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霧月(上)

225 霧月(上)

阿苒心中暗道糟糕,她身形才一動,徐柏奚就比她更快的揚起了鞭子,捲住了她的手臂。阿苒下意識的抽出長劍,反手一劍削斷了他的長鞭。

徐柏奚眼中似是有些吃驚,他手裏的這隻鐵鞭堅韌之極,居然被她輕飄飄一劍斬成兩截,當下俯身探爪,一把抓向阿苒的衣領。阿苒哪裏還能讓他近身,摟住菱紗便往人群中躍去。她無論如何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被徐柏奚發現自己的真容。反正只要能夠逃掉,戌九就會消失在這個世上,打死她也不會再用這張人皮面具了。大不了孤身夜闖青苗谷,總比把徐家得罪到死要來得輕鬆。

徐柏奚騎在高頭大馬上沉默的看着少年那靈巧的背影,如兀鷲般冷酷的眼底微微露出了一絲興奮之色。他默數着距離,反手取下背後的長弓,張弓搭箭對準阿苒掠去的方向就是一箭。

阿苒帶着菱紗,靠着身法避開申十倒不難,可要避開徐柏奚的長箭就有點頭疼了。這人是射聲校尉出身,用箭凌厲,角度刁鑽,專門往她與菱紗之間的地方射。她若是躲開,菱紗就會中箭;但若是不躲,兩個人就一起會被抓住。

阿苒被他一箭又一箭正逼得手忙腳亂,忽然人群中爆出一陣煙霧,一道人影從中躍了出來,接着只聽“啪啪啪啪”數響,四面八方都被突如其來的五色煙霧層層圍住。驚慌失措的人群立即四散開來,混亂之中一隻手忽然將菱紗接了過去,阿苒大驚之下,反手便是一劍刺去。只聽塗山低聲喝道:“搞什麼?是我!”

阿苒頓時大喜過望,忙不迭收劍跟在他身後,小聲抱怨道:“你總算來了。”

菱紗見到塗山,頓時忍不住撲到他懷裏哭起來,她先前已經大哭了一場。此時竟然不知不覺伏在在塗山身上睡了過去。

塗山心中又憐愛又氣惱,瞪着阿苒道:“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菱紗會被抓走么?”

阿苒訕訕的道:“好啦好啦,現在菱紗也回來了,咱們趕緊找個地方先避避風頭罷。”

塗山將菱紗小心的背在身上,哼了聲道:“還用你說。我先把她送回去,過兩天再來找你。”頓了頓,又回頭道,“這段時間,你……可別死了。”說著便要一躍而起。

要她注意安全就直說。幹嘛說死啊活的。

這人就是這麼不痛快,難怪暗戀了菱紗這麼多年,人家也不知道他的心思。

阿苒正要說話,忽然察覺到背後似是一道勁風襲來,當下厲聲喝道:“小心!”她用力將塗山推開,自己則足尖點地借力躍開,卻聽身後傳來一聲悶哼,也不知哪個倒霉鬼替她挨了一箭。

阿苒暗道好險。眼看那人就要被驚慌失措的人群踩踏上身,連忙伸手一撈,抱着他騰身躍起。這一出頭。又給了徐柏奚瞄準的現成靶子。阿苒心下大怒,被她抱住的那人萬分不幸的又挨了一箭。好不容易尋了顆樹將那人放倒,正要抽出長劍準備給徐柏奚留給教訓,忽然衣角被人猛地一拉。她一個收勢不住,整個人跌倒在那人懷中。

這股衝擊力使得兩人同時悶哼一聲,只聽一個好聽到了極點的聲音懶洋洋的低聲道:“喂!你這個傢伙。拿我當完了肉盾之後,拍拍屁股就要走么?”

卧槽!

是徐霧月。

……

徐霧月背上雖然插着兩隻鐵箭。卻只受了一點皮肉傷。這得歸功於他身上的穿着一件金蟬寶甲。阿苒將他身上的繩索鬆開,把綳布與金瘡葯丟在他面前。冷冷道:“自己上藥。”

徐霧月活動了一下手腕,用力抽出插在自己背上的鐵箭,看着箭頭上的血跡輕輕笑了起來道:“大哥下手可真是夠狠的。”他撿起綳布與金瘡葯,有些無奈的又扔回了地上,抬頭看了一眼盤腿坐在對面的少年,嘆了口氣道:“說吧,你把我綁到這裏來想要什麼?劫財,還是……”那雙霧蒙蒙的眼眸在阿苒身上稍微流轉了片刻,托着腮懶洋洋的看着她,嫣然笑道,“劫色,嗯?”這個“嗯”字是從鼻腔里發出來的,聽在耳畔簡直**蝕骨,說不出的溫柔動聽。

這傢伙居然還有臉問她?

阿苒漲紅着臉的怒視着他道:“我還沒問你呢,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么,你居然綁了我家妹子去做活獵?”

徐霧月怔了怔,但很快又恢復了之前慵懶的神色,漫不經心的說:“啊,那個啊,正好人數不足,就送去湊數了。”

阿苒怒不可遏,抬腳便踹在他胸口,咬牙道:“你怎麼能不把人命當命?”

徐霧月被她一腳踹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少年的唇瓣溢出一絲鮮血。他伸出細瘦的手臂抹去了唇畔的血跡,慢慢抬起那雙美麗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阿苒道:“所以……是以牙還牙,想要拿我來泄憤么?”

阿苒見他背後的草地上染着不少鮮血,這才想起對方畢竟替自己擋了兩箭,她握緊了拳頭,定定的看着他,忽然咧嘴一笑:“不,這是綁架。我要等着徐府的人過來以人換人。”

是了!用徐霧月去換何意,把救人的壓力轉嫁到徐家。以徐鐵星的影響力,青衣苗人谷肯定會慎重考慮。她並沒有指望何意就會這麼簡單被救出來,但只要徐家派人去找青苗談判,自己就能悄悄跟在後面,伺機尋找到進入對方地盤的方法。

徐霧月似乎一點都不意外,索性靠在樹下,懶懶道:“這樣啊……”一面張開那雙霧蒙蒙的眼眸看着阿苒,嫣然道,“那要不要割下一隻耳朵,或者切下一根手指作為信物?”

阿苒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明明是個肉票。怎麼感覺起來比她這個綁匪更加專業。

徐霧月見她一臉獃滯,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笑得如此開心,差點都將肺給咳出來了,胸口頓時染紅了一片。

阿苒沉下臉道:“不用那些,只要你寫封信回去就可以了。”

徐霧月喘息了好一會。才抬頭看向眼前的少年,懶懶道:“如果我拒絕呢?”

總感覺被他小瞧了啊……

阿苒森然道:“那我就按你說的,切下你一根手指,或者割掉你一隻耳朵。裝在匣子裏送到徐府上去。”

徐霧月眼波流轉的看着她,輕聲笑道:“你怎麼會覺得徐家的人一定會認為這隻耳朵或者手指一定是我的呢?”他撩起鬢邊散落的髮絲,露出圓潤小巧的耳垂。微微偏着頭斜睨着阿苒道,“這耳朵上面可沒有記號哦。”

阿苒忽然覺得他說的好有道理,只能愣愣的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徐霧月朝她微微抬起下巴,露出纖細優美的頸子,纖長的手指橫在頸前。做了一個拉刀的手勢,一臉認真的道,“很簡單,把我的腦袋割下來送過去就行了,徐家的人再蠢也應該能認得出。”

廢話!

阿苒這才明白過來對方居然在逗自己玩,不由怒道:“你真以為我不會殺你?”

徐霧月那雙霧蒙蒙的眼眸笑得彎彎的:“嗯。”

可惡。

阿苒唰的一下抽出長劍,指着他的胸口森然道:“我們可以試試看。”

徐霧月非但沒有膽怯,眼底反而還流露出一絲興奮之色。笑道:“來吧,殺了我,我是不會反抗的。”

傍晚的霞光漫天。山林里傳來老鴉掠過時留下的呱噪叫聲。

阿苒瞪了他半晌,終於垂頭喪氣的收回了劍,恨恨的道:“變態。”

她怎麼就這麼倒霉,遇到的就沒幾個正常人。

徐霧月的眼中似是有些失望,他將頭重重的靠在樹上,抬起長長的睫羽望向天際。輕聲嘆了口氣道:“你看,我說得沒錯吧。你是不會殺我的。”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不知不覺竟然暈了過去。

……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

阿苒獵了只兔子。在懸崖邊的樹林裏升起了一堆篝火。這裏地勢險要,她倒不擔心徐霧月會逃走。那傢伙失血過多,這會兒還昏睡着呢,就算醒了,只怕連站都站不起來。

此番菱紗遇劫可把塗山嚇壞了,他肯定會先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才肯回來幫她。自己若是想要回到鎮上躲兩天,估計已經不可能了。撇開徐霧月不談,徐柏奚一定鋪天蓋地的在找她。畢竟她攪了他的好事,換成誰得知自己的終身大事居然被個男扮女裝的人妖攪合了,大概都會氣個半死吧。不管怎樣,在塗山這個地頭蛇沒有回來之前,她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妙。

自從海難沉船之事後,阿苒一直隨身攜帶着的打火石、金瘡葯綳布等物,甚至連青霉素粉末也制了一些裝在冰玉耳環里,以備不時之需。武器方面除了沉淵以外,校場上那把比試用的長弓也被順了出來。就是箭矢得自己做,不過這些都難不倒她。

真正讓她發愁的是徐霧月這小子。此人油鹽不進,說話從來不按常理出牌,和他沒說上兩句,就會覺得自己的智商下線了。

所以說她最討厭和這些變態打交道了。

阿苒熟練的將兔子剝了皮,架在篝火上。從附近的竹林里削了兩隻竹筒,在溪邊取了水,走到昏迷中的少年身邊。

徐霧月身上雖然穿有寶甲,但還是被鐵箭所傷。傷口在背後,難怪他自己沒法上藥。若是放着不管,萬一像何意那次一樣染上痙症可就不妙了。阿苒嘆了口氣,輕輕伸手推了推徐霧月,少年的雙頰似是有些發紅。

她皺了皺眉頭,心中暗暗祈禱:“不會這麼巧吧。”一面伸手試了試他的溫度。

糟糕,還真發燒了。

發燒是感染痙症的前兆之一,為了保險起見,她必須儘快替他上藥,並服下青霉素防止感染升級。阿苒將他背後的衣裳小心翼翼的解開,傷口處的血跡早已乾涸結痂。少年的脊背出乎意料的纖細瘦弱,身上縱橫交錯無數的傷疤,新傷舊傷疊加在一起,簡直可以用觸目驚心來形容。

阿苒怔怔的望着他昏迷的側臉,徐霧月可以說是她見過的徐家三兄妹中生得最好的一個,完全不同於徐柏奚的硬朗冷峻,而是一種柔弱纏綿的美麗,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朦朦朧朧的月色,靜謐而溫柔的銀輝。這樣的美麗與他身上的傷疤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反而給人一種雪地里的墨竹那樣堅韌頑強的錯覺。

這人看起來不過和菱紗差不多大呢。

阿苒取了盛有溪水的竹筒,仔細的替他擦拭去傷口上的血跡,不自覺動作居然溫柔了許多。待傷口洗凈之後,又轉身取了金瘡葯與綳布,正準備替他上藥,忽然一隻手伸了過來,將她的手腕擒住。

阿苒驀然回過頭,只見少年單手撐着臉,一隻手牢牢抓起她的手腕,訝然挑眉道:“這麼細的手腕,這麼細的脈搏,難道你是……”那雙霧蒙蒙的眼眸慢慢抬起,凝視着她的臉龐,“女的?”(未完待續)

ps: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多多推薦,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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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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