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性情
烈日炎炎,耀眼的陽光下,人肉被燒得火辣辣地痛。田裏收割的人們卻一點不在乎這痛,揮着刀,奮力割稻。前方,成片成片金黃-色熟透的稻子等着人把它從植株上分離、晒乾、進倉……
收穫的季節是最累的季節,也是最喜悅的季節。
幾乎全縣轟動,萬人空巷!
活了這一輩子,誰見過提前一個多月成熟的水稻呢?誰不想看看稀奇?誰又想不到這其中帶來的好處?
一直荒廢的沙灘地,竟能長出金子來!這是多大一筆財富,能救活多少人!簡直是在造福蒼生啊!
“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感謝你,憐憫眾生,派稻娘子下凡!”
“這回我家外頭的沙灘地可以拿來種田了!”
“我家又沒有沙灘地,對我沒用!”
“傻瓜!稻娘子公佈了早稻之法,田裏早一個月空出來,就可以種其他菜了!這還沒用?”
“呀!對啊!”
“官家真是有福之人啊,不然怎麼會天降稻娘呢?”
“朝廷真不錯!”
鐘太守聽到這樣話,暗地又一次為自己提拔韓孝宗而得意,沙灘地一推廣開來,功能是誰的,還不是他這位新任太守的。他又做了一件利國利民之大事啊。
新縣令心裏也高興啊。他一上任就有好事,完全是白撿啊!
鐘太守笑道:“好事!天大好事!稻娘子,韓從事。你們夫妻又為朝為民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韓孝宗看着遠方連綿的稻田,笑道:“託大人的福!也是在大人的英明之下,我們才們安安穩穩地種田。全省府全縣城才能長治久安!還有縣令大人。多謝你提供種種方便!今天我們富貴酒樓設宴,痛快談一場何如?”
“到時還請韓從事把早稻之秘說得詳盡些才好。”
“一定一定。”
男人吃席,女人也一同吃着。
富貴酒樓着一色服飾的女夥計陸續上菜,同時報上菜名,瓦罐煨豬手鮮藕湯、鮮紅辣子雞、酸辣魚、糖醋小排骨、山珍鮮磨羹、枸杞糯米飯、酸筍湯。只見各色菜式有葷有素,有輕有重,杯盤皆做成與菜式同款的樣子。看着就讓人有了食慾。又有外頭買不着的各類時新點心水果陸續端上來。一頓飯下來,個個都吃了個滾飽!
鍾夫人接過女夥計遞來的熱毛巾,舒服地擦了臉。呼出一口氣,笑道:“都是尋常菜色,但富貴樓做的就是正宗!服侍得也周到!就是省城大酒樓也過如此了。”
春花笑道:“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莫要看菜品簡單。富貴酒樓的食物都是按最傳統的方式做。樣樣都務求都好。出來的東西當然最好。就拿這糯米飯來說,夫從可別小瞧了去。枸杞是從塞外運來的,糯米是我家出產的血糯——被醫博士稱為黑珍珠的就是這血糯了。兩者合二為一,取深井水蒸熟,涼了下去再澆上桂花蜂蜜,真是熟滋陰補血,女人食補暖宮之佳品也!”
“你越說,我越想再吃一碗。回家一稱。可不得再長兩斤!不行,可別說了。”
春花不禁哈哈一笑。道:“那就說說鍾大姑娘的親事,可挑好人家啦?”
“挑好啦。同僚的兒子。不過卻在外省。今天我來另一件事就是想問問打的傢具可有好了?”
“早好啦!就等着夫人驗收呢!最新款撥步床,雕花羅漢床,還有箱籠柜子的,就是最小件的馬桶衣架子都制好了。”
鍾夫人見春花說話利落,倒豆子一般,有些羨慕地道;“稻娘你今年似乎十八啦?”
“二月滿的十八。”
“只比我家大姑娘大兩歲。就當家做主了。我家的還和個小姑娘一樣稚嫩。以後嫁到婆家還不定受多少委屈呢。”
春花笑道:“倒想不受委屈,只撿那門第低的人家,可夫人就覺得更委屈的。還不如這個好呢,有品有貌有門第,還怎麼挑呢。”
鍾夫人心想可不是,不由笑道:“稻娘這張嘴,真是天生能說會道的。”
“若說實話就是能說會道,那我就認了。”
韓孝宗這邊自然亦是推杯就盞,熱鬧不已,此處不表。
勞累一天,晚上回家天已黑盡了。
韓孝宗一邊捏着妻子的小腿,一邊道:“今天又腫了些。明日你就不許去外頭了。不顧惜自己,也顧惜顧惜我兒子。如果不是要招待鍾夫人等人,今天我都捨不得你露面。”
春花輕輕摸着鼓鼓的肚子,笑道:“哪裏嬌弱如此,這才六個月,離生還早着呢。懷着孩子就是要多多走動,以後才好生。”
“早晚走動便罷了。白日太陽大,曬壞了怎麼處?我看還是得把我岳母請來照看你。”
“你還是饒了我吧。我娘來了,可不得管天管地,管東管西,行動都不自由了。現今我有了身孕,脾氣又不好,叫了娘來,成天和我拌嘴,你到底是對我好還是對我不好呢。”春花越說聲音越大,有些不快起來。
上次回娘家就為弟妹之事吵過嘴,這才多久呢,不是又要吵。
韓孝宗連忙安撫道:“看你。又急了。你順着娘些,不是就吵不起來了。你看你這個急性子,若是婆婆在世,看你怎麼相處。也就落得我身上,你才有好日子過。”
“可是我就是這個脾氣,改不了。”
“娘不過來,我一個人也照顧不了你。你還是軟和些,請了娘來吧。”
“不要!你照顧不了,我就自己照顧自己!”
韓孝宗無奈,又不好強行請春花娘過來。到時候鬧起來亦不是好,索性就由着春花,只暗裏打聽得好醫士接生婆備着。
新工場自投產以來。一切都還算順利,夏秋又是淡季,倒不算忙碌。秋收以後,稻穀入倉,等着來年青黃不接時再行販賣。新買的荒山,春花種下的各種樹木大都長勢喜人,不過成果得等到三五十年之後才看得到。現在倒不急。就是慈細院那邊事多些,不過有表姐夫婦照看日常,倒還不算什麼事。
韓孝宗逐漸安排好各種事物。靜待妻子生產。
越到懷孕後期,春花越漸不安起來,每晚皆被惡夢驚醒,嚷嚷道:“要是難產怎麼辦?要是腳先出來怎麼辦?要是個頭大。不好生怎麼辦?誰來救我?不行。不行,我得少吃一些。”
可又忍不住吃下兩大碗飯,說餓得慌,然後又道:“不行!我得把最好的醫生請來。要是有什麼緊急狀況可來不及!哎呀,我肚子又痛起來。能不能晚一點再生啊。”
逐漸懼怕起來,生怕有個好歹就性命不保。盼望生產日期越遲越好。心中又埋怨起韓孝宗來,怪他讓自己十八歲就懷孕。然後又覺得韓孝宗成天在外,自己看不到他。不安起來,非要他早晚陪着自己個兒。
無事也要生非。有事一定雞飛狗跳。哪裏還有出門在外與人打交道那爽利聰明勁兒!完全變了一個人一般。
其中變化真是讓韓孝宗兩個頭三個大。
春花也想忍來着,可就是忍不住胡思亂想,一時覺得自己要死在產床上,一時覺得韓孝宗對自己不好了,一時又覺得大家都不順着她,一時又覺得自己肚大如籮醜樣,一時又怕生個小怪物出來,然後種種冷遇……總之,是鬧得韓孝宗不得安寧。
韓孝宗不得不停下手頭的事,成日陪伴起妻子來。
春花心情好時,又撒起嬌來,問韓孝宗累不累,辛苦不辛苦。
韓孝宗心裏有不耐煩,被這麼嬌軟一問,也煙消雲散了,反而道:“你懷孕辛苦,若有什麼想吃想玩的,盡可告訴我。外頭的事就莫要操心了。”
“等我生產之後,我想去外頭走一走,或者塞外或者海邊,都想去看一看。若是能搞到好種子,帶回來種上,說不定就是一件大好事。或者把我們的生絲布匹茶葉拿去和當地人交換土特產,說不定就是一樁大生意。總是困於這方小小天地之地之間,疲也倦之。到時候,把我們兒子也得上,多長見識啊。”
說著說著,春花靈光一現,道:“對啊。我們那麼多荒山,可以種茶樹嘛!幹什麼非得全都種上樹木呢?那些樹得多少年才能長成樹人!得等多久!不如種上茶樹,請上懂行的人,也是一項產出嘛!”
韓孝宗道:“茶樹嗎?那要請懂行的人才行。如果不懂也是白費力氣。”
“我也不制茶,只種茶,做第一道工序。采了鮮茶賣給茶行制茶便行。如此多一項收入,亦是不錯。”
“都依你。但現在你覺得身上可好?肚子還痛不痛?若是還好,我出去一趟可使得?我要去漆料鋪子看看新漆。”
春花心情正好,便道:“那你快去快回。只要你離開我半日,我就想你呢。”
韓孝宗心裏一暖,“好,我盡量早點回來。”
春花挺着肚子,走了幾步,就不想動了,喊道:“娘,么公還沒來嗎?”
“快來了。快來了。怎麼,你肚子不舒服嗎?”
“有一點點痛,像前幾日一樣。”
“那是有點發作的樣子了。你要注意些。”
晚上吃了飯,安穩睡到半夜,春花突然驚醒,提着褲子去小解,發現一股熱流而下。多日來的安穩一下土崩瓦解,什麼鎮定什麼心理建樹竟全跑個精光,張嘴就叫道:“啊!羊水破了!我要生了!”(未完待續。。)
ps:多謝可愛莫的打賞!多謝你的一直觀注支持!多謝大家的訂閱!特別感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