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九章:孟郭氏淑人
“臣孟岩酒後失德,不小心睡了韃靼公主,噗……”
皇帝收到孟岩的奏摺,喝了清茶潤了潤嗓子,忍不住念了出來,哪知道才念了兩句,就一口噴了出去!
所有人都忍俊不禁,這孟大人寫的奏摺也太直接了吧,哪有人這麼寫奏摺的?
孟大人好歹也是一個大夫,算是讀書人吧,就算沒讀過書,身邊就沒有一個文人謀士?
不過這也怪不得,這事兒怎麼能讓手下人去寫呢,只能是自己寫了。
皇帝笑完之後,頭疼了,這事兒怎麼處置,生米都煮成熟飯了,難不成還能退回去不成?
可這脫脫不花已經將這個妹妹許配給也先做小王妃了,這可是政治聯姻,不是鬧着玩的。
大明朝固然不怕這個,現在也先也就是騷擾一下邊境,要真跟明朝開戰,他就算有心,也沒有準備好。
這些年雖然朝廷緊顧着南邊的麓川,可對北邊鄰居的警惕並沒有放鬆。
麓川之敵,說白了就是疥蘚之疾,北面的民族可是曾經統治過天下的,一旦成長起來,才是心腹大患。
這個孟愛卿,他怎麼能這樣呢,這不是挑起兩國糾紛嗎,朝中本來就有一些人看不慣他了。
這事兒要是出了,他豈不是又要被人攻擊。
這幫老朽的臣子,就知道以為的求和忍讓,難道他們不知道,忍讓是求不來和平的嗎?
怎麼辦,這事兒肯定捂不住的,就算能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
這事兒別人都能幫着瞞,他這個大明的皇帝是不能這麼做的。他是一國之君,豈能做這種欺瞞小人之事?
可這事兒如果直接對外公佈,那會產生多大的影響,他也摸不準,還是找幾個心腹臣子商量一下吧。
於是,皇帝朱祁鎮下了一道命令。喊了幾個人進攻了,禮部尚書胡濙,錦衣衛指揮使郭怒,這事兒要不是孟岩是他的女婿兼手下,他是沒資格的,內閣首輔曹鼐,英國公張文弼,還有就是他最信任的老師王振了。
算上皇帝本人,一共六個人。這可不好,投票的話,萬一三對三,那還是不行。
於是,皇帝心想,把內閣次輔陳循也叫上了。
王振並不知道皇帝突然召喚這麼多大臣來幹啥,但是總覺得自己有些孤單了。
郭怒,曹鼐。還有那胡濙,明顯是穿一條褲子的。曹鼐藉助這二人的力量,才穩住了首輔的位置,後面還有一個楊溥,這個老傢伙,也是支持曹鼐的。
英國公張文弼,軍方第一人。這傢伙年紀到了,子孫也么多少出眾的,所以,在朝中一直保持中立,不過。張文弼跟曹吉祥關係不好,曹家跟張家為了一些利益的事情起過衝突。
而他暗中跟陳循結盟,也算是穩住了陣腳,不然他一個人,還真是難以對抗曹鼐的新內閣。
皇帝叫開會,討論的是孟岩納妾的事情。
眾大臣聞言,一個個表情古怪的朝郭怒望去。
這郭怒這老丈人怕是天底下當的最窩囊的老丈人了,女婿還沒跟女兒成親之前,先納了一方妾侍,那好歹也是自己人,不會爭寵啥的。
現在女兒女婿成親了,這才兩月不到,女婿又要納妾了。
這一回納的妾侍來頭還不小,直接把人家韃靼的公主給睡了,生米煮成熟飯了。
郭怒也是滿臉尷尬,其實他得到這個消息也沒多久,是郭月給他通風報信。
當然,郭月將詳細過程說了,也分析了孟岩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若非沒有更好的辦法,他也不會這麼做。
人家好歹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不是?
從男人的角度看,孟岩這事兒做的夠男人,夠仗義,但是從朝廷的臣子以及一個別的女人的丈夫的角度看,這事兒做的很不地道,還有些無恥。
不管怎麼說,事情發生了,總的面對,解決,埋怨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何況郭怒自己也破戒了,家裏那個原本也是權宜之計的,結果也把肚子弄大了。
為這事兒,這些天他見到原來的兄弟和同僚都躲着走。
皇帝得到消息,還給秦小雅封了一個四品的誥命,這可了不得的榮耀。
秦小雅以前的身份算是過去式了,郭怒的夫人早就過世了,她現在得了誥命,那就是郭怒的正室夫人,死後是可以同穴安葬的。
“郭愛卿,你是什麼意思?”當事人不在,只能問郭怒這個唯一的長輩了。
他的意見很關鍵。
“回聖上,只要他不欺負我們家小月,其他的微臣向來是不管的,這是他的家事。”郭怒道。
郭怒的回答,讓所有人都錯愕了,這算什麼,你女婿又納妾了,這還不算欺負,哪算什麼?
明朝有規定,公卿大臣,可以娶一個妻子,再納兩個小妾,士族可以娶一妻一妾,平民百姓,若四十無後的話,可以納妾。
而孟岩已經有一妻一妾了,按照規矩,他是可以再納一名妾侍的。
但是大明律上可沒有說,可輕易納一國公主為妾侍的,這可是大明開國以來,獨一份了。
只要是皇帝娶個什麼藩屬國的公主為妃子,倒也正常,宮中並非沒有來自各國進獻的各色佳麗,其中也不乏身份高貴之女。
“聖上,這大明律中沒有規定我大明的臣子不能納妾吧?”曹鼐說道,屁股明顯是歪在孟岩這一邊了。
“曹大人,孟大人要納的可是韃靼大汗的親妹妹,而這個明慧公主已經被韃靼大汗許配給了瓦剌首領,太師也先,孟大人這麼做,跟搶奪人妻,據為己有又有什麼區別?”陳循站出來,嚴厲的斥責一聲。
“陳大人。那韃靼公主是孟大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她不願意嫁給瓦剌太師也先,難道就非逼着她嫁嗎?”
“這是人家事情,我們管得着嗎?”
“事情已經出了,難不成讓孟大人把人退回去?”胡濙來了一句。劍拔弩張的陳循和曹鼐都一下啞火了。
“孟岩不過區區四品,怎麼配得上韃靼公主?”
“嗯,這話誰說的?”
“老奴就是隨口這麼一說,孟大人少年英才,配得上,配得上的。”王振連忙打嘴道。
“張愛卿,你怎麼看?”
“老臣倒是覺得,這是喜事兒一樁,這韃靼公主看上孟大人。這說明孟大人的優秀,而孟大人只是咱們大明優秀的人才的其中之一,這也說明了我大明如今是人才濟濟!”張輔故意的岔開話題道。
“張愛卿說的有些道理。”皇帝沒弄明白張文弼的機心,他這是擺明了不想摻合這件事。
“王先生,你怎麼看?”
“老奴沒有什麼看法,只是想問主子一句,我朝廷已經做好了跟韃靼、瓦剌對抗的準備了嗎?”王振欠身道。
這話到點子上了,王振一下子戳中了皇帝心中的要害。也讓其他人眼神鄭重起來。
什麼納妾之類的,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事兒。風流韻事只是大家飯後的笑談而已。
關鍵是這件事帶來的後續影響,很顯然這會影響兩國的邦交的,就看朝廷如何處置孟岩了。
而難題是,孟岩在奏摺中說的很直白,他跟韃靼公主已經有夫妻之實了。
這要命的事兒,就算把人送回去。人家也未必能接受了。
脫脫不花肯定不要,人都許配給也先了,也先,你把人接回去吧?也先心道,一個破鞋還扔給我。當老子傻蛋呀?
真決定送回去,那孟岩能依嗎?
顯然不能,這傢伙要是鬧起來,也是個不要命的主兒。
王振倒是希望皇帝能決定把這個什麼牢子的韃靼公主給送回去,但是如果這麼簡單就好了。
如果他下旨讓孟岩把人送回去了,那丟人的不僅僅是孟岩,還有他這位大明天子。
這天下人怎麼看他,他堂堂天朝皇帝居然怕了一個外藩的君主?
“聖上,這男女之事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這韃靼公主要是不喜歡孟大人,怎麼會輕易讓他得手呢?”胡濙這老不尊的發話了,他是清楚內幕的,什麼醉酒失德,那都是假的,兩人都好好的呢,連肌膚之親都沒有。
“胡老大人,這話像是從一個禮部尚書的嘴裏說出來的嗎?”陳循一聽,立馬急了。
“怎麼了,老夫哪裏說錯了,當著聖上的面兒,你跟老夫好好說道說道……”胡濙可不是楊溥,他可是五朝老臣,資歷比三楊都還要老。
“胡源潔,你這是為老不尊。”陳循還真不敢跟胡濙對着干,只能怒斥一聲。
胡濙人老,火氣可不小,他看不慣陳循跟王振攪和在一起,頓時給了一個“不服來辯”的眼神。
皇帝不由的微微一搖頭,這朝堂上是越來越熱鬧了,比之以前的一潭死水好多了。
這熱鬧是熱鬧,可也有頭疼的時候,比如現在,還真難拍板。
“聖上,孟岩行為不端,此舉有失朝廷體面,臣建議予以懲處,以正綱紀!”陳循鄭重道。
“陳愛卿以為如何懲處呢?”皇帝朱祁鎮的聲音不由的高了三分。
“不如,不如……”
“不如什麼,陳愛卿,你倒是說呀?”
“聖上,不如將孟岩和明慧公主交給韃靼大汗處置!”陳循跪下,大聲說道。
陳循這話一出口,整個養心殿的氣氛頓時凝固起來。
王振真想大叫一聲“好”,可是這是絕對不能喊出來的,因為這無疑有諂媚敵國的嫌疑。
“陳大人,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但是如果為了一個人的私語,而不顧百姓死活,引起兩國戰亂,那就是罪人,我想孟大人他也不想成為我大明的罪人吧?”
“你怎麼知道韃靼和瓦剌會為了一個女人跟我大明開戰?”郭怒反問一聲。
“那郭大人憑什麼認為不是呢,等真的邊關戰火燃起,你付得起這個責任嗎?”
“若你是也先或者脫脫不花,明知道沒有勝算的戰爭,他們會輕易發動嗎?”郭怒問道。
“聖上,只要大明在邊境關閉馬場,中斷跟韃靼和瓦剌的貿易,他們得不到生活必需品,自己先承受不了,如果他們來搶,那我邊關數以千萬的將士難道是擺設嗎?”曹鼐鏗鏘有力的說道。
“曹大人說的不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朝廷每年消耗數以百萬的軍費不是養着他們白吃飯的。”胡濙鮮明的支持道。
“能打贏?”
“只要他們敢來,必叫他們在我大明境內飲恨馬下。”
“主子,戶部還有錢打仗嗎?”
“有錢,這一次孟岩在大同抓了一大批軍中以及地方的蛀蟲,從他們家中查抄出來的財物足夠打一場十萬人規模,維持三個月至半年的戰爭了!”曹鼐道。
“哦,有這麼多?”皇帝驚訝道。
“啟稟皇上,實際上只多不少,有些財物並非是金銀,一時間難以估價,但所得之金銀已經足夠朝廷再打一次麓川之戰了。”曹鼐道。
“好,好,哈哈……如此一來,朕還怕他做什麼?”皇帝大笑一聲,“內閣擬旨,欽差大同巡察使孟岩射殺韃靼箭神博爾術並徹查湯溁一案有大功,朕決定賜孟岩為宣武將軍,宣武將軍之妻孟郭氏為淑人!”
“聖上,不可呀……”
“陳大人,朕平身最不喜歡的就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朕若是聽從你的建議,日後誰還瞧得起朕這個一國之君。”朱祁鎮生氣道。“孟愛卿是朕的股肱之臣,別說他沒犯錯,就算犯錯了,也用的着交給別人來懲處?”
陳循立刻傻了,這事兒自己徹底的沒搞清楚立場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