年將軍。

雖然她只離家了幾個時辰,還沒來得及逃出京城,就被父親的親衛找回。

但這種相遇就像命運的安排一樣,將她和青年將軍第一次聯繫在了一起,為他們日後的重逢,乃至相戀、相愛,埋下了種子。

顧清嵐輕閉上眼睛,他眼前出現的,是另一張和她無比相似的面孔。

可能是長年習武,她的膚色更加深一些,眉目間也更加冷冽剛硬。

她穿着一身戎裝,青色的鎧甲和紅色的披風交織在一起,讓她看上去像盛放在鋼鐵之上的玫瑰。

她冷冷地看着他,嘴中吐出的是冷漠的話語:“顧清嵐,你我之間有的,不過是一紙婚約……但就算你打斷了我的腿,將我關在你的後院裏,我也仍是的杜將軍的兄弟,是在戰場上,能把命交給他的人!”

他做了什麼?他也用同樣冰冷的目光看着她,冷笑了一聲,就轉身離開。

時至今日,顧清嵐仍會想,如若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會不會仍是那樣,自顧自地去做那些事,卻每次都在她面前冷冷轉身,不屑解釋。

他想了許多次,最後卻覺得,他大約還是會如此吧,哪怕為此萬劫不復?

因為什麼?因為他總以為,若連心意相通,都需要這樣步步解釋,步步說明,那麼這樣得來的恩愛乃至情義,未免也太過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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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總會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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