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曼珠沙華
“雖然我有自己的主治醫生,但實際一直是馬醫生在負責我的病情,他那雙眼睛,那麼賊,雖然帶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雙眼睛,但一看就是他,他手上的針尖冒出的氣體一會紅一會綠,朝我緩緩走來,即使他帶着口罩,但我仍然能感覺到他在奸笑!”
說到這裏韓田的手抖的更厲害,但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繼續說:“他走到我跟前,擠了點液體出來,那個液體一旦到外面來就馬上化為氣體,尖尖的針頭就在我眼前,眼睜睜的看着馬醫生把那個針尖扎進我太陽穴,我發了瘋地掙扎,按我的醫生好像沒料到我能有那麼大力氣,都有些措手不及,而那邊馬醫生把針扎進去后,用力推針筒,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液體根本打不進去,我只感到我的頭快炸掉了,裏面壓力很大。而此刻我拚死抵抗,那幾個醫生快按不住我了,馬醫生突然暴躁起來,扔掉針筒,狠狠的給了我一巴掌……”
韓田捂着一邊臉,嘆了口氣:“最後,他們給我注射了鎮靜劑,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裏了,我媽媽也在,聽到我的主治醫生和媽媽說,我還得住院一段時間”。
看着他這樣空洞的眼神,心疼他遭遇的一切,可能剛才說的有些是幻想,或者誇張,或者是自己的主觀扭曲事實,但那種恐懼和無助,是真實存在的,眼前這個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大男孩,好像真的是我弟弟,我只想好好保護他。
“你確定馬醫生打你了嗎?”問出這句話,我馬上就後悔了!
“姐姐,你不相信我嗎?”韓田用陌生的眼光看我:“這件事情,我誰都沒說,連媽媽也沒告訴你,只告訴了你一個人,因為我一直記得你上次說的話,要努力讓大家覺得我是一個正常人,所以看上去不合理的事情,除了你,我不會對任何人提起。但是,姐姐你現在也不相信我了嗎?全世界都認為我是神經病嗎……”
聽他說話有如此強的邏輯性,真難以相信他是精神病患者!他視死如歸的眼神空洞的看着前面,看的我好揪心,他現在最信任的人就是我了,而我剛才卻質疑他,突然覺得好後悔……
“怎麼可能,當然不是了!我只是強調下,是你太敏感了,如果我把你當神經病看,我怎麼會和你聊那麼久?哪個正常人喜歡和神經病聊天的,對嗎?”我笑着摸摸韓田的頭。
他呼出一口氣,坦然地笑笑,但隨即又嚴肅的說:“姐姐,你一定要小心馬醫生,他外表的一切都是假的,溫文爾雅,彬彬有禮,所有所有都是他裝出來的,當他覺得沒必要偽裝時,會露出很陰森惡毒的一面,而我最近感覺身體有異樣,明顯是馬醫生乾的,雖然現在還猜不出他到底是什麼目的,但一定會是個大陰謀!姐姐,你一定要遠離他!越遠越好!”
“身體異樣?怎麼啦?”我關心地問。
“我經常會夢見自己一個人在湖邊遊盪,如果只是晚上做夢也就算了,好幾次大白天也是,只要注意力不集中,不知不覺就像做夢似的,夢見自己在湖邊走來走去,有時候夢裏會有馬醫生,他總是想對付我,但好像一直拿我沒辦法,我也不清楚什麼狀況,每次就看電影一樣看他在我面前像猴子耍把戲一樣,但最後都是氣急敗壞的離開”。
“你說的湖,不會是樓下的中心湖吧?”我試探性地問。
“是啊,姐姐,你怎麼知道?”
這個湖就是有問題,哪有那麼漂亮的湖水,無論陽光還是月光,照得湖面像無數鑽石一樣閃閃發亮,越美的東西越危險,這句話一點都沒錯!不然今天就在湖邊待一晚上,看看到底有什麼秘密,為什麼那裏晚上不能進去,弄的那麼神秘。我看了下時間,此刻晚上6點了,準備看下太奶奶后,就馬上溜進中心湖,今晚就不出來了!
剛走出病房,看見韓媽媽一直在門口,她一看見我就上來對我說:“若藍,謝謝你,你每次和田田聊過,他心情都會平靜點”。
忽然起剛才韓田對我說的話,還是覺得應該證實下:“阿姨,馬醫生一直在給韓田治療嗎?”
“是啊”,韓媽媽說。
“韓田不是有自己的醫生嗎?而且馬醫生不是心理科的么?怎麼會給韓田治療呢?”我不解地問。
“他雖然是心理科的,但他哪個科系不會,而且技術都不在專家之下,他從一進醫院就一直幫助我們,我們幸虧遇見馬醫生這個貴人啊,哎,可是田田一直都不知道感恩,老和他對着干,還好人家不計較,而且對田田那麼有耐心,真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表達謝意”。
本想問韓媽媽,馬醫生會不會打韓田,但既然她這樣說了,我話到嘴邊又咽下。忽然有覺得可笑,怎麼老把精神病患者的話當真,看來再待下去,我的神經也快不正常了!
看了下時間,6點多了,趕緊安慰下韓媽媽就往旁邊太奶奶病房走去。
開門進去發現太奶奶背對着我站在窗口,我喊了一聲,但沒反應,我輕輕走了過去,還沒來得及再喊一聲,太奶奶轉身將我抱住,而轉身的一霎那,看見她滿臉都是淚水,楚楚可憐的眼神,那一刻我有一種錯覺,太奶奶是一個委婉動人的少女。而我就被這樣緊緊地擁抱着,任由她在我肩上嚶嚶哭啼。
“曼珠沙華已落幕,從此,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不要放棄,他很快就會出現”。太奶奶擁抱着我在我耳邊喃喃地說。
當我聽到“不要放棄,他很快就會出現”這句話的時候,忽然心裏一陣疼痛,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此刻,多麼希望抱住我的是宛伯懿,什麼話都不要說,只要緊緊抱着我就好,再大的委屈和痛苦都可以在他懷裏釋然……
“可是,他要什麼時候才出現嘛”,我居然放肆地哭出聲來。
“只要你堅持,就快了”。
“實在好累,我不想都一個人承擔……”
“你不是一個人,他比你更辛苦”。
從來沒那麼坦然過,宛伯懿三個字一直在我心底被念了好多遍,不知道告訴誰,不知道向誰述說,那麼久以來沒有一個肩膀讓我這樣靠着好好哭。壓抑的心情突然被釋放,此刻就想放肆地哭一哭,僅此而已。
“若藍,你來啦,你們在聊什麼吶”,太奶奶的護士走了進來,和我打招呼。
在聊什麼?忽然恍然大悟,我居然和太奶奶對話了那麼久,但我說的都是關於宛伯懿的,那太奶奶說的是什麼呢?為什麼我和太奶奶聊的能對的起來?忽然間覺得有點毛骨悚然,每次太奶奶好像都能看穿我的心思,看着眼前穿着我買的紅睡衣的太奶奶,覺得有點陌生和詭異,但這個念頭馬上被打消,即使真的有什麼怪異,她永遠是我太奶奶,是我最親最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