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香蕙,香蕙!”

已經不知在牢裏待了幾日,風暖正閉眼小寐,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嗓音。睜眼一看,卻是藍蕙蹲在牢門外衝著她喊。

“藍蕙?”風暖遲疑的出聲。

“是我是我,香蕙,你快過來,我給你帶了好吃的。”見風暖理她,藍蕙喜不自勝的向她招手。

風暖卻坐在原地踟躕,她歪頭探了探藍蕙身邊被牆擋住的地方。

“沒有別人,是我偷偷進來的。我給了看門的大哥一些銀子。”見風暖猶豫,藍蕙馬上解釋,順便打開了帶來的食盒蓋子,一陣食物的香氣立馬飄了過來。

風暖摸了摸纏在身上的杏子紅,默默走了過去。也不知趙符然是對她太過放心還是實在不知道石鏈也是武器,她明目張胆的纏在腰上,他居然也熟視無睹。

“真是可憐,在這裏待了十來天,你都瘦成這樣了。”藍蕙看着風暖,一臉心疼。

“有十來天了?十幾天?”風暖一驚,竟然已經過了這麼久了?不知如今戰事如何?是不是已經打起來了?鄒羲有沒有想出禦敵的好辦法?風暖有好多事想問,可是從何處問呢?

“約莫有十三四天了吧……我之前一直想進來沒成功,今日不知怎地守衛忽然減少了,我才偷偷託了人進來的。想着你在這裏也沒什麼吃的,就給你帶了些飯食。”藍蕙邊將盒子裏的飯菜拿出來邊說,罷了看着風暖一臉認真的說:“香蕙,雖然將軍那麼討厭你,可是我相信你,你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風暖看着藍蕙推過來的飯菜,心中有些翻湧。明明都是普通的飯菜,也不見有多好的手藝,她卻無端覺得珍貴,更覺得沉重。

“也許……我並沒有苦衷呢。”風暖獃獃的看着擺在地上的幾隻碗,訥訥開口。

藍蕙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把筷子遞到風暖手上,小聲說:“那也沒有關係,戰爭什麼的,離我太遠。將軍他們在乎的我看不懂,可是你對我的好我都記着。平日裏做了什麼好吃的你都會偷偷給我留一份,有什麼忙也儘力幫着我,在這個府里,除了爹娘,你是頭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

“藍蕙……”

“真是的,你應該叫我姐姐的呢!”藍蕙故作輕鬆的打斷風暖的話。

風暖笑笑:“當時進來的時候把年齡報小了,我已經過了二八,實際上比你要大。這聲姐姐,喊來怕是不合適。”

“這樣啊,那算了。不過你平日裏一口一個姐姐叫的我都習慣了,讓我叫你姐姐我可叫不出口的。”藍蕙驚訝,隨即狡黠的笑着。

那也沒關係。風暖在心裏說。她把頭輕輕靠在木欄上,眼睛看着那扇小窗戶。

“藍蕙,謝謝你。”

“你謝我,可是我什麼也幫不了你……”過了好久,藍蕙才難過的回答。

風暖也不出聲,沉默的看着窗戶外一點點的方塊天空,似在嘆息,又似想念。

“藍蕙,如果,如果下次你還能進來,能幫我一個忙嗎?幫我帶幾個小皮囊進來,要小的,小的方便。這裏的水不太夠,我想平時能想辦法存點水。”

藍蕙看着面前女子消瘦的側臉,陰暗的環境下彷彿看到了她睫毛上的點點水珠。居然,已經到了連水都不給的地步了么?心裏不由得陣陣發酸。

“好,好的。”她說。“香蕙,你快吃吧,等會兒飯涼了就不好吃了,我也不能在這裏待太長時間,下次若有機會,我再來看你。”

“嗯。”風暖含糊不清的發出一聲細小的聲音,低着頭飯扒的飛快。藍蕙只以為她餓的狠了,卻沒看到她眼角溢出的半滴淚水。

對不起。她在心裏默默的說。

據說當天晚上地牢來了一群身份不明的人試圖劫獄,可惜被阻,那群人不敵圍守的一百守衛不幸被俘,為了不泄露身份情報,皆吞毒自盡。趙符然猜測是奉陽王的人,於是調審了守牢的獄卒,詳細盤問是否有人來過。

此後如何,風暖並不得知,只期盼藍蕙能夠平安。

而一顆心,終於在藍蕙再次出現時落定。

待藍蕙在門前停下風暖便撲了過去。她似乎憔悴了些,臉色不太好,眼下有重重的陰影。

“藍蕙,我聽說前幾天趙符然調審了一些獄卒……你沒事吧?按說門口守衛應該增加了,怎麼你還能進來?”

“我沒事,這次還能進來是因為我找了老熟人。”藍蕙支支吾吾的,眼神有些閃躲。

見她這個樣子風暖心下便已明了。

“不要說我了,我給你帶了些吃的,這次不是我做的,是叫廚房的劉阿娘做的,你嘗嘗看。還有你上次讓我帶的皮囊我也帶了,你看看行不行。”藍蕙放下食盒,從懷裏掏出幾隻做工精緻小巧的皮囊。風暖接過,放在手上掂了掂,又丈量了一下大小,眼裏露出了笑容。

“謝謝,這個皮囊真是做得太好了。”

“跟我還客氣什麼。”藍蕙笑着,風暖瞧着,那笑容卻有些勉強。

這次等到風暖吃完了飯藍蕙還未走,坐在那裏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麼。

“藍蕙?藍蕙?”風暖叫道。

“嗯?”藍蕙回神,迷茫的看着風暖。

“想什麼呢?我吃完了,叫你都沒反應。”風暖指指食盒,食盒工工整整的已經收拾好了。

“嗯,沒想什麼。”藍蕙心不在焉的說。

“藍蕙,如果你有什麼想問的,趁我沒改變主意,可以現在問。”見藍蕙這副樣子,風暖終於忍不住抓住她的手。

“原來你都知道。”藍蕙卻好像鬆了口氣,突然笑了。她把手覆上風暖的,眼裏的笑意溫暖的好像三月融雪的初陽。“我只是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你。你放心,我不問,我沒什麼想問的。我只要知道,你是那個善良友好的香蕙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是趙符然不會就這樣放過你的。”明知道自己什麼也不能說,可是看到這樣為難的藍蕙還是忍不住心軟。

藍蕙搖搖頭,道:“那不重要了。我爹娘死在這府里,是被主子撒氣遷怒而死的。我一直想不要重複爹娘的路,如今竟然能讓主子們有求於我,我最後便是死了,也算值了一回了。好了,我走了。香蕙,你要好好的。我想,你這麼聰明,應該能逃出去吧!將來出去了,要好好活着。”

那藏住的半滴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久久以後,在空無一人的地牢裏,風暖輕聲吐出了藏在心中許久的三個字。

“對不起。”

卻不知是說與誰聽。

按照鄒羲的推測,趙符然果然於四日前發動了第一次攻擊。說是攻擊,實際上更像偷襲,可也在鄒羲完全的準備下土崩瓦解。趙符然被迫退回金陵重整兵力,正式的攻城戰役約莫就這幾天了,可是風暖還是沒有消息。鄒羲很焦急。

從軍機圖送出來風暖身邊被識破,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月了。自風暖被抓住的那天暗哨便再探不到她的消息了,這不得不讓人往壞處想。但鄒羲覺得風暖一定是被趙符然藏在了一個隱秘的地方。他近乎執拗的相信華風暖沒死,雖然柏文禮和許戟已經列出了一籮筐華風暖死了的可能性。

“唉!”軍事消息看着看着就被鄒羲扔在桌上,這幾日心裏莫名煩躁,華風暖下落不明,實在讓他揪心的狠。早知會如此擔心,當初不讓她去就好了,現在搞成這個樣子,可怎麼跟華景祐交待!

一向精明敏感的鄒羲,這次卻慢了半拍,仍沒弄明白自己的擔心是為了什麼。

“喲!什麼事這麼大火氣?”許戟進來的時候正看到鄒羲摔書帛。

“沒什麼。看這些東西看煩了。”鄒羲恢復了一貫平靜的樣子,無波無瀾的說。

“那就別看了,出去喝一杯吧。”許戟環抱着手靠在門口,腿搭在另一條腿上,一副流氓樣。

“走吧。”鄒羲說著,兩步三步就走了出去。

許戟淡淡的看着鄒羲從他面前走過,頭也沒回直直朝前走。站在原地盯着那道背影獨自前行,在黑暗中顯得無比寂寞。略頓了一下,便閑閑跟了上去。他明白,鄒羲的煩絕不是看軍事文紙的緣故。但這種事就不必說穿了,這麼多年好友,他也明白鄒羲什麼玩笑能開什麼玩笑不能開。但願華風暖吉人天相,能活着回來。可是這麼說其實也挺諷刺,當初讓華風暖去的時候,這種情況不是也應該在考慮之中嗎?事到如今又舍不下這顆棋子了。

一直以來鄒羲都比許戟聰明會計較,可今次卻是許戟早先嗅到不對勁。

罷了,這都是天意,天意不可違,且看命運怎麼安排。

是他的,總丟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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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言・凌波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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