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上世紀有個非凡的黑客曾說過這樣一句話:“調製解調器比劍更有力量。”他的名字叫作巴婁,米國黑客文化的奠基人之一。後世的人們已經很難想像“黑客”這一人群脫胎於哪裏,名牌大學生?國家科研人員?亦或是供職於企業的工程師們?……
不不不,你絕對想不到黑客的“祖先”是誰。
翻閱歷史,我們愕然地發現,答案竟然是一群喜好搖滾的嬉皮士青年——誰又能把音樂和計算機聯繫在一起呢?很不可思議吧,可是六七十年代的米國搖滾樂隊中,永遠不乏獨具天賦的錄音工程師、燈光專家、搖滾樂電視製作人和各種各樣的電子技術人員,就是這麼一群邊緣地帶的年輕人,不說最終音樂玩成了什麼樣,卻是在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就這麼玩出了令人驚嘆的比特帝國。
98年五月二十八日,台北連續半個月都在斷斷續續地下着雨,悶裏帶涼,天空終日陰沉沉的,風把烏雲朝西北方向吹去。
是時一場大雨稍歇,屋檐樹枝還在滴滴答答地落着雨水,一輛警車停在台北看守所外,車輪碾過路旁水坑,濺起一蓬水花,舉着攝像機的記者們早已聞訊趕來,車門才剛打開跳下兩個全副武裝的警員,就被記者們蜂擁圍上,當被拘押的人跨出警車時,快門的閃光一時間晃得那人眼睛都幾近失明,當場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所幸被兩旁的警察順手架住,只是如果仔細打量這個年輕人,會發現他早已面無人色,雙腿大顫,幾乎是被半扶半押地帶出來的。
“陳衛凌先生,請問你與octo的對決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呢……”
“陳先生,cih目前已經感染了上千萬台主機,你對這個數字有什麼看法……”
“cih真的是無解的嗎,還是有所隱瞞……”
“你與octo之間是怎樣的關係呢……”
“據了解你曾經從mit退學,現在又重念本地大學……”
“聽說你曾加入台|灣|軍|隊,但是最終卻因為家族精神病史被迫退役,請問你的精神狀況是否導致這個病毒……”
記者們拼儘力氣遞上話筒,有一個甚至用力過猛直接戳到了青年的臉,陳衛凌偏了偏頭,緊緊地咬住了牙。
事情這麼會這樣。他從來就沒打算過把病毒傳播出去,也可以肯定那晚自己並沒有這麼做。
警|察們用身體擋住記者,努力把人送進看守所暫時拘押,等待取證和開庭審理。記者們被阻隔在看守所的鐵制大門外,伸長了脖子往裏頭瞧,場面一片沸反盈天。
被逮捕后,陳衛凌坦白自己編寫cih病毒是為了與octo一較高下,並且最終是自己勝出,令人驚訝的戰果連同病毒的大規模傳播,使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在一夜間成為了各界廣泛關注的人物,要知道,如果他確實幹敗了octo,那個陳衛凌這個名字絕對能被國家提高到戰略高度來加以重視。
網絡上更是為這件事炸開了鍋,一方面是完全顛覆了過往概念的病毒依然在瘋狂向外擴張,一個個網絡堡壘相繼淪陷,另一方面眾人也在緊緊盯着octo的反應——九四年octo戰勝凱文·米特尼克榮登王座,時隔四年的今天,是否將會有一顆新星躍出,重現當年的情景,將octo取而代之?
而這顆新星,會不會就是陳衛凌?
如今距離病毒出現已經過去接近兩周時間,病毒還在持續蔓延,包括原作者本人都沒能給出解決方案,只有網上零星幾個大神級人物或者世界頂尖的殺毒公司提了些聊勝於無的防範建議,另一位當事人octo這邊卻風平浪靜,甚至可以說是音信全無,究竟是韜光養晦還是默認戰敗,一時間引得網絡上眾說紛紜,更有些人已經開始猜測,萬一這座名為octo大廈一倒……這網絡,會不會自此變天呢?
看守所附近的一個流動電話亭,一道人影靜靜地站在裏面,卻並沒有打電話,幸而後面也沒有排隊的人催促,他透過電話亭那透明的窗戶把這一幕盡收眼底,直到目送那個年輕人被警察扭送進去,垂在身側的拳頭緊了緊,掌心被一枚硬幣硌得生疼,最終一咬牙,他將硬幣投進了公共電話。
與此同時,和處於風暴中心的台灣相對,大陸的氣氛也並不輕鬆。
“叮咚——”門外的電子鈴聲響起,子昕抬頭一看鐘,連忙放下手中的紙筆跑去門口,湊近貓眼望了望,才為外頭的人開了門。
“你的快遞。”
他熟門熟路地接過門外快遞員遞來的大瓦楞箱,大致檢查了下沒有損壞的痕迹,潦草地簽了個假名,向對方道了聲謝,捧着箱子用腳尖勾上門。
“今天的來了?”鄭修正把房間的窗打開,聽見聲響扭過頭,習以為常地問了句。
“嗯。”
子昕把紙箱輕輕地放到地上,微舒一口氣后打開箱子,一件件地把東西全拿出來,總共是七八塊嶄新的硬盤。
這是現在市面上最常見的款式,希捷ata式硬盤,盤片還是鋁製的,轉速不過5400,在當時華國的市場價是一千二左右,對比下十幾年後,一個普通的硬盤也就四五百塊,再算上不同年代貨幣價值的因素——所以說在九十年代,電腦被國人認為是奢侈品也是很有道理的。
自從cih爆發后,子昕原本的計劃從和kerai較量變成了破解這個病毒,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前者他可以拿一塊超級硬盤和對方好好廝殺一次,只要自己的機子能扛下來就行,而後者則需要遞交一個世界通用的病毒解決方案。
如今病毒的外殼已經被撬開,邏輯結構清晰可見,面臨的難題就是如何查殺和防禦它。因為是第一次遇到專門燒硬盤的主兒,子昕也沒有十足的把握,為此他向所在城市的電腦城商家訂貨,籌備大量的硬盤用來做實驗,使用的材料也是市面上最多見的款式。
也幸虧子昕坐享着fsf每年發給自己的工資,又有某位不務正業董事長的強大後台,不然一般人還真經不起這種肉疼的玩法。
話說三人當時從網吧出來,在酒店住了一晚上后,得知cih的新聞,就通過中介找了個出租屋暫時住下,打算安下心來破解病毒。然而兩周來的實驗中,光是燒壞的硬盤都能裝上一整車,一陣陣的焦糊味整天從房間裏散發出來,在以為發生了火災的房東砸開好幾次門以後,就沈著臉要趕他們走,虧得行初子昕好好解釋了一通,又多付了些房租,這才把將信將疑的房東安撫下來。
子昕挑了塊硬盤招呼行初過來調試,起開機箱后把已經壞掉的拿出來換上新的,啟動特定的程序讓病毒在可控範圍內運行,機械硬盤的風扇轉動聲嗡嗡嗡地響起,昭示着它正在進行高強度的數據讀寫工作。
兩人緊緊盯着屏幕,由行初讀數據,子昕在旁記下結論。六月的天氣已經入夏,為了驅散房間裏的焦味,窗戶終日大開着,幸好裝有紗窗可以阻擋蚊蟲。江南特有的梅雨季節到了,時常會下很大的雨,雨停后被掩蓋的蟬鳴聲就會此起彼伏地響起,聽行初溫和的嗓音緩緩地念着參數,好似帶着些抑抑揚揚的韻律,倒是鬧中取靜,別有一番滋味。
不多一會兒,電子產品燒壞的焦味再次瀰漫開來,子昕無奈地放下筆,剛要彎腰拔去電源,卻被行初一手攔住,後者神情嚴肅,直接拿過紙筆刷刷地抄下幾行數據,子昕眨眨眼湊過去看,很快臉上就露出了由衷的喜色。
“找到入口點的代碼段了?”
“嗯。”行初說。
連續的電脈衝使機箱裏發出滋滋的細小爆破聲,而屋裏的兩人卻大大地舒了口氣。
“總算搞定了,晚點只要把這段代碼公佈出去,殺毒公司就能做出特徵碼,一旦入了病毒庫,電腦就可以自動查殺啦,”子昕伸個懶腰:“為了通風,這麼熱的天氣連空調都沒得開,我去洗個澡……”
“我幫你洗背?”行初整理着手中的稿紙,笑眯眯地提議。
“好啊……”
“不可以!”鄭修的聲音插|進來。
“我有徵詢你的意見嗎。”
“子昕,這傢伙手黑,你會被他搓下一層皮的,還是讓我來……”
“我看你不光是給他洗背那麼簡單吧!”
“行了行了,”子昕一見這兩人吵架,頭就不是一般地大,關鍵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他們的吵點在哪裏:“我就沖個澡,你們都省點力吧。”
“等……”
“咔嗒。”浴室的門被人從裏面反鎖。
行初摸摸鼻子,很無語地瞪了鄭修一眼。
就在這邊亂鬨哄鬧成一團的同時,名叫陳衛凌的病毒製造者已經坐在了看守所的椅子上,而一群警察則包圍了看守所外僅僅五十米遠的電話亭,把裏面的人就近扭送回去。
三十分鐘后,陳衛凌直愣愣地看着面前坐着的人,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怎麼會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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