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鳳其一
昏迷在蕭墨染懷裏的慕顏夕還算老實,這讓暗自僵硬的蕭墨染悄悄鬆口氣,相比於她精神時候的那种放肆,她更願意和現在安靜柔弱的人相處。
她自小修道,清靜無為,無欲無求,只是師父曾說她心地一味良善容人,恐怕以後禍及自身,不能當機立斷。
她明知嬰屍害人性命,受到懲罰是理所當然,卻也生生從慕顏夕手裏搶下,賠上自己許多功德也要將它超度重入輪迴。
不過當時她並沒有在意慕顏夕那句嬰屍年歲日久,恐她無法消受的話,嬰屍受世間疾苦,惡念難消,恰巧幾位民眾進入警局尋她,竟是被嬰屍碎身,因自己一念之仁,嬰屍多造殺孽,這讓她日日愧疚難以自恕。
想來不論慕顏夕當日言語目的如何,終歸是有意示警。
不想一語成讖,再沒贖罪的餘地。
蕭墨染眼底悲憫深重,彷彿無法消融。
慕顏夕覺得渾身乏力,不過靠着的地方軟綿綿獨有奇特的香味,清冽淡雅,極為好聞,這讓她在朦朧中以為是在公寓,不知噴洒了什麼香水,她稍稍側身,手臂環抱住懷裏的被子,臉朝最柔軟的地方蹭蹭,繼續睡。
蕭墨染神色的悲憫一下碎了個乾淨,低頭瞧着睡夢中不忘佔便宜把頭埋在她胸口的慕顏夕,偏偏她的手抱在自己腰上離開些都不行,蕭墨染即便心如止水,到底是臉皮薄,側着頭藏下自己已經粉紅的臉。
不得不說葉純白眼睛好,慕顏夕這小動作和蕭墨染的反應被她看個一清二楚,不過她並不想去打擾,就像,她並不想告訴蕭墨染她耳朵都紅了這件事。
慕顏夕睡的正安穩,突然驚覺,不對,她現在應該身在地底,那自己抱的這是......
猛地睜眼就看見蕭墨染無欲無求清寡的臉,再低頭,自己反手緊緊的抱着她然後姿勢嬌羞的縮在人家懷裏。
蕭墨染微微俯身,吐了兩個字,慕顏夕看向葉純白,唇線楊了一下。
她一下子彈起來雙手護胸,抬手指着蕭墨染哆哆嗦嗦道:“你......。。你你你......你做了什麼?”
沒等蕭墨染說話,一旁的葉純白嗤笑一聲:“道長好心救你,可你對清蓮道長欲行不軌居然反咬一口誣賴道長清譽?慕老闆,恐怕你是忘了自己什麼名聲吧?”
“什麼名聲都不妨礙我潔身自好。”慕顏夕咬牙道。
葉純白抬眸認真看着她:“痴人說夢,清蓮道長純凈如蓮,怎會自甘墮落占你便宜。”
“萬一她貪圖我美色早就對我圖謀不軌!”
葉純白冷笑道:“別把清蓮道長想的跟你一樣齷齪。”
“你!”慕顏夕什麼都不想跟她說了,爪刃驀然出現燃起烈焰,猛地朝葉純白抓去。
葉純白動都不動,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慕顏夕的身影,在剛觸及的時候,她身前騰起片金光,將她護在金光之中。
慕顏夕爪刃劃在金光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卻沒有破開防禦,陰着臉道:“蕭墨染你讓開!”
蕭墨染寸步不離,和她相互對峙。
突然一道黑影迅速撲向毫無防備的蕭墨染,黑影中驀地伸出兩條細細的紅線一下子纏在蕭墨染脖子上。
慕顏夕驟然轉手爪刃狠狠抓在黑影上,黑影陡然發出撕裂般的尖叫,整個被燒成火團掉在地上不停翻滾,熾烈火焰中尖叫聲聲,刺的人耳朵疼。
剛才還跟葉純白劍拔弩張的慕顏夕此刻和她對視一眼,又將目光轉到火中,精緻妖嬈的眉眼間笑意輕浮放肆,“早就知道有你這東西,耍個小花招引你出來而已,蠢貨。”
火焰中彷彿有極為怨毒憤怒的視線盯着她們。
卻在火中慢慢消亡。
蕭墨染心性澄澈,感知靈敏,察覺有東西暗中窺伺,正好慕顏夕醒來悄悄告知,慕顏夕暗示葉純白配合,藉此將暗鬼引出來。
偷偷窺伺那麼久,不就是等着伺機偷襲。
既然如此,就創造個機會出來。
不上當也沒損失,大不了另外找個機會揪出來。
蕭墨染收了縛魂鏡,沉聲道:”嬰屍既已出現,並躲在暗處,看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原路返回,休整一下再進入其中。”
另外兩人沒什麼意見,趙慶雖然醒了但是戰鬥值太低被剝奪決定權,畜生道有飛蟲守着不能走,只剩兩條路,慕顏夕實在不願意繼續跟着趙慶一起,立刻粘到蕭墨染身邊,“我和道長極為投緣,準備出去后就在慈航真人面前立誓為八拜之交,趙隊長你就自便吧。”
趙慶:“......”
他驚訝的望着慕顏夕,慕老闆前幾天還和清蓮道長水火不容,恨不得此生再不相見,怎麼一轉眼交情就這麼深厚?
蕭墨染忍不住看她,慕顏夕站的太近,臉色略微蒼白,仍精緻漂亮的讓人炫目,只是瞎話說的太沒水平。
慕顏夕低低笑着,朝趙慶拋媚眼,“趙隊長,男女授受不親,還是你和葉先生一起走好了,省的我名聲不好,壞了趙隊長清白。”
趙慶滿面羞紅,不就誤會了一次,誰讓那鬼東西摸的位置那麼下流,這慕老闆揪着算是沒完了,“可是葉小姐也是女人。”
慕顏夕笑道:“她不算。”
葉純白:“......”
蕭墨染咳嗽一聲,“慕施主同貧道......。情同姐妹,便與貧道走就是,煩請趙施主好生照顧葉施主。”
葉純白道:“道長,出家人不打誑語。”
蕭墨染面不改色:“貧道並非出自佛門。”
葉純白:“......”
趙慶提議回去之間查看一下這裏有什麼,都已經走到這兒了,什麼都不看就回去太過浪費,這個想法得到全票通過,只是此處極大,幾人不得不分頭行動。
這裏是一處很寬闊的大廳,牆壁地上都是覆土,牆上略高的地方像是由於震蕩的緣故露出本來面目,這裏全部都被青銅鋪蓋,沒有任何文字,也無法得知這是哪朝哪代建造,工藝還很粗糙,青銅牆壁顏色不純。
慕顏夕摸着牆上隱約有凹凸感,爪刃輕輕撥開覆土,卻是彷彿勾刻描畫著什麼,可這只是冰山一角,如果想得窺全貌,需要將牆壁上所有覆土全部清理,這可是大工程。
其餘幾人也發現了覆土下的圖案,均束手無策。
蕭墨染仔細看着牆上的土,只是浮了一層,並未壓實,心下思索便有了主意,將另外幾人叫到一旁,找地方固定身體。
右手扣起結出繁複印結,口中默念法咒,片刻之後突兀的出現一股旋風,她手上印結連着變了幾個,旋風逐漸加強,變成颶風,吹的幾人衣衫凌亂,慕顏夕和葉純白倒還好,定然如松柏,不懼狂風,只是苦了趙慶渾身乏力還要站穩不讓自己被吹走,卻還是被卷的東倒西歪。
好不容易狂風停歇,牆壁上覆土幾乎全部落下,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縛魂鏡道道金光耀眼,浮在半空宛如明日。
她們看着青銅上刻畫圖案,心裏驚駭翻湧不止。
這裏極為寬闊,趙慶繞着跑了圈需要十五分鐘,從地面向上觀望,高度約莫有十米左右,頂上像是刻畫著巨大的羽翼,不知用了什麼沁染,縛魂鏡光芒下隱隱泛着五彩光暈,即使是刻在青銅之上,都顯得極為生動,整個空間形狀不是很規整,葉純白照着邊緣在地上畫了個仿照圖案,發現輪廓看起來很像鳥禽的身體,她又將進來的通道加上,儼然就是無頭飛禽。
青銅壁畫上是一隻巨大的鳥禽,雙翼擴展凌空飛舞,氣勢凌人顯得極為尊貴,眼睛狹長如同鳳目,滿是俾睨天下之感,身後翎尾極長,有三條翎尾竟是綿延到首尾相聚不相交,翎尾最末端分別刻着三個符號,一個形狀是像是人彎腰伸手;另外一個是形同鬼字但上半部分是田字出頭,最後一筆連成一個圈;最後一個是繁體獸字,很形象但不規範,
幾人面面相覷,顯然並不明白這壁畫是什麼意思。
葉純白在地上寫下這幾個字,仔細想了下,彷彿記起什麼,“這幾個字,很像是甲骨文,但是與甲骨文又有些差別,最後這個字,是獸,甲骨文的形狀像是一個人拿着彈弓,而這種字有些差別,卻大體上和甲骨文異曲同工,該是從甲骨文基礎上發展出的金文,金文發起於商朝,盛行於周,因常常被鑄刻在青銅鼎上又被稱為鐘鼎文,莫非這裏,是商周時期的遺迹?咳,你們別這麼看着我,我不是老妖怪,風水以易經為基礎,最早可以追溯到伏羲所著河圖洛書,我多少得接觸各個朝代的文字。”
幾人露出明白的表情,趙慶指着篇幅宏偉的青銅壁畫說:“那這隻鳥是什麼?”
慕顏夕暗地裏一個白眼賞給他,又朝蕭墨染靠近不少。
“這不是鳥。”蕭墨染當做沒看見慕顏夕的小動作,繼續說:“這是鳳,古籍有注,北海之內,有蛇山者,蛇水出焉,東入於海,有五彩之鳥,飛蔽一鄉,名曰翳,翳是神獸鳳凰的一種,鳳凰是兩種神獸,鳳為雄,凰為雌,鳳又劃分為九種,其中一種就是翳,意為凈化世間妖邪,翳翎尾有三條翎羽極長,通陰司六道輪迴中的人,鬼,獸三道,這也是古人心裏的願望,若有行差踏錯,得神獸寬佑福祉,不必受陰司賞善罰惡之苦,只要通過翳的翎尾,就能重入輪迴。”
話音剛落,卻見浮在半空的縛魂鏡金光凝成一束照在青銅壁畫鳳目上,整個空間猛地劇烈震動,青銅牆壁裂開許多巨大縫隙,磅礴威嚴栩栩如生的壁畫立刻四分五裂。
等震蕩停歇,適才宛如一體的青銅牆壁殘破不堪,連地下都裂開道細長縫隙,原本只有來時三條通道,在鑄刻鳳凰的那面青銅壁裂開之後,出現隱藏的一個洞口,依舊漆黑暗淡,不知盡頭。
幾人走到通道前,明知現下並非繼續探查的好時機,仍是忍不住想要進去。
趙慶態度堅決,這裏三個女人他如何也不能獨自離開。
正躊躇間,卻聽身後像是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