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血祭清明

第十一章 血祭清明

楊柳青,煙雨朦。

朱棣傲然立於那株楊柳下,輕撫着眼前的柳絲,眼中儘是悲憫之色。

他有抱負,卻不得志。

這是他的悲哀。

但是,他沒有認命。

他只是覺得缺少一個機會。

他相信不久的將來,這個機會就要到來了。

清明。

這個祭祀的節日,不僅是為了祭奠祖先,也該是為過去祭奠了。

清明時節雨紛紛。

這場雨說來就來,朱棣一望無際的煙雨,柳絲在雨中紛紛輕飄,朱棣的心忽然覺得無比的寂寥。

沒有伊人的影子,也沒有油紙傘在手中,他手中有刀。龍形寶刀。

刀鞘華麗無比,朱棣猛地拔出寶刀,痴痴發著呆,雨絲就灑在刀鋒上,濺起絲絲的珠光,彷彿生命在跳動,夢想在驚呼。

北平雖好,江南更美。

他嚮往江南,江南有那麼一個執着油紙傘的女子在細雨中寂寂的等待着,輕舟翠荷,那一襲青衣撐着小蒿,漸漸消失在江南的水鄉。雨水和淚水交織在一起,迷濛了雙眼。

他再也沒有回去了。

他回不去了。

那是最後的訣別,從此他就再也沒有見過油紙傘,只有風沙和噩夢。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

天道不公。

對他來說不僅是不公,還是殘忍。

為何京師容不下他?為何帝王寶座沒有他的份?

他不甘心,也不認命。

他姓朱。朱氏江上他也有份。

可是,他卻在北平這個地方苦苦撐了這麼多年。他在等,一直在等,等一個機會。

自從太祖皇帝駕崩之後,他就再也等不下去了。

機會是自己爭取的,也是自己創造的,許多年的風霜,他已經厭倦了等待的滋味。

忽然,他的心中又想起了那個女子。

她是不是仍在等待?

容顏蒼衰,等的只是寂寞。

他的心開始痛了。

這一切,全是上天不公。

他恨,

很、

狠、

恨。

恨激發了他的鬥志,他的鬥志如火,如烈日。

他忽然又想這場雨為何不下的猛烈一些呢?

他想清醒。

他不想看見自己的心。

那是一顆會碎的心,還沾着血跡,那是朱氏的血。

他不想血染朱氏江上。

可是,命運就是如此。

你不想的偏偏會發生在你的身上,這就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不在江湖,江湖值幾個錢?

江湖大俠能名垂千古嗎?

鋤強扶弱,大俠能救多少人?

只有掌握天下大勢,方能指點江上,名垂千古,救天下萬民於水火。

人生在世,匆匆幾朝。

當成就風華,有夢當惜。

他的夢想是天下。

以往每次上朝,他總會盯着那金光輝華的龍椅寶座痴痴發獃,當他的眼睛觸及朱元璋的眼光時,他的眼神就萎縮了。

他只有失望的眼神了。

失望還不可怕,對他來說,一次失望並不能抹滅他的鬥志,直到他被調配到了北平,他不再失望了,而是絕望。

絕望是絕望,他還沒有死。

只要活着就還有希望。

這些年,他的人生觀開始變了。

在折磨中升華,升華為野心。

他開始招兵買馬,苦讀謀略兵法,他還學會了一件事——忍受。

忍受着一切孤獨與寂寞,只為了某一天能回到江南。

他越來越自信了,因為他覺得他的刀法越來越像是一條龍。

他手下的人曾說:燕王的刀法真像一條龍,果然是龍中之刀。

他喜歡別人誇讚,那種感覺就是享受。

清明。

只要過了清明,一切都會解決了。

他忽然很懷念冷秋傷。

可是他永遠都不明白冷秋傷心裏在想什麼。

他似乎只為了殺人而殺人,這是個很危險的人。

他卻甘願俯首於燕王府,到底是何目的呢?

無所謂了。

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放他就一定有能力收他。

他在想:楊凡到底死了沒有呢?

楊凡還沒有死。

他卻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殺氣。

殺氣瀰漫了整個雨中。

透過朦朦雨絲,他見到了一雙犀利的眼睛。

那雙眼睛如狼眼般深邃,彷彿兩道殺氣。

他全身淋在雨中,几絲青絲垂在眉間,雨水就順着青絲往下滴,他的手悠長,彷彿是天邊最遠的那兩絲雨。

靜謐。

雨中的一番獨特的靜謐之景。

楊凡緩緩止步。

他抬起頭,將右手的刀移向左手,右手再緩緩揭開斗笠,再走近冷秋傷。

冷秋傷冷冷道:“我叫冷秋傷,是來殺你的!”

楊凡道:“這個世上有很多人都說要殺我,可是,我還活着。”

冷秋傷又道:“你很自信!”

楊凡道:“因為我心中無愧,你能否告訴我,你為何要殺我?”

冷秋傷:“因為你該死!”

冷秋傷說完這句,他就動了。

他一動,整個雨絲就動了。

雨絲亂旋。

劍雨。

萬千的劍雨,襲向楊凡。

楊凡不驚、

不退。

他急進。

刀光乍現,自他手中驚現。

刀光如幕。

刀幕激蕩。

雨紛飛。

殺氣紛飛。

冷秋傷退。

他只有退,刀幕逼得他退無可退。

他只有反擊。

他忽然卷指向自己心間狠刺,那一指彷彿穿心而過。

然後他的人就如神明般暴長,風雨不驚。

他的人忽然汲取了所有的雨絲,雨絲中的殺氣。

他的人就變成了一股暴烈的殺氣。

如一柄劍。

劍,飛向楊凡。

楊凡的刀幕瞬間就碎了、

破了。

他疾呼,手中的斗笠猛地擲出。

‘噗’

那一聲似天地迸裂。

雨絲亂舞。

亂眼。

眼亂。

冷秋傷驀地站在了楊凡的背後。

殺氣消遁。

傲然。

冷峻。

如霜。

天地仿如只有他一人,千年萬年,只有他,矗立於天地間,笑傲人間。

楊凡呢?

楊凡的心很痛。

他看見了他最不願見到的場景。

昏黃的暮霞下,凄厲的血污,染滿了整個濠州城,那已經過去許多年了,可是卻是那麼的清晰,無盡的呻吟聲久久未絕。

“哥哥......殺了我......”

“弟弟......你殺我......殺我啊......”

他已經忘了哪個是哥哥,哪個是弟弟了,他只知道最後只剩下了一個人。從此,就再也沒有哥哥和弟弟了。

只有楊凡,平平凡凡的楊凡。

但是,他終究還是未能平凡。他做了刀神,絕世無雙的刀神。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死,想不到他真的要死。

他也從來不知道死亡是什麼顏色,此時他卻看見了。

死亡的紅色的,血一般的紅。

“明年的清明就是你的忌日,安息吧!”

冷秋傷說完這句就走了。

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雨中。

楊凡呻吟了最後一聲,他終於看見了那對兄弟,他們手握着手,一起在朝陽下散步,竟是那麼的靜謐。

這場雨終於還是停了。

楊柳顯得更加青翠,那就是生命,生命畢竟是要經歷過風雨的,風雨過後才會顯得更加珍貴。

朱棣展顏笑了笑。

清風拂面,雨後的空氣竟是如此的清香。

“報!”

“說!”

“冷秋傷回來了。”

“好!”

朱棣說了一個‘好’字,沒有人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是朱棣,他又要誰明白呢?

“血祭清明!”

每個燕王府的人都得到了這四個字,這四個字就代表着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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