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彌天大謊(上)
早上叫瑾岩起床真是一件力氣活,難道這就是晚上沒允許和他一起睡的一種反抗行為?
喊了五聲,才有知覺,“吱”了一聲,繼續悶睡。時間不允許戴暮熙有絲毫怠慢,忙將瑾岩拉起來,這身體還真是結實,意識還真是頑強,絲毫不帶猶豫地抗拒着他的力量,誓死拼搏地往床上靠去。實在沒辦法,只能使用必殺技,將瑾岩扶着站起來,然後控制住他的身體,讓他一直保持這個姿勢。
戴暮熙忽然覺得自己太虐了,今天是怎麼了,心裏biantai么?非要以這種方式跟這個傢伙鬥爭到底。只是他心裏更想知道的是這麼嗜睡,他媽媽每天是怎麼把他叫起來去上幼兒園的?
決定把他放倒在床上,就當自己遇到剋星了,親自伺候人家穿衣服吧。
沒想到這時候,瑾岩醒了。
困頓迷糊中叫了一聲:“爸爸。”
然後就是匆匆洗漱吃早飯,牛奶配麵包,瑾岩吃得很香,他心裏倒很受用。接着就帶着瑾岩提前半小時出發了。早走的好處就是塞車不那麼嚴重了。瑾岩一坐上車就興奮起來,使勁擺弄着他身邊能夠得着的東西,嘴裏不停地讚歎,“哇塞,爸爸這是你的車啊?”
“嗯。”
“我跟小強他們說你有車,他們還不信。”
“不能叫別人小強。”
“可是他真的叫小強啊。”
“哦。”
“一隻打不死的小強。”
戴暮熙再次瞬間石化。
不過瑾岩絲毫沒察覺,而是更興奮地問:“爸爸,我們這是去哪裏?”
“今天你就先在一個阿姨那裏呆一天,我要去上班,下班了把你接回來。”
瑾岩立刻嚷道:“我不想去,我想呆在家裏。”
戴暮熙一直目視着前方,聲音是一貫波瀾不驚的溫和,“呆在家裏沒人照顧你。”
“那我想回家找媽媽。”
這話一說,瑾岩眉毛皺了幾下,又搖搖頭,說:“算了。”
戴暮熙被他的話牽引着轉頭看向他,瑾岩留意到戴暮熙看他,瑾岩忙將頭調過去看窗外,轉得有些猛了,差點碰到車身上。
車停在了本市中心區邊上的一處還算幽靜的小區外,帶着瑾岩做了登記進到裏面就直往右邊的c座樓走去,然後坐電梯直上九樓,最後兩人停在了一扇黑色門外,戴暮熙按響了門鈴,而瑾岩則仰着頭眼睛睜的大大的瞅着門上的9c的門號,一臉木然的樣子。
不一會兒門就開了,眼前是一個留着齊耳短髮圓圓臉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的女人。一開門就直直地盯着瑾岩看,對瑾岩看看,又對戴暮熙看看,忽然一拍手笑道:“哈,這不會是你兒子吧?”
戴暮熙早料到她大驚小怪的反應,但這話還是讓他心裏意外而吃驚,他便問她:“你是不是覺得他特別像我?”
甄心有些奇怪地看看他們倆,有些搞不清狀況了,讓他們進屋后就問戴暮熙:“那就是你外甥?養兒像舅舅嘛,但你不是獨生子嗎?”
他並沒有聽進去她的話,仍有些不服輸的樣子,轉身來繼續道:“我就問你,他是不是特別像我?”
甄心湊近瑾岩,說:“細看嘛,有點。。。。。。哎呀,反正就是像,真像。”
她臉上肯定以及確定的表情瞬間變成了不可思議,看着戴暮熙,言語都有些結巴了:“這個。。。。。。不會是。。。。。。私生子?”
戴暮熙聲音裏帶着幾分埋怨地說:“不要在孩子面前亂說。”
甄心徹底震驚了,眼睛都睜圓了,“你。。。。。。”然後不出聲了,嘴裏打着“兒子”的口型,表情很是誇張地說。
“應該是。”
戴暮熙心裏某處起着波瀾,波浪越卷越大,波濤流得很急速,明明很激動了,回答得卻很是自然,
他的激動都掩飾在內心裏,甄心卻都毫無遺漏地展現在了臉上,好像發現了外星人似的又仔細盯着瑾岩看。瑾岩一進來就被她這帶着點神經的吃驚訝異的樣子唬得不知所措,又見她目光如此灼熱地盯着他看,就小心地退到戴暮熙身後。
戴暮熙卻把他拉出來,對甄心說:“別一驚一乍了,今天拜託你個事,你不是不上班嘛,幫我照看一下孩子。時間比較趕,我要先走了。”
甄心佯作為難地說:“這個嘛。。。。。。”
“行了,回頭請你吃飯,‘泰滿貫’。”
甄心立刻爽快地應道:“ok!沒問題。”
“爸爸,我要跟你走!”
瑾岩突然懇求着說。
“好好聽話,甄心阿姨很溫柔的。”
甄心饒有興味地看着瑾岩說:“是的啊,比你爸還溫柔!你就放心跟着阿姨喝西北風吧。”
戴暮熙沒再和她鬥嘴,就忙出來了。只是到了樓下卻又忍不住看着上面。他帶瑾岩來甄心這裏不全是將他託付給甄心照看,當甄心說出那句“真像”的時候就好像小時候看“少年包青天”,揪心地跟着包拯一步步追隨着線索,只為包拯親口說出那個真相,聽到的一瞬間大快人心,可是瞬間又覺得失落,一句“真像”就沒了?誰來給他這份激動一個強有力的解釋?
這一天的工作戴暮熙都是心不在焉的,覺得時間竟如此難熬,好不容易等到下班了還要臨時加開個會,會議結束后就迫不及待地往甄心家裏趕去,同事小何說他像是單身多年的青年忽然有一天一見鍾情了自己心儀的姑娘,上班時間心不在焉,下班就成了一頭脫了韁繩的牛,朝着fa/qing的路上奮勇前進着。
戴暮熙知道他和甄心一樣不靠譜,總是信口胡說,絲毫不注意措辭,也不去理他。可是內心竟然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反駁他的話,他只不過是去見那個被稱作他兒子的孩子,也許情緒表現得不對,但好得這也是一場天大的意外,讓他既驚而喜。
去之前他又給樓上的兩個人買了份披薩,校友邢行的兒子很愛吃必勝客的培根芝士披薩,小孩子的口味總是相通的吧。
他還在想像屋裏會是什麼情景,甄心一開門他就看到她一臉無奈的挫敗,瑾岩則一副臨敵戒備的虎虎的樣子坐在沙發上,那樣子蠻像一頭極不爽的東北小白虎。小白虎,戴暮熙又想到了自己以前的頭像,這孩子總是帶給他一些比較酸澀扯痛的回憶。
甄心扶着牆做失敗狀,哭笑着說:“你個仔葛脾氣都幾倔下喔!(你兒子脾氣還挺倔啊)”
戴暮熙又看看瑾岩那虎虎的樣子,忍不住笑着說:“是不是很像你們北方漢子?”
他把披薩放到桌子上,沒有成功吸引到瑾岩的目光,倒是甄心的兩眼一直盯着披薩發光。
“你不是要減肥嗎?”
甄心當即搖頭:“今晚暫時停止計劃。”
戴暮熙買的披薩夠大,本來是要三個人一起吃的,但瑾岩一直都不高興地坐在沙發一角,似乎對他也有些看不順眼了。他喊了幾遍,人家都不吱一聲,更別說能和他預想的一樣一看到披薩直流口水了。
這牛脾氣,還真不像他。
無可奈何,戴暮熙覺着還是帶他回去得了,這話剛一出口,瑾岩就猛地起來往門口走去,接着開了門就出去了。然後又忽然回來,大聲對着甄心喊道:“阿姨再見!”轉身又走了。
戴暮熙也不多做逗留了,忙後面追了出去。
他沒想到這孩子牛脾氣還真大,從把他帶出小區上了車到現在半個多小時了,一直苦着一張臉不說話,他只能開口暖場:“怎麼啦?和阿姨鬧彆扭啦?”
他一臉憤憤的樣子,卻終於開口了:“她很討厭。爸爸,你以後不要見她了。”
戴暮熙心裏暗笑,說:“人家阿姨照顧你一天,小孩子應該要懂得感恩,要感謝人家。”
瑾岩更不高興了:“她總愛問我一些問題,老討厭了。”
“什麼問題?”
瑾岩不說話了,大概鬧過脾氣之後肚子餓了,眼睛總是掃着外面一家家從眼前流過的餐廳。戴暮熙倒很想做一下深度的試探,他到底在迴避什麼,可是又有些不忍心。
正在做思想掙扎的時候手機響了,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了。
甄心聲音怪怪的很是神秘地說:“他媽媽是魏雨叚吧?”
戴暮熙忍不住去看瑾岩,瑾岩也正看着他,一臉的不滿意,這張不高興的小臉讓他心裏有些緊張起來,心跳也加快了幾分。
甄心有些尷尬地笑笑,說:“還是我冒昧了?那真的不好意。。。。。。”
戴暮熙忙說:“沒有。”
電話那頭沉默了,戴暮熙知道她並沒有掛,果然過了好一會,等到她反應過來迎接他的就是驚天一呼:“這該是一件多麼震驚而喜悅的事情啊,是不是啊戴暮熙,尤其對於你來說。這麼勁爆的新聞一定要昭告全天下啊。”
這個人總讓他不放心,他忙說:“別,你千萬別。。。。。。”
只是話還沒說完,又被她打斷了:“你們倆太神了!”
今天甄心很成功地用兩句話就攻破了他的敏感地,是因為他內心的這片園林並沒有防護帶,很久沒有開墾了,他以為已經荒蕪了,沒想到一滴水就能讓整片荒草復蘇,只不過變化得太過動天撼地,他一時有些承受不住。
晚上他帶瑾岩去吃口味蝦,湖南辣味不夠,濃香不足,因入鄉隨俗,倒有本地特有的那種清淡鮮香,初覺平淡,繼續吃下去香味便漸漸溢出縈繞在舌尖,回味持久。且這略清淡的口味也很適合小孩幼嫩的脾胃,看瑾岩吃得津津有味的,卻也沒覺得有刺激之感。這孩子真的好養,吃什麼都很香,飯量也不錯,就是身體不能很好地吸收營養,顯得很單薄。
戴暮熙很自覺地想,真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