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別樣眼光
這黎家想抵消了這份親事,可對於孟之玫的喜愛還是在的,心頭亦是有絲愧疚在她的心頭縈繞。所以,此刻看向孟之玫的眼中更多的是和善。
“嬸嬸,此番叨擾,恕玫兒冒昧。”孟之玫先是禮貌的道歉,隨即望了黎王氏一眼,見她表情中帶着探究,這才繼續道:“玫兒此次前來,與其說有求於王嬸嬸,實則是想與您做個交易,不知是否能夠坐下詳談?”
其實,孟之玫說這番話,並無虛假,她確實是來找黎王氏談合作的。只是她大病初癒的身子走到這約莫一里路的黎家已是費了不少體力,若是繼續這樣站在門口詳談,許是暈厥過去亦不是不可能。
黎王氏聽孟之玫這般說話,才發覺自己的失禮,讓一個女孩子家家的站在外面,不請進門,實屬無禮。“既然這樣,那就進來,春天的夜裏總是有些涼的。”
說著,將門全打開,讓孟之玫進入院中。
而此番開門的聲響亦是驚動了正在桌邊進餐的黎堯與黎剛。二人正驚訝前去開門的黎王氏久久未歸,這廂又將大門打開如同迎接貴客一般。連忙側頭望去。
只見,一身淺灰色的交領襦裙,一條深灰色腰巾系在腰間,垂下素雅的蝴蝶結。而除卻那朵蝴蝶結,渾身上下全然沒有一絲花樣。眼見面前這女子着衣這般樸素,臉色又是百般慘白,不禁讓黎堯微微皺起了眉頭。可當他繼續打量着她那一張嬌容時,心臟亦是經不住砰砰跳動了起來。
見有客來訪,倒是身為一家之主的黎剛最先反應過來,“原來是玫兒來了,進食了沒有?若不嫌棄,就在家中一塊兒吃吧!”
這黎剛豈會不知道孟家的貧寒,就在昨天,他下田回家經過魚塘,看見孟江氏正苦苦哀求着張婆婆給半碗米回家煮粥。誰人不知張婆婆是村中心地最好的老人,可面對孟江氏的祈求卻是鐵青着臉。滿嘴都是責罵,大多都是“不知好歹的東西。”“幫你一次是好心,第二次是可憐你,而今你卻得寸進尺,頓頓過來,當我老婆子真的有這麼多糧食養活你們!”之類的回話。
眼下,又在今天看到孟之玫到訪,雖是在心中大呼不好,卻也象徵性的留她一同進餐。
“多謝黎叔叔好意,玫兒這番前來,是有事情與您二老商量。玫兒自知,家中貧困,更是常常叨擾二位,不當之處,還望叔叔嬸嬸見諒才是。”孟之玫恭敬的說完這些話,臉上亦是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只有寡言的黎堯再看到了孟之玫臉上強撐住的虛弱,以及那微微泛白的嘴唇時,心中不免生出几絲憐惜。隨即開口道,“娘親,孟姑娘來了,豈有讓客人站着說話的道理。”
一聽這話,黎王氏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自責道:“你看看我這腦子,真是……還願玫兒別放在心上。”
直到四人在側房坐下,孟剛這才想起回應孟之玫方才的話,“這麼多年的鄉親鄰里,何來的叨擾,能幫則幫,只是你也知道,我這家中因為堯兒的關係,已是家貧如洗,除了這宅子還算個樣子,自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啊!”
孟之玫一聽這話,心裏冷笑一聲。黎剛這番話,無非是告訴自己,他也是窮人,借錢借米借面什麼的肯定沒戲。可她此刻的面上卻還是不動神色的微微一笑,輕聲道:“玫兒這番上門,是想與嬸嬸談一筆生意。正因玫兒知曉黎公子今秋要參加鄉試,叔叔嬸嬸定會為銀子發愁。而玫兒剛好有個賺錢的好主意,這才前來告知叔叔嬸嬸。”
黎堯聽着孟之玫那清脆禮貌的話語,心中滿是欣慰。對自家父母為自己訂下的娃娃親頗感滿意,心中暗道:爹娘果真沒有挑錯人,不光知書達理,還懂得替自家考慮。若是自己高中,定會將這女子娶回,好生對待。
黎家夫婦聽聞孟之玫的話,相互望了一眼,雖是會意,卻也有些納悶。這孟之玫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麼葯?若是真有賺錢的好計謀,何不留給自己,好好的賺上一筆,又豈會留給自家。
而孟之玫說完那句話便一直將目光落在黎家三人身上,察言觀色間已經看穿了這黎家夫婦兩人的疑慮。不禁寬慰道:“賺錢的主意,玫兒自然不是白給,事成之後,除去本金,我與嬸嬸五五分成;其中自然是辛苦嬸嬸一番,而我亦會有自己的謀略,讓生意越來越好。”
說到這裏,孟之玫定眼打量着這兩人的神情。只見二人的眼中滿是不置信,即便是嘴角也揚着似有似無的嗤笑。只有此刻坐在一旁黎堯一聲不吭的回望他,眼中淡定如初,只是嘴邊的那抹淡笑透露了他此刻對自己話中的期待。
孟之玫並沒有躲開黎堯的目光,反而大方的衝著他點頭微笑。這一舉動反倒令黎堯臉色一紅,低頭不好意思起來。
對於面前這個看似嬌弱,眼神卻滿是堅韌的女子,黎堯還是第三次見。第一次,是自己兩歲時看着母親懷裏抱着的白皙小嬰,那一雙小手比自己的小了整整一個巴掌,他曾不止一次的偷偷去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大眼睛骨溜溜的轉着。
第二次,是自己五歲,孟之玫三歲時,他被母親拉着去請教孟征一些書中的疑惑,卻不料被喝得醉醺醺的孟征給嚇壞了。他甚是記得那時的孟征,像個瘋子般,對着懷抱着孟之玫的孟江氏劈頭蓋臉的亂打胡罵一通。起初,母親上前去勸,反倒被孟征一頓罵罵咧咧,並趕出了孟家。而那時的孟之玫只會躲在孟江氏的懷中嚶嚶哭泣,着實勾起了小男子漢的心。
許是自那之後,因為父母親所賦予進朝為官,光宗耀祖的壓力,除去外出考試,並未走出院門,一直苦苦讀書,較為疲乏時,更是在院中舞舞劍以換心境。
在這十三年之內,黎堯不曾忘卻過自己還有婚約這件事情,縱使是考試時,亦是想方設法從孟家門前繞過,想看一眼孟之玫,卻總是沒有那般的運氣。他看到的只是比十三年之前更加破舊的茅草屋,越顯低矮的院門,至於那心心念念的未來小娘子,亦是不知她長成何樣。而今一睹芳容,着實未讓自己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