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好複雜的人家

第三回 好複雜的人家

林喜樂的情緒慢慢安定下來,一路到處打量着,大姑娘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時不時抽搭兩聲,昭示着她的存在。

“妹妹,你該去打豬草了。”大姑娘——也就是林家大姐林招弟,第一百二十三遍的輕聲提醒。

林喜樂置若罔聞,只管朝着人煙多的地方走,前胸貼後背,她快餓死了。

話說回來,哪裏能不餓?從昨天晚上決定上吊開始,林不喜就沒吃過一粒米,喝過一口水。上午又幹了半天家務活,還不容易趁打豬草的機會跑出來上吊,又還沒死成。

差不多一天一夜沒進食了。

林喜樂聽姐姐林招弟跟在後面,嘀嘀咕咕的說了半天,事情也了解了個大概,卻走的飢腸轆轆。

這會子接受了穿越的事實,更覺得餓得頭重腳輕,半道上見個小孩子手中握着個燒餅,一把搶奪過來,就不管不顧的塞進嘴裏,小孩子在身後放聲大哭。

燒餅除了有點硬,味道還不錯,要是能灑點芝麻,就更好了。

林招弟在身後急的呀,還來不及搶回燒餅,就見林喜樂刷刷吃光了,還意猶未盡的舔着手指,

沖她說道:“咱家在哪兒?”

“啊?”林招弟一時沒反應過來,隨手一指:“那個烏黑色籬笆的院門就是。”

見林喜樂連蹦帶跑的奔過去,急忙大聲叫道:“不能回去,豬草還沒打!”

林喜樂哪裏管她,甚至壓根沒聽清楚林招弟到底在叫些什麼,歡快的帶着期望,往冒着炊煙的小院子跑過去。

她,要回家吃飯嘍。

天大地大,吃飽飯才算事兒大。

林喜樂推開破舊而簡略的院門,一排棉秸稈,用麻繩編排在一起圍成一個圈,裏面是兩座茅草房子,幾個孩童在院子裏嬉鬧着。

見她回來,一個大約十來歲女孩兒大聲道:“二姐沒打豬草哦,要倒霉了。娘,快出來揍她!”

天?這是什麼狗屁妹妹!

林喜樂無趣的翻個白眼,沖她狠狠呲一呲牙,那女孩兒尖聲叫着:“娘啊,二姐做鬼臉嚇唬我。”

用鞋底丟她的大媽手持着鍋鏟走出門來,看林喜樂兩手空空,頓時拉長了臉:“豬草呢?”

林喜樂實在不知道怎麼跟她答話,一言不吭,走到水缸前,用木瓢舀了一瓢涼水,本來想喝,看着黑乎乎的髒的不行,又改了主意,只將手伸進去細細洗起來。

鋥亮的鍋鏟啪一下打在手背上,立刻泛起紅色一片,疼得林喜樂五官扭曲成一團。大媽猶自呵斥着:“都什麼時候了,豬都沒喂,你還有臉洗手?”

粗黑的兩條眉毛倒豎,大媽指着林喜樂厲聲道:“趁天還沒黑透,趕緊去,打不回來不許吃晚飯!”

“不吃就不吃。”林喜樂嘟噥道,見大媽操着鍋鏟去給其中一個小孩子擦鼻涕,便飛快閃身溜進廚房。

只見黑乎乎的灶台上煮着一鍋粥,裏面綠色的菜葉子佔了大半鍋,灶頭上隔着一碗紅薯,看着就沒胃口。

“臭妮子,我看你是死了一回膽子大了是吧,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大媽見林喜樂沒有立即去打豬草,破口大罵起來:“還有你姐姐那個浪蹄子,這麼晚了還在外面野。”

正說著呢,林招弟背着一捆臭烘烘的豬草進門,見娘親指着林喜樂的腦門破口大罵,急忙上前去勸道:“娘,您別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不喜今天想不開上吊,腦子也好像出了毛病,您別急着罵她。”

說著接過林媽李桂芳手中的鍋鏟,往廚房裏去做飯。

李桂芳氣呼呼的道:“一個一個都不省心,白生了你們養了你們了。”見林喜樂無動於衷,又把怒氣灑向院子裏另外一個女孩兒:“林不歡,你多大了還跟弟弟妹妹一起玩,水缸里沒水了,去池塘里提點兒回來。”

被叫做林不歡的女孩兒就是方才叫林不喜二姐的那個,瞥瞥嘴角,很是不情願,卻也違拗不得,小小的身軀比木桶高不到哪裏去,也提着兩步一歇的走了。

另外一個七八歲女孩兒拍着手歡呼道:“早該讓她幹活去了,一個勁兒贏我的豆子。”說完往嘴裏丟進一顆豆子,挑釁似的望着林喜樂,嘎嘣嘎嘣嚼起來,津津有味。

林喜樂很想揍她。

不多時,林爸爸大強也回來了,這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精瘦精瘦的跟人乾兒似的,一進門先咕嚕咕嚕灌了一大瓢涼水,喘着氣又去劈柴。

李桂芳翻着白眼兒沖他叫道:“你看看你養的好女兒吧,繡花下田樣樣學不會,學人家上吊倒是會學的很,要不是我趕過去,只怕不喜今兒個就弔死在後塘的半山坡上了。”

林大強聞言大吃一驚,急忙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喜樂一個來回,見她好端端的站在,除了脖子上有一道紅紅的勒痕,其他並無異樣,長出了一口氣,小聲道:“吃飯吧。”

院子裏的大大小小一聽這句話,呼啦啦一下子將院子中間的破木頭桌子圍起來,各個眼巴巴的望着林招弟,等待開飯。

林喜樂毫不猶豫的跨上去,選了一處乾淨的長凳子坐下來,屁股還沒坐穩,最小的女孩大聲道:“那是爹和娘坐的地方。”

林喜樂看着這女孩兒約莫十一二歲,衣裳乾淨,說話嬌聲嬌氣,不由得厭惡的很,壓根不理她。她卻跑下自己的席位,過來推着林喜樂:“說了這是娘坐的地方,你快下去。”

又衝著往外端菜的李桂芳大叫:“娘,二姐坐了你的地方,我怎麼趕她也不下去。”

李桂芳瞪林喜樂一眼,正準備說什麼,林大強勸道:“孩子今天受了委屈,坐了就坐了吧。”

林喜樂對林大強的好感度,刷刷上升好幾個點,又惡狠狠地瞪了一旁拉她的小女孩,皺着眉頭道:“吃你的飯去。”

小女孩哇的一聲,尖聲叫着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用手拍打着林喜樂:“二姐壞,二姐欺負人,爹爹,娘,二姐欺負我。”

李桂芳往口中塞一坨紅薯,西黃的黏在口中,要多噁心有多噁心,含糊不清的呵斥道:“鬧什麼?”

林喜樂一頓飯吃的頗沒意思,早早下了席,看一群拖着鼻涕的孩子為了個紅薯,你爭我奪哭着鬧着吵翻天。

百無聊賴的搬一把小椅子坐在一邊,默默的搞清楚基本情況。

她穿越的這個軀體,主人是個十四歲的小丫頭,學名林不喜。

提起這個名字,林喜樂都想惡狠狠的咒罵。好好的一個姑娘家,不喜?不喜生下來幹什麼?

與她同樣的待遇的,還有十三歲的三妹林不歡,不用說了,又是一個不討爹娘歡心的姑娘。

老四叫林小菊,可算是個正常的名字,而享有這個待遇,是因為她完成了大姐林招弟沒能完成的任務——招弟!

李桂芳和林大強共有六個孩子,生老大的時候,滿心歡喜能接下來生個兒子,因此給大女兒取名林招弟,結果沒能招來弟弟,倒是又招了個妹妹——就是林不喜。

期盼的是兒子,結果生了個女兒,在重男輕女的古代農村,林不喜的命運可想而知。

然後再生一個女兒,取的名字就*赤*裸的反映了兩口子的心聲——不歡。

待到林小菊生了,開始是沒有名字的,直到李桂芳又懷上了,生了大兒子林成才,才給四女兒高高興興的恩賜了一個還算叫的出口的名字。

後來兩口子又生了一個小兒子林小寶,這艱難的生育歷程才算圓滿結束。

於是,林家的四女兩男,光聽名字,就知道她們的故事,基本上每家每戶,都是這樣的情況。

林喜樂認清這個現狀之後,十分無力,十四歲的身軀,站起來比灶台高那麼一點點,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被嫌棄實在應該。

因此,吃過晚飯,林招弟一提她代替妹妹去給二憨當童養媳,就立刻遭到了駁斥。

林招弟已經十五歲多了,已經及笄束髮了。現在能下地能進廚房,是幹活的一把好手,再忍個一年,說個好人家,這事情就算結了。

相反林不喜膽小怯懦,身體羸弱,幹活不利索,說話支支吾吾,本就不得大人歡喜,加上年齡剛好,不大不小,這樁買賣再合適不過了。

“可是二憨是個傻子,不喜哪裏受得住。”林招弟委實心疼妹妹:“再逼她,她真的上吊了怎麼辦?”

“她有膽子就再去死一遍。”說起這事,李桂芳氣不打一處來,她就想不明白了,平時聽話乖巧的姑娘,怎麼突然有了那麼大的勇氣,敢去尋死?

又用手戳着林招弟的額頭:“你也是,誰讓你舌頭長,把這件事情告訴她的,她若真的死了,我再怎麼向二憨她娘交待?”李桂芳罵的唾沫星子橫飛:“說起來,都是你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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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女不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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