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整不死你
陳湘娟怪異一笑,“九叔婆、六叔母,要是她沒了頭髮,那些頭飾留着便無用,與其被旁人得了去,倒不如孝敬了你們,還有她身上好看的衣裙,庵堂之地,哪需穿得這般光鮮。”
大姨娘一驚,雙手環抱,“臭丫頭,族長和老夫人都沒說,你……”
陳湘娟杏目一瞪,“這種事還要人說么?”很快恢復溫婉得體的模樣,“既是入庵做尼姑的,就不能留了頭髮,更不能穿這麼好的衣料,難道帶去庵堂要繼續做壞事?”驀地欠身,“那邊有個小雜房,有勞九叔婆、六叔母領着她進去換身衣裳。”她又與自己的奶娘交換了一個眼色。
此刻的西院小徑上,陳相和正拚命地奔跑着,額上破了皮,大丫頭給他抹了些葯,一聽說族長要把他姨娘送往庵堂就奔來了,正跑着,冷不妨就撞到一個栗色繭綢衣袍的少年過來,他見過馬慶幾回,是在東院。
東院的人不輕意入西院,但馬慶不同,他是陳家大小姐的未婚夫,經老夫人允許,可以早晚入西院給長輩請安。
陳相和抱拳行禮道:“見過馬大公子。”
馬慶笑了笑,“怎的傷着了?”
陳相和尷尬一笑,“不小心磕的。”
馬慶道:“我正要去上房給老夫人問安。”
“我……”陳相和想說自家的事,可這種事知曉的人越少越好,轉而又想,要是馬慶也去,許能有個周圜,又道:“族長要送我姨娘去庵堂靜修,我……想給她送送行。”
馬慶見過大姨娘,那是個風華正茂、頗有姿色的婦人,納妾納顏,且不說大姨娘,就是二姨娘也是個美人胚子,面露驚色地道:“大姨娘要去庵堂?”
陳相和就想多個人壯壯聲勢,拉住馬慶道:“陪我一道去吧,回頭我陪你一起去上房給老夫人請安。”
來到江寧陳家大院后,還是第一次有人求他。
馬慶笑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這是什麼狀況?
後門一側的小雜房裏,傳出幾聲鬼哭狼嚎的聲音,是女人的慘哭聲,還有婦人的斥罵音,而小雜房外頭站着一個半大的姑娘,雖是素袍,身上卻流露出咄咄逼人的氣勢。
陳相和分辯出哭聲正是大姨娘,快奔幾步,“二姐,我姨娘要去庵堂了,你……這又是做什麼?”想要哭,偏生死死地抑下,悲憤交架地望着陳湘娟。
陳湘娟神色淡淡。
“啊——”又是一聲慘叫。
陳相和扭頭就往小雜房奔去。
馬慶也是庶子,他明白庶子身份的尷尬,看着陳湘娟心緒繁複,沒想到陳湘娟年紀不大,手段夠狠,他又着實好奇:陳湘娟到底想怎樣對付大姨娘。
陳相和想進屋,偏門窗緊合,只能透過破損的窗戶往裏瞧,只見幾個婦人將大姨娘壓制地上,其中一個拿着把剪刀,正剪着大姨娘一頭漂亮的長發,已經剪掉了一半,頭上留了一至三寸不等的頭髮,像一頭枯草一般直衝沖地生長着。
大姨娘驚恐的大叫着,淚一把、鼻涕一把。
驀然抬頭間,她看到陳相和急切的身影,正焦急地拍打、搖晃着窗戶。
大姨娘停止了呼叫,一個母親的尊嚴此刻被踐踏在腳底,還是讓她的兒子親眼目睹,“相和、相和……”眼淚化成了斷線的珠子,她一動不動,任由幾個婦人脫下她的衣袍,任由婦人剪掉她的長發。
陳相和看着親娘如此,緊握着拳頭,厲聲道:“開門,快給我開門!我要進去,我要進去!”
大姨娘被剝得只餘下肚兜、褻褲,一件灰白色的舊袍覆在她身上,九叔婆冷聲道:“快穿上。”
六叔母冷哼哼地道:“這才是尼姑的模樣,到了那兒,你就安心吃齋念佛,給大伯超度亡魂!”
陳相和的淚流了滿頰滿面。
大姨娘像塊木頭,任由她們給她穿好灰袍,被她們帶出屋子,哪裏還有昔日的美麗,活脫脫像極一個乞丐婆子。
九叔婆討好似地笑着。
六叔母道:“湘娟,你瞧這樣可像尼姑?”
湘娟一臉淡漠地掃過馬慶,目光鎖定在大姨娘身上,不等她開口,小椏卻已先說話:“六奶奶,哪有尼姑留這麼長頭髮的,尼姑不都是光頭么?”
陳湘娟的奶娘道:“沒有剃刀,只得用剪刀了。”
大姨娘精明一世,斗得過嫡母,得了夫君十年如一日的寵愛,偏生被兩個黃毛小丫頭給斗垮,最可惡的便是這陳湘娟,以前以為天真活潑,沒想如此狠毒,剝她華衣,剪她頭髮,還非要把她變成尼姑不可。
陳湘娟面露不悅。
陳湘娟的奶娘忙道:“要不我尋把剃刀來?”
陳湘娟面容冷冽,眼眸無害,微微欠身,“有勞九叔婆、六叔母到後門外的馬車上稍等片刻,一會兒就把大姨娘給送來。”
二人得了她的好處,又得了大姨娘身上值錢的首飾,正暗自歡喜小賺了一筆。
陳湘娟道:“奶娘,把大姨娘的頭髮剃乾淨了。”她直直地看着陳相和,“是不是怪我心狠?你知不知道昨晚上她幹了什麼?她到城外陳氏族裏的果林見了將生堂叔,今兒上午我大姐敬香回來遇上刺客,要不是大姐命大,今兒就死了……”
因沒有剃頭的刀片,有下人送來了一片短劍,又令兩人按住了大姨娘,陳湘娟的奶娘拿着短劍正剃着大姨娘的頭髮。
這是恥辱,是大姨娘此生最大的恥辱。
可她因當著自己親兒的面,不哭不叫,那眼淚就如同下雨一般,怎麼也控抑不住,她唯有任眼淚橫流、傾泄。
陳相和緊握住拳頭,惡狠狠地瞪眼怒視着陳湘娟。
他恨!
他好恨!
恨如烈焰難消。
陳湘娟並不看大姨娘,只在她出來的那刻掃了一眼,對那長長短短得如同枯草一般的頭表達着自己的不滿。
“相和,這怨得了誰呢?父親才新逝多久,她就在外頭干出那樣的事,要怪我們嗎?你也是陳家的男丁,你總得維護父親的顏面。這個時辰,你該在私塾里讀書,還不回去讀書?”
陳湘娟仿若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