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再相逢

236 再相逢

何意此時正立在山崖之上遙遙望着天邊一輪彎月。夜風吹過青年那雪白的衣袂,手邊一柄青竹劍碧翠幽幽。經過了這半年的救治,他身上的經脈已經陸續修復成功。原本瀕死的身體也漸漸好轉,就連武功也恢復了七八成,在青衣苗人谷中,根本就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藏鈴衣款款的走向長身玉立的青年,原本嬌艷動人的臉蛋已經褪去了少女的青澀,越發媚意橫呈:“呀,你原來在這裏,我找了好久。”說著,伸手從後面抱住何意的腰身,將臉埋在青年結實的後背,嗅着他身上的淡淡血腥氣,口裏發出了滿足的嘆息,嬌聲道:“那人死了么?”

何意垂下眼眸,注視着自己腰間交握的縴手,俊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聲音卻如潺潺流水般動聽:“嗯。”

藏鈴衣歡笑一聲,轉了一圈撲倒何意懷中,嫣然道:“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他伸手抬起她的臉,也許是在風中立了太久,何意的手指顯得有些冰冷:“開心么?”

藏鈴衣暈紅着臉點了點頭,蹭在他懷中撒嬌道:“你替我殺人,從來不問為什麼,我自然很開心。”頓了頓,她的眼睫微微垂落,輕聲道,“其實我並不想殺她,是她逼我的。想要嫁給徐柏奚來提高她姐姐的地位,如果讓她成功了,到時候你我可就麻煩了。既然她有心與我為敵,就不能怪我手下無情。”她用自己的一切換來的地位與尊榮,絕對不允許別人奪走。

何意沒有說話,彷彿根本不在意她的解釋。只是抬起眼望向天邊的彎月。

他在殺掉納瑟珠之後,順便欣賞了一下霧月谷中的月色。在無意中卻忽然看到了一個人,那人靠在樹下似是睡著了,可是那隱藏在樹蔭下的側顏,總讓他覺得似是在哪裏見過。

……

樹蔭下。與徐霧月聊着聊着不自覺累極睡熟的阿苒,她臉上的神情自然而放鬆,竟讓他忍不住俯下身輕輕吻了上去。

在黑暗中,遠遠看到這一幕的何意默默的背過身。那份微妙的熟悉感,讓他的心開始躁動不安,甚至湧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意。

不過是個素未謀面的人。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在意?

他想不通,卻無法不想。

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終於開始有些鬆動了。

……

徐霧月並沒有真的親上去。

在碰觸到她嘴唇的瞬間,他忽然停了下來。

阿苒將她的秘密告訴了自己,她要去青衣苗人谷救她喜歡的男人,但他卻……徐霧月握緊了拳頭。直起身子立在她面前。長長的羽睫半垂着,遮住了眸光中複雜的神色。跳躍的篝火落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晦暗不明。

不遠處,菱紗與塗山靠在一起睡著了。

都是成雙成對的呢。徐霧月輕輕嘆了口氣,仰頭望向天邊被蒙濛霧氣模糊的月色。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條黑蟒是黑苗的聖物。徐柏奚不可能為了一頭對自己無關緊要的黑蟒去主動得罪黑苗。若當真有心如此,他殺了那兩名黑苗青年就根本沒有必要再令人收拾殘局毀屍滅跡。更何況無端傷害黑苗的聖物,對白青二苗來說。也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每一色苗都有自己對信仰的底線,徐柏奚不是個蠢蛋,這麼做的原因如果不是為了自討苦吃。大概就是想要嫁禍他人了。

那黑蟒是阿苒引去的,他雖然與阿苒在一起,但好歹也是徐家的人。嫁禍給他和往徐家頭上潑污水沒什麼分別,這筆賬最終還是會落在徐家身上;菱紗與塗山則是花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一個中箭落水連夜奔波的受傷男。兩個人都不是弓箭手,嫁禍在他們身上根本沒有說服力;阿苒就更不用說了。她並非本地人,嫁禍給她對徐柏奚有什麼好處?更何況那傢伙對她這麼感興趣。又怎麼會輕易將她弄死?唯一的可能,就只有是針對出自青苗的納瑟珠了。

將受傷的黑蟒送回黑苗,賣給他們一個天大的人情,在“不經意間”讓他們發現黑苗身上的傷來自青苗。黑苗與青苗原本就彼此看對方不爽,但青苗的強大實力與位置的隱蔽對黑苗也是一種不小的壓力。黑苗不一定會為了還活着的黑蟒立即與青苗起衝突……但如果在黑蟒反芻后發現吐出來的是納瑟珠屍體呢?身為青苗聖女的妹妹,青苗中最優秀的弓手,青苗未必肯忍下這口氣吧。雙方都壓着怒火,只要稍稍一挑撥,就能引起一場可以讓徐家坐收漁利的血雨腥風。

而納瑟珠那傢伙……大概現在已經死得透了吧,徐柏奚是不會放任一個可能會對他產生威脅的人活着離開的。可納瑟珠走的時候,徐柏奚追來的人並沒有動,這也就是說,在這霧月谷中當時還存在第三方,能讓隱藏在暗處的自己都沒有察覺,乾淨利落而悄無聲息的將納瑟珠幹掉。納瑟珠並非普通人,即使離開也不會對徐柏奚放下戒心,她一定會選擇最安全的捷徑回青苗求救。這條路一定是徐家所不知道的,那麼能找到她並將她幹掉的,大概也是青苗的人了。

而青衣苗人谷中肯答應與徐柏奚聯手,除掉對自己不利的納瑟珠姐妹,將青苗引向戰爭的大概也只有那位半年前忽然冒出來的蠱王嫡系藏鈴衣了。

不過數息之間,徐霧月已將事情真相猜出了**分。如果青苗與黑苗開戰,阿苒完全可以渾水摸魚伺機而動,無需冒着巨大的風險夜闖青衣苗人谷去救人,可是那樣的話,徐家只會漁翁得利,勢力越發壯大,他身上背負的仇恨與痛苦也永無寧息的一日。

徐霧月垂下頭,低低的說了一句:“對不起。”一面握緊了拳頭,轉身大步消失在夜色里。

不遠處抱劍而眠的塗山微微抬起眼皮,看着徐霧月離去的身影,不屑的輕輕哼了一聲:“切,膽小鬼。”

靠在他肩頭沉睡的菱紗迷迷糊糊的問道:“怎麼了?”

塗山的臉色立刻柔和了下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低聲道:“沒什麼,你睡吧。”菱紗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依賴着他,可在她心中,自己只不過是哥哥一樣的存在。他輕輕嘆了口氣,自己其實也只不過是個膽小鬼罷了,好不容易將喜歡二字說出口,卻因為害怕聽到拒絕,一直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連提都不敢再提。

他正在自哀自責,忽然聽到林間似是有一陣響動傳來。塗山內力高深,立即就察覺到不對。他連忙推醒菱紗,又取了一枚石子朝阿苒腳邊打過去。

阿苒早在霧月湊上來的那一刻就已經醒來了,只不過在對方那樣**的凝視下,她怎麼都沒找到合適的時機把眼睛睜開。她清楚自己對他只是出於憐憫,希望能成為他的朋友,幫他找到活下去的勇氣,但她喜歡的人始終還是那個記憶中強勢中透着溫柔的何意。在她心中,霧月已經夠可憐了,她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傷害了他,只能通過裝睡來自我逃避。此時被塗山一提醒,立即清醒了過來。阿苒悄無聲息的躍到了樹梢上,一面給塗山打手勢,讓他先帶着菱紗離開,自己斷後。萬一出事也好用弓箭替他們掩護。

不多時,一股濃烈的松脂燃燒氣味便隨着夜風傳了過來。阿苒屏息凝神注視着

那腳步聲聽起來似乎有些繁亂,至少有十來人,起初她還以為是徐柏奚的人追上來了。可仔細一聽又覺得有些不似,徐柏奚的人多是弓手出身,腳步輕盈而有序;而眼下這些人的腳步沉重而繁雜,隱隱有一種驚慌失措氣息不穩的感覺。

阿苒並不想生事,若是和自己無關,她悄悄避開便是。可沒跑出多遠,阿苒就察覺到了不對。

這麼多人趁夜行進,居然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響,如果說要尋人,也不見他們四散開來。若說是逃跑,偌大的霧月谷他們不往別處跑,怎麼會筆直的衝著自己來。她往哪裏走,對方就往哪裏走,彷彿對方對她的行動瞭若指掌。

如果她繼續追着塗山與菱紗離開的方向,只會連累他們倆。念及此處,阿苒立即改變了移動的方向。誰知她才一轉身,就被猛地拉進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阿苒錯愕的抬起眼來,頓時整個人呆若木雞,她眼前的世界在這一瞬間褪去了色彩,與夜色融為一體,彷彿所有的光線都集中的落在了對方身上。

只見如煙如霧般朦朧的月色之下,青年白衣勝雪,烏髮如墨。額前長長的劉海垂落,那雙好看的眉眼鋒利如刀。他微微皺眉,似是有些困惑的伸出兩隻手指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和夢中無數次重溫過的回憶那樣,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冷冷俯視着她。

阿苒怔怔的望着他的眼眸,口裏喃喃的道:“阿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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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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