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等候
宋輝的那些話勾起了李牧對於那場決裂的回憶。
“希希,別騙媽媽,你看,你媽媽年紀大了,心臟不好……”
“啊,我辛辛苦苦把你養那麼大,你竟然變成這種人!你給我改,不改就不是我兒子!”
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從一開始的好言相勸,到後來的聲嘶力竭的痛斥,他成了一個不孝敬的兒子,噁心的同性戀者,病毒攜帶者,骯髒的人。
這種人,是大多數的一種見解,他們彷彿是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態,標榜着人道主義精神,對他們伸出一雙挽救的手。
可是,我已經是這樣了,回不去了。我不想用電激療法改變我的性向。
那個時候,他辯駁着,可是,沒有絲毫的作用。他甚至在家裏看到了繩子,立刻就猜到了自己將受到怎樣的對待。
“哎,你跟那幾個人,絕交了啊!”rain搭着他的肩膀,“我剛才偷偷的看見了,你那架勢,跟你平時的樣子壓根兒就不一樣。”
“rain,你有很多朋友嗎?”李牧無力的說道。
Rain一聽他問的這個,立刻擺出自己兩肋插刀的朋友多了去了的樣子。
“可是,我沒多少朋友,他們,是我以為能夠理解我的,我想珍惜的朋友。”李牧安安靜靜的擦着杯子,杯沿上映着李牧帶着傷心的臉。“我跟他們,是不一樣,我以為這沒什麼。可是今天他卻這麼說。是不是我做人很失敗,為什麼,沒有人願意留在我身邊。”
Rain偷偷點了根煙,一點都不在乎老闆發現會被扣錢,反正錢從來都沒到過他的手裏。“你很貪心。”
“啊?”李牧不明白。
“每個人都有讓別人羨慕的一面,你羨慕我朋友多,我羨慕你年輕有更多的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的想法太過極端,好像每次都會冒出很陰沉的想法。我不知道你遭遇過什麼,但是這些問題不是你想明白就能解決的。有些人根本不需要朋友也能活的很開心。有人願意留下,就珍惜,不願意留下,也不強求。我們的一生註定要有很多人在身邊來來去去,你根本就不能留下每一個人。那些珍惜你的,願意靠近你的,會留下,然後陪着我們走過一段。那些不願意停留的,依然會繼續他們下一段相遇……”
“rain,你真的很豁達。”
酒吧老闆站在吧枱後面,聽着那段話,心內想着,要是錄了音就能告這傢伙剽竊了。真沒想到自己原來勸說他的話,他能記得那麼清楚。
很久不笑的臉,突突的勾起一個笑容。把身邊端盤子的服務生嚇了一跳。
李牧下班后,跟同事告別,走出酒吧。看見門口站着一個人,雙手插兜,面色沉靜,眼神沒有焦距的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周圍形成一股冷凝而排外的氣場。
李牧想,黎詭估計在等人,反正不是等他。他是那種人!李牧皺了皺鼻子,諷刺的想着,低頭從他身邊走過。
剛擦身,就被扯住了胳膊,隨後又被放開,就像只是攔一下他,並沒有做更多的接觸。
李牧後退了一步,跟黎詭保持距離。
“我,我下班。”
“嗯。”
“我走了。再見。”
“嗯。”
李牧在前面走着,後邊黎詭的腳步聲隨後跟上來。後背受着刺人的視線,扎得他渾身不舒服。走到公交站的時候。黎詭終於跟李牧並肩。
“你回家?”
“不回。”
“哦。”
李牧等着公車,有種拿出錢包數數鈔票打發時間的衝動。“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那裏?”
“宋輝的朋友說的。”
“我能保護好自己。”
黎詭沒有應聲。
他們就這麼靜靜的站着,偶爾有路人經過,都沒有往他們身上投一絲的關注。
“能不能不告訴他們……”
“嗯。”黎詭明白李牧說的他們是誰,這事兒要是李秀知道,估計會比宋輝還要擔心上好幾倍。還有,他的同性傾向,這本來應該是一個秘密,李牧永遠不能公開,獨守着的秘密。
公交車到了,李牧跟黎詭都上了車,只有一個座位,李牧沒有向那麼空位走去,黎詭卻拉着他的胳膊,讓他坐了下來,而自己則是站在他身邊,拉着拉環,看着前方。
“等會,我坐幾站,你坐幾站,輪換着坐,不然站着太累。”李牧說著。
“嗯。”
晚上的公交車,不一般的安靜,車廂里是灰暗的,偶爾外面的燈光閃過,車廂里才會存留那一秒鐘的亮度。李牧在酒吧站了兩個小時,早就累了,再加上宋輝這一番鬧騰,他的心也有些累。就這麼搖搖晃晃的,李牧的眼睛越來越小,然後上下眼皮終於相親相愛的閉上了。身子隨着司機的加速剎車轉彎,而誠實的晃動。
睡着的李牧,全身都是放鬆的。黎詭這才把視線放在李牧身上,李牧給他的感覺,一直都是軟綿綿的,就連他偶爾生氣,他仍舊是軟的,這種軟是一種質感,很招人捏上一捏的那種。
又一個轉彎,李牧的腦袋撞到了一個不軟但是也不是特別硬的東西上,很合適的枕頭,蹭了兩下還是沒醒。
黎詭看着頭枕在他腹部的李牧,風吹動他的頭髮,讓軟軟小小的耳朵露了出來。黎詭的手就那麼不自覺的伸了過去,溫熱的,柔軟的觸感,捏了捏,真的很軟。
“唔。”李牧被捏了耳朵,想藏起耳朵來,由一側靠着黎詭的腹部,變化到頭頂住腹部。
黎詭不再鬧他,一隻手仍舊掛住吊環,另一隻手放在椅背上,為李牧圈出一個安全的空間,不松不緊,分外舒適。
公車上,有的人低頭看手機,有的人也閉目休息,有的人望着窗外,沒有人注意到車廂里這小小的和諧的場景。
到了站,黎詭扶着李牧睡的軟軟的胳膊,帶他下車。被小冷風一吹,李牧才清醒了不少。
“對不起,我睡過去了,讓你站了那麼久。”李牧愧疚的說道。
“沒事。”反正自己的得了便宜。鬼子很滿足。
突兀的咕嚕聲從李牧肚子那裏傳來,李牧尷尬的捂住肚子,“你餓了嗎?我回去要做飯,你要不要一起吃?”
“好。”
李秀在醫院裏陪夜,沒有回來。李牧之前跟她說要替她,但是李秀跟孔華西都不支持。
如果李秀今天在家,恐怕黎詭就沒有享受美味的機會了。李牧對孔家有一種感恩的感情,但是那種主人公感覺一直沒有培養出來,他始終覺得,孔華西李秀才是找個家的主人,他只是一個寄宿者。
黎詭坐在餐桌旁邊,靜靜的等待着,他本來想幫忙,但是被李牧趕了出來,理由是菜葉子全部給他給揉碎了。李牧笑着說終於知道了一種他不會的東西。然後把那些揉碎的菜葉子淘出來,切碎了做蔬菜粥。
李牧在廚房做飯,小媳婦一般圍了個格子圍裙。客廳里放映着電視劇,很溫馨的家庭氣氛。
“你別著急,很快就好。”李牧在廚房裏喊道。
黎詭雙手搭起一個尖塔形狀,“我不急。”非常不急,等多久都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