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哥哥和小妹妹
當小蘭的點滴打完，明輝就帶着她，向劉醫生告別後，離開這家小診所，返回明輝橋下的“家”了。這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明輝的背後，背着他的舊結他，還有劉醫生送的幾件小女孩衣服。
此時，小蘭已經在劉醫生那裏洗過了澡，換上了一身乾乾淨淨的衣服，一張小臉雖然很瘦，但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比起先前還要亮得多，尤其是其中的喜悅，讓她整個人，都顯得精神了許多。
她仰着頭望着明輝，輕聲說：“大哥哥，我們這是要去你家么？”
明輝一怔，微微有些尷尬：“呃……是啊，是……是去我家。”
小蘭微微撅了撅嘴：“大哥哥家遠不遠呀？是什麼樣子呀？”
明輝更是尷尬，甩了甩他的長發，說：“啊……你到了，不就能知道了么？為什麼要不停地問？”
小蘭愣了愣，低下頭，不說話了。直到能夠看到那座橋，小蘭都沒有再說一句話。明輝不禁覺得有點奇怪，低頭看了看這個忽然過分安靜得小女孩，只見，小蘭始終低着頭，悶悶地向前走。
明輝忽然站住了，將手裏的東西放下，蹲在小蘭身前，捧起她的小臉兒。只見，她比起其他同齡孩子，皮膚略略顯得有點粗糙的，但五官卻是相當漂亮，精緻的小嘴兒，精緻的鼻子，精緻的睫毛。但在她的眼角，卻掛着淚滴。
明輝一愣，輕聲問：“小蘭，怎麼了？是不是哥哥說錯話了？”
小蘭咬咬嘴唇，搖了搖頭，再次低下頭，不說話。
明輝有點費解，剛才不還好好的么？怎麼忽然就哭了？
“小蘭，到底怎麼了，告訴我好么？”明輝認真地盯着這個正在默默流淚的小姑娘，同時，伸出手去，擦去她臉蛋上掛着的淚滴，還輕輕揉了揉她仍然有點潮濕的頭髮，“告訴哥哥，到底怎麼了？”
小蘭抿了抿嘴唇，輕聲說：“沒事，我……沒事的，大哥哥。”
明輝皺了皺眉，輕聲說：“小蘭，有什麼不高興，有什麼是哥哥做得不好的，一定要告訴哥哥，知道么？好多年了，哥哥一直都一個人生活，不懂得怎麼照顧人，很多東西，哥哥並不懂。小蘭，你如果有什麼覺得不好的，一定告訴哥哥，哥哥一定會儘力改正，儘力把你照顧得好好的，讓你快快樂樂地長大，好不好？”
小蘭微微有些懵懂地，用那一雙淚眼望着明輝，輕聲說：“剛才大哥哥你……不是生小蘭氣么？剛才，大哥哥罵小蘭了，一定是小蘭做得不對，是不是？可是……大哥哥不能不要小蘭了……”
說著，小姑娘似乎又有要哭的跡象了。明輝伸手捏了捏她柔柔的臉蛋，笑着說：“哥哥怎麼會不要小蘭了呢？好了，乖，別哭了，再哭下去，就不好看了。只是……剛才小蘭問哥哥家，因為哥哥的家不怎麼好，怕小蘭笑話，所以……所以才不想讓你問。”
一邊說著，明輝一邊在心底暗自感嘆。這個小姑娘，居然會這麼敏感。他的語氣中，只是微微帶了一絲不耐煩，居然就被這小姑娘給聽出來了。不過，看着這小姑娘這麼乖巧，在診所時候，她的表現就明顯是相當懂禮貌，家教很好的樣子。這樣的小女孩，應該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才對，怎麼會流落到這個地方，原先還是那樣髒兮兮的呢？
聽到明輝的話，小蘭立即不哭了，閃亮的大眼睛盯着明輝。
明輝被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笑着說：“好了，咱們的誤是不是已經解開了？小蘭不會覺得哥哥不喜歡小蘭，不要小蘭了是不？”
小蘭認真地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只是亮晶晶的雙眸，直直地盯着明輝，很認真的樣子。
明輝想了想，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小蘭，你的家，你爸爸媽媽在哪兒呢？你怎麼會在這個地方唱歌？你家還有什麼人呢？”
小蘭怔了怔，囁嚅了一會兒，輕聲說：“小蘭的爸爸媽媽……我不知道他們在哪兒……小蘭記得，那天，小蘭在鄭奶奶家學鋼琴，在吃過午飯沒多久的時候，爸爸就來接小蘭了，比平時早很多。小蘭和爸爸到了爸爸的車上，看到好久都沒在家的媽媽，小蘭很高興，爸爸媽媽也很高興，於是爸爸帶媽媽和小蘭一起去山裏玩。那天小蘭玩得很高興，但天黑了，不能繼續玩了，小蘭就和爸爸媽媽一起，坐爸爸那輛黑色的車，一起回家。小蘭很累，在媽媽懷裏睡著了。小蘭正在睡着，忽然，好像有一陣天旋地轉，然後……然後小蘭就覺得，身上好痛，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到小蘭醒了之後，就看到一個很兇很兇的女人，還有一個比那個女人更凶的男人，他們帶着小蘭坐火車，又坐汽車，後來住在一個小房子裏。小蘭趁着他們出去，自己從窗戶里跑了。然後，小蘭又遇到了一個老奶奶，老奶奶給小蘭吃的東西，教小蘭怎麼在垃圾堆里撿東西去賣。後來……後來老奶奶出門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小蘭就天天去垃圾堆里撿東西，能吃的小蘭留下自己吃，能賣的小蘭就拿去賣錢，過了好久。前幾天，小蘭已經好幾天沒吃熱飯了，後來，就碰到大哥哥了……”
明輝聽着小蘭的講述，怔了半晌。他實在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的經歷居然這麼複雜。他原先還想着，這個小姑娘，大約只是走丟迷路之類的，很快她的家人就會找來的。但，他現在知道了，她似乎是和父母一起出去玩，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車禍。但車禍現場在被人發現之前，就已經有人販子光顧了，把這個小姑娘給帶走了。他先前還沒覺得，但是一下子聽小蘭說了這麼多話，他算是聽出來了，這小姑娘雖然說的是還算標準的普通話，但明顯不是本地口音……
呃……似乎這下麻煩大了。要把小姑娘送到警方那裏，讓警方去幫助小姑娘找到父母么？可是，小姑娘先前遇到的是車禍，據她自己說的，她起初是在媽媽懷裏，後來車禍發生后，她就被抱走了。
可是如果當時，小姑娘的爸爸媽媽還有知覺，又怎麼會讓別人把女兒抱走卻沒有任何錶示呢？再說，小姑娘身上，也沒有什麼明顯的疤痕。要知道，他可是幫小姑娘換過衣服，雖然沒有看全，但她身上大多數地方，他都已經看過了，絕對沒有大的疤痕，或是曾經骨折等重傷的跡象。那就說明，那次車禍之中，小姑娘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是小姑娘運氣好，還是因為別的緣故呢？可以想見，大約就是她媽媽為了保護她，把她緊緊摟在懷裏，所以，她才沒有受傷。那麼她爸爸媽媽究竟怎麼樣了？重傷，還是……
可以想見，如果小姑娘的父母，就這麼……走了，那她如果回到家中，會有什麼結果呢？小姑娘的爸爸是有車的，在現在這時候，有私家車的，一定不是一般人家。按照一般規律，這種有錢人家的夫婦撒手西去，留下一個小孩子，會怎麼樣呢……
明輝皺了皺眉，望向小蘭，輕聲問：“小蘭，除了爸爸媽媽，你家裏還有什麼人呢？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叔叔阿姨？或者……”
小蘭搖了搖頭：“小蘭沒有爺爺奶奶，爸爸說，小蘭的爺爺奶奶每天都在天上看着小蘭，所以，小蘭一定會永遠幸福快樂的。可小蘭覺得，小蘭的爺爺奶奶一定睡著了，否則……否則……”
說著，小蘭的眼圈，又不禁紅了紅。明輝見了，趕忙笑着揉了揉小蘭的頭髮，輕聲說：“怎麼會呢？就算爺爺奶奶都睡著了，現在也一定是睡醒了。否則，小蘭怎麼能遇到哥哥呢？”
小蘭想了想，頓時笑了：“對呀對呀，明輝哥哥一定是爺爺奶奶送給小蘭的禮物，小蘭好喜歡！”說著，小姑娘居然就撲上去，抱着明輝的脖子，在明輝的臉上“啵”地親了一口。
明輝愣了愣，隨即傻笑起來。哎，他這個窮**絲，這輩子第一次被美女親，雖然，只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小美女”，那也是值得慶祝的事情啊……
隨後，他又問了小蘭幾句話，試圖搞清楚，小蘭的家鄉，究竟是哪個地方。可是，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又能說得清什麼呢？就算這個小姑娘言語比一般五六歲的小女孩有條理得多，但，小孩子再有條理能和大人相比么？難道，真要把她送到派出所？
可是，想到要把這個小姑娘送去警方，他又不禁皺了皺眉。在他二十多年的經歷中，警察總是扮演着不太光彩的角色，他對警察實在難以信任。而眼前這個小姑娘，實在讓他喜歡得不得了……他實在是不敢想，如果警察……哎，算了，自己領回去養好了……
想到這裏，明輝微笑着輕聲說：“好，咱們走吧，哥哥的家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說著，他站起身，拎起身邊的大包，將他的舊結他也重新背在背上，一手牽着小蘭，向前走去。
深夜，路燈下，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向前走着，影子從他們身後，轉到他們身前，越來越長，越來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