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第197章

服人與公子啟在返回無終城的途中,只見齊椽急急的打馬出城,對着城門令大喊道:“君上出城幾何了?”

方才喊完,便遠遠見到服人與公子啟一行人,齊椽此時已經快急壞了,五內俱焚,乍然見到“救星”,顧不得所謂的禮節,直直打馬狂奔到服人近前,哐當一聲,近乎摔下馬的撲倒服人馬前,道:“君上!快回城!出事了!”

服人見到齊椽這個模樣,微微皺眉,自從夏瑜設置工農學宮后,齊椽就一直幹着差不多算是後世三省六部里“工部”的夥計,就是說純粹的一個技術官僚,此時這麼驚慌失措的樣子,讓服人不禁發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齊椽氣喘吁吁的拉着服人的馬,道:“君上……君上,快回城,胡人和燕人混坊里鬧械鬥了,司徒冶未經准許就帶司徒府的人去彈壓了,君上,司徒冶的性子您也知道啊,這一個弄不好會出大事的,我……我先去找了太傅,孤竹先生已經先趕去勸阻了,不過孤竹先生一介文士,我怕他攔不住啊。”

服人聽到這話,面色一寒,也不停齊椽再多說什麼,一打馬便飛縱進城了,身邊的護衛也急着紛紛打馬跟上,齊椽只覺身邊只覺身邊飛馬嗖嗖而過,俱是馬蹄揚起的呼嘯風塵,把齊椽嗆得夠陣陣咳嗽,暈頭轉向,正在眩暈間,卻見公子啟一把抓住他衣領。

公子啟狠狠扇了齊椽兩個耳光,把起齊椽扇得稍微清醒了些,才急急道:“你等會兒再犯暈,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胡人和燕人怎麼會突然械鬥起來!”

齊椽晃了晃腦袋,稍微清醒了些,咽了下口水,喘息着道:“我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好像是爭農具,還有些不清不清楚的案子,在縣法官那裏爭訟,後來縣法官判下來,胡人不服,然後就有燕人原訴無緣無故被打了一頓,斷了骨頭,這兩邊就鬧起來了,然後就開始械鬥,縣尉府人手不足,就報到司徒府,司徒主理剿寇平亂,立刻點了人馬去彈壓了。”

公子啟聽得直跺腳,道:“這群胡人,鬧個狗屁的事情,要我說當初就不該受降,就該都折做奴隸了,人口不足也不能拿胡人來補,這不,這事情鬧得麻煩了吧,為了那點面子事情,要是鬧出□□來,朝堂可有的攪了!”

孤竹存阿乘着府里那輛頗為華麗實則跑得卻不怎麼快的馬車向混坊奔時,不自禁在心裏大罵自己圖個狗屁禮儀,弄得這麼華而不實的馬車,要是直接改成輕車,倒不會在這個要命的時候還跑不快。

一邊奔跑一邊忍不住摳手指的孤竹存阿五內俱焚,腦中極速運轉思索着現在的朝局。

自從遷國以後,孤竹存阿身為太子太傅,位爵高,也受朝臣尊重,於朝中日漸開始主理司禮事物兼與列國外交,與後世的外交不同,這個年代的外交其實是很肥的,使臣往來攜帶的錢財器物,可都是大頭,雖然現在燕國偏居東北,卧薪嘗膽裝孫子呢,但司禮也不能算虛位,還是頗為重要的,只是於燕國國內朝局,能插手的地方少了些。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不太攙和國內朝局的位置,反而讓孤竹存阿有了幾分旁觀者清的感覺,對於有些事情也比一般身處其中的燕國貴戚更有幾分敏銳洞察,比如很多人都沒意識到的內外朝之爭。

說白了就是服人的心腹干臣和夏瑜的心腹干臣,並不全是一條心。

別的不說,孫由和夏瑜的關係是什麼樣子,只怕燕國上下沒有幾個人不知道的,以至於作為燕君的服人出征時都要帶着孫由,根本不敢把他和夏瑜單獨放在一起,其他的如秦開父子這等較為溫和的,與夏瑜帶入燕國的那些陪臣,雖說能夠共事,可也不是交心的。

眼下內襯外臣還沒爆發出太過嚴重的衝突,甚至能夠平和共事協作,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服人與夏瑜感情不錯,彼此和睦,不說如膠似膝但也是頗為恩愛的,頭頭沒問題,下面的人有問題也鬧不起。

然而孤竹存阿一直有一種隱約的擔憂,害怕這份看似堅固的基礎出現變故,害怕內臣外臣的衝突公開化激烈化,那對於眼下方才有了復興之態的燕國,絕對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改制軍服,本來就頗為惹人非議,但夏瑜一力主導推行,其後大敗東胡,加之東胡數個部落不戰而降為這份惹人非議的法令提供了現實的支持,證明改制軍服是有效的,成功的,可若是此次胡人與燕人的衝突加劇演變成□□,當然,胡人的人數少,即使叛亂也不會引起多大的損失,孤竹存阿擔心,會成為朝中政爭激烈化的導火索。

孤竹存阿尤其害怕的便是,孫由會以此為借口向夏瑜發難,那時秦弼、秦開父子,司徒冶,公子啟,甚至包括自己,恐怕都不得不表態選邊站隊了。

坐在馬車上拚命催促車夫加快速度向械鬥處狂奔的孤竹存阿,心裏正求爺爺告奶奶的道:司徒冶啊,千萬收斂下你那暴脾氣啊,別上手就砍人啊,當然,砍人也行,只要砍人能把事情壓下來那就砍人,只要能大事化小就大事化小,能小事化無就小事化無,千萬別鬧大啊!

可惜,孤竹存阿這份求爺爺告奶奶的祈禱老天爺是沒聽到,等到孤竹存阿一路狂奔將屁股都快顛散了的情況下趕到械鬥處,司徒府兵正在收屍呢,收什麼人的屍?

孤竹存阿大概掃了一眼,差點吐血——全都是胡人的屍首,燕人的屍首沒見一個。

要知道雖然改制軍服,但是日常的穿着,燕人和胡人卻是大為不同的。

孤竹存阿急了,衝進就在不遠處的縣府官署,正見到那縣裏坊間的燕人里正流着眼淚對司徒冶道:“司徒上官,這次若不是您來了,我們可要遭殃了!?那些胡人不像話啊,平日裏的就不講道理,有時候路過上碰上了,對着我們燕人好人家的孩子都不清不楚的言語,鬧得鄉里怨聲載道,這次告官爭訟輸了,還不服,把一個個好好的娃娃的腿都打斷了,鄉親們實在是受不住才要去討說法,那胡人還無賴我們,說縣法官對他們不公平,要打我們,那些胡人狠啊,打人往死里弄啊,但我們鄉里,就有十幾個鄉親死傷,不是您來得及時,還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遭殃啊。”

那司徒冶看着這老里正幫着帶血白布的胳膊,嘆了口氣,道:“你也是遷國時跟着到無終城的?”

那老里正道:“是,我以前是國君領地里的邑宰吏,後來國俌改制,就改了名字,嗨,乾的還是相同的夥計,就是改名叫里正了,我們一家幾代人都服侍國君,這不遷國就跟着走了,家裏死了兩個小的,我老伴也沒挺過來,死在路上了,好在老大、老二、老三都還健壯,遷國后的日子也好過了,這幾年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也都成家了。”

司徒冶聽得有幾分心酸,道:“國君直屬領地的老人,家裏不少人打過仗吧。”

老里正憨憨的笑了,道:“打過,次數多了!我……哎,我還有個侄子,跟着老司徒您的兒子來着呢,不過沒回來,死在齊國了。”

司徒冶聽得更不是滋味了,他兒子的陣亡是他心中去不掉的一塊傷疤,雖說這幾年與夏瑜的關係緩和了,眼看着燕國自從夏瑜這位國俌內主理政下,日漸恢復元氣,往昔事,想想也是各為其主,自己也不是沒給夏瑜找過麻煩,對方卻是大度以待,沒怎麼追究,這幾年還頗多重用,只是此時此刻,眼見着這個忠心耿耿家族裏甚至還有跟着自己兒子打過仗的老里正,司徒冶心中情感的天枰慢慢的就傾斜了。

說到底,司徒冶也好,公伯厚也好,自有接受的禮儀教育,都是將蠻夷看做豬狗之輩,一邊是豬狗,一邊是中性耿耿的燕國舊人,如何處置對待那還用多說什麼嗎?

司徒冶猶豫了下,還是開口道:“老里正,這個……這次械鬥,你還要和我統一個口徑,就說是胡人意圖謀逆……”

“司徒冶,你他媽的別在那裏自作聰明了!你編的那點狗屁理由,你以為你瞞得過夏瑜嗎!”

孤竹存阿沖得太急,又是熟人,加之剛剛剿平械鬥,人員混亂,那些司徒冶的護衛攔得就慢了,聽得司徒冶和那裏正的對話,孤竹存阿急了,指着司徒冶的鼻子罵道:“司徒冶,你來彈壓械鬥,抓幾個人就得了!你下這等殺手做什麼!?說,到底死了多少人!?”

司徒冶面色不快,他們司徒家,恩,從姓就看得出來,累世任燕國司徒,位高權重,本就幾分貴族的驕橫,被孤竹存阿這樣指着鼻子質問,面子哪裏還掛得住,道:“不就是殺了幾個胡人,太傅你至於嗎?”

孤竹存阿氣得說不出話來,忍不住來回踱步道:“你們司徒家,真是,要我說你們什麼好啊!你們做事怎麼就不過過心啊!?你……對了,縣法官呢?這事兒鬧成這樣,縣法官哪裏去了?你……你一開始抓了人,讓縣法官來判啊,縣法官還沒判你就殺人,你……

司徒冶聽到這話,冷笑一聲,道:“縣法官?這個縣的縣法官已經被那鬧事的胡人打死了,當時都打瘋了,斗在一處,我們不下手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我哪裏再找揪來一個縣法官來斷事!”

縣法官的制度是夏瑜創製的,這幾年夏瑜陸陸續續的將國君直屬領地劃分郡縣,設置縣丞、縣尉、縣法官等職位,這其中尤其是縣法官的職位,某種程度上分走了一部分屬於司徒府的權力,司徒冶某種程度上自然對這個所謂的縣法官制度是有點不爽的。

孤竹存阿聽得司徒冶這話,知道眼前這個倔強老司徒的腦袋和自己根本就沒在一個路子上,嘆了口氣,不再廢話了,現在他只能在心裏期望,這件事就只是一個普通械鬥就完了,來路上一切的憂慮都只是自己多想了,多慮了。

可惜,最近孤竹存阿似乎一直都很交霉運,他的祈禱多數都沒朝着他期望的方向發展。

服人趕回城的時間比孤竹存阿略晚,一邊命令城中守軍嚴加戒備,嚴防再出械鬥之事,同時把司徒冶、那位老里正、還有胡人部族的首領都拎過來了解事情經過,可是當夜城內外便謠言紛紛,說是燕國國輔要殺光投降的胡人,又有謠言說要將那些投降的胡人全部貶懲為奴隸的,一時間在燕地的胡人人心惶惶,有個小部族,落戶在無終城郊外一處邑里,大概只有十幾戶的小部族,竟是全部叛逃不知所蹤了。

次日小朝會,孫由出列彈劾改制軍服接受東胡投降的策略有誤,直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胡人不可信不可受其降,言辭激烈,更是直指推行這些法令政策的夏瑜該為此負責,聽得一旁的孤竹存阿額頭冷汗直冒。

高坐君座的服人不言不語,滿堂朝臣,盡皆啞然,殿中一時間針落可聞。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親們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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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的地方這兩天電壓不穩,時不時的鬧停電,很耽誤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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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女人的春秋戰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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