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求死

第二百九十六章 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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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冰冷,但是乾淨。

雖然沒有溫度,但是有無比的安全感。

就是這裏了。

她攤開雙手,閉上眼睛,近乎膜拜地感受着雪的冰冷和純粹。

這世上永恆不變的東西,除了陽光、除了空氣、除了冰雪……還有什麼東西呢?

這世上最能讓人有安全感的,除了大自然,還能有什麼呢?

我們持續的、永恆地擁有的東西,恐怕也只有這些東西了。

什麼是永垂不朽?這世上有什麼永垂不朽?

愛大自然吧,千萬不要愛上多變的人類。

可惜她已經愛上,愛得無可救藥。

於是也傷得無葯可醫。

她閉眼站在雪地里,仰頭任由雪花飄落在臉頰,雪花落在臉上融化成水,一行行順着臉頰往下淌,本來應該冰冷的雪水,帶上灼人的溫度……

許久,身後傳來吱呀一聲門開的聲音。

她睜開眼,停頓了一會兒,鼓足勇氣轉回頭去。

門大開着,那人穿着一身血紅的衣裳,悠然倚坐在一把大而奢華的椅子上,雪白的的長發傾瀉在大紅的衣服上,瀑布般一直流淌到地上來。

葉芙開罷門,沖她嘲諷地笑了笑,退回去倚進男子的懷裏。

那動作那麼純熟,就好像已經做了千萬遍。

男子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愜意的玩弄着懷中人的頭髮,佈滿血絲的眼睛從蒼白然毫無血色的眼皮底下抬起來,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

有好一會兒,院子裏的人沒有動,她站在雪地里,隔着飄舞的雪花看着他,看他雪白的發和臉,看他血紅的衣服,看他凸起的背,看他似有似無嘲諷的笑,看他音符般在女人發間跳動撩撥的蒼白指節……

她的眼睛純潔而溫柔,她專註地注視着他,很久很久……

然後她扯了扯嘴角,對着他笑了。

這笑容多麼純真多麼潔凈,連她自己都記不得什麼時候這樣笑過了。

這世上能讓她從心底里露出這樣笑容的人,其實只有一個而已。

即使他恨她,怨她,想殺了她,即使她剛剛目睹他和別的女人的****,即使他此時正在她面前大方的和別的女人恩愛纏綿……即使心痛得幾乎要窒息——即使這樣,當她看着他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露出發自心底的笑容來。

她這麼愛他,可惜她卻無法告訴他。

她背叛他、誤會他、謀害他、欺騙他……她有什麼資格說愛他?

靜默的院子裏,只有雪花飄落的聲音。

許久,她終於回過神來,微笑着朝他所在的位置走去。

葉芙盯着她,眼睛裏露出憎恨和防備的光彩,她像是看不到似的,一步步往前走。

大概是乏透了,她的腳步有些虛浮,有些蹣跚。

她瘦弱的身上掛着厚厚的、被雪水濕透的雪裘,渾身上下又濕又臟,狼狽透頂,她卻好像全然不在意,目光專註地落在他身上,臉上掛着一抹執着的微笑,有些溫柔、又有些凄涼。

她在葉芙近乎恐嚇的目光中走進了門,然後在隔着他們兩步遠的地方站定。

不知道為什麼,無法再走近了。

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明明很想要靠近一個人,卻不由自主的在不遠處站住,再也挪不動腳步……就好像中間隔着銀河,再也無法跨越。

她不說話,靜靜看着他,她的眼底一片溫柔、波瀾不驚,看不出責備,也看不出悲傷。

她的目光總有一種魔力,每次與她對視,看到的都會是絕對的善良和真摯,於是他便會不顧一切地信她、愛她、把一切都給她。

他幾乎不可自拔地又要溺斃在這樣溫柔的目光里。

他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初衷,幾乎就要這樣看着她,祈禱時光停止在這一秒。

可他明明知道每一次都是欺騙,每一次都是算計。

他在心底冷笑一聲,將目光移開,手指輕佻的摩挲着葉芙的臉。

葉芙享受地閉眼磨蹭了一下,再睜開眼,對寒玉說道:“杵着幹什麼?沒事就走,可不要耽擱了我和闊的美好時光。”

寒玉聽到這裏,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須臾,空氣里響起溫柔而淡然的聲音.

“你不應該這樣。”

“不應該這樣?”葉芙一愣,似乎想不到她會這麼說,“你在說誰?”

寒玉沒有說話,但是她的眼睛是盯着葉芙的,毫無疑問是在說她。

“我不應該這樣?”葉芙領會了,半撐起身子,不可置信,“你竟然來教訓我?”

寒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沉默了一會兒,解釋道:“你知道他身體不好。”

沒等葉芙說話,椅子上的人身體徒然僵硬起來。

他想他明白她的意思。

她根本已經將他當作一個廢人看待……因為殘廢了,殘廢到一無用處,殘廢到不可以做那種事?

因為嫌棄他是廢人,怕他纏着她、毀了她,所以才毫無憐惜地作弄他?將他當作動物來試藥?

葉芙看了看江闊的臉色,趁勢指責道:“身體不好又怎樣?我愛他!我才不會像你一樣嫌棄他,玩弄他!鄭寒玉,要不是你,闊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你到現在還擺出一副說教的臉孔來,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江闊不說話,眼睛定定的盯着一個地方,一動不動。

她聽出了葉芙的故意曲解,也看出了江闊的情緒變化,可解釋已是徒勞。

她吞下接下來要繼續的話,須臾,聲音有些低啞地問道:“聽說你在練功?”

江闊不說話,連僵硬的姿勢表情都沒有變過。

葉芙接話道:“練不練功關你什麼事?闊已經是我的了,你休想覬覦他!以後他的事情你都不要管。”

有很長一段時間,空氣靜默得毫無聲息,沒有人贊同,也沒有人反駁,更沒有人爭辯。

葉芙自己先亂了陣腳,大聲的宣佈道:“闊說了的,等到我們練好功殺了你們,我就是他的愛人。”

愛人……

什麼才叫愛人呢?

是做了愛就是愛人嗎?

寒玉在心底默默咀嚼了兩遍這個詞,直到又苦又酸的滋味浸透了五臟六腑。

她咬了咬嘴唇,咽下無可言說的苦澀,忍住幾乎奪眶而出的淚水,笑着問道:“聽說你在吃什麼葯……”

沒有人回答她。

她又繼續提示道:“就是能讓人功力倍增的那種……”

空氣一片靜默,從她說了第一句話開始,江闊就沒有改變過他的姿勢和表情。

那麼冷漠,那麼生硬,那麼……陌生。

她像個小女孩一樣,變得局促起來,凍得青紫的手指不自覺地握住濕噠噠的袖子,擠出幾滴水來。

“你不要吃那種葯……”她低聲說,“那種葯不好……”

江闊終於冷笑了一聲。

葉芙也跟着笑起來,“這世上還有什麼葯比你更毒呢?”

“我……”

辯解的話語幾乎立刻就要吐出來了,還好理智回歸了大腦,她及時地吞下解釋的那些話,停了停,又道:“你練武功,是為了殺我嗎?”

“只是你嗎,殺你需要練功嗎?”葉芙一邊說著一邊從江闊的胸口撐起身子,目光漸漸變得狠毒:“不只是你,你們都該死!凡是害了他的人都該死!”

寒玉張了張嘴,想說出準備好的話來,心裏卻忽然有個聲音不甘心的冒出來,怎麼也壓制不住。

許久,她抬眼看向江闊,認真地說道:“江闊,你特別、特別恨我,是嗎?”

寒玉點點頭,抬頭看向沉默中的男子,輕柔但堅定地說道:“那就對了,害過你的人,就是我了。”

或許是她的語氣有異,或許是她的態度轉變太快,江闊的頭幾不可見的偏了偏。

她注意到了,可惜的是她不能說出他想聽的話來。

她狠了狠心,繼續說道:“六年前我在這裏拒絕你,回到江府,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背叛你……”

江闊靜靜聽着,中秋那晚的月光彷彿還照耀在眼前,他的拳頭緊緊地握起來。

“你把我關在清冷的落雨閣四年,那期間我孤零零一個人,只有滿院枯黃的草木陪伴我……我思念父母,可從未收到父母的音信……時值鄭州趕上瘟疫,我以為父母早已於北上途中死於非命,於是為此對你心生怨恨,那次我說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沒錯,我的確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想着要怎樣殺了你……”

椅子上那人僵硬着身子,儘管竭力要保持着原本的姿勢,卻還是忍不住動容。

這便是信了。

她騙他太多次,讓他習慣去相信她說的不好聽的話,卻對好聽的話充耳不聞。

她自嘲的笑了笑,繼續講下去。

“兩年前,我終於成功地靠近你,並且哀求臨淵幫助我,實施了我設想了四年的謀殺計劃……儘管賠上了我的身子和我的孩子,但為了讓你死,我並不後悔……”

這些話說的人和聽的人都很痛苦,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努力笑着把這些惡毒的話一句句說下去。

“我好不容易將你殺死……可惜的是,姐姐和臨淵那麼傻,竟然用藥活生生將你從閻王手裏搶了回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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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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