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終身瓏h心戚戚,謀姻緣韌之誘皇上
月高起,秋風漸寒,席宴散去。
瓏玥有些意興闌珊的欲回自己的營帳之中安寢。
方才席上那班達大王子莽撞求娶也生生嚇了她一跳。雖知皇帝爹不會應允,卻也不禁為自己的將來堪憂。
那明軒是皇帝爹與皇後娘甚為篤意的女婿人選。若論人品、相貌、家世、才學,明軒無一不是上上之選,然而,他是自己的表哥啊!她親舅舅的親兒子!
這姑表親於古時乃親上加親之美談,可,對於瓏玥這個帶着現代記憶投胎而來的人,卻着實難以接受。
日後縱是嫁了,她也會時刻生活在惶恐之中,憂慮自己的孩子會不會是畸形兒,抑或傻子。
且,以如今她與明軒間的相處看來,表哥對自己有寵、有疼、有縱容、有尊重,卻無那男女之愛。或許於這古代,男子皆是如此?相敬如賓便是美滿姻緣?
瓏玥心生迷茫,恍恍惚惚地隨着瓔珞姑姑往營帳中走。
忽聞太子哥哥喚她。
轉身觀瞧,就見小哥與裴元修也站在他身側,其中還加上個半大的小子李隆徹。
瓏玥朝着眾人笑笑,問道:“哥哥們喚我何事?”
李隆佐道:“來抓你這妮子的小尾巴,看看你是不是小狐狸化了形!”
瓏玥眯了眯鳳眸,決定不搭理他。
只隨着幾人往篝火堆邊上,席地而坐。
太子李隆佑深深看了瓏玥一眼,道:“可是被方才那銘金大王子莽撞之言嚇到了?”
瓏玥輕輕搖頭。
李隆佑撫上她的發頂,輕道:“有哥哥們在一天,定不會讓你去合親!你只管安心當你的九公主。況且,父皇母后也捨不得將你遠嫁,早早便為你打算過了。”
瓏玥點點頭,彎起眸子朝着李隆佑淡淡一笑。她曉得自己的寞落神情令兄長們擔憂了。
“九兒省得!勞哥哥們擔心了!日後縱是九兒需遠嫁也一樣是大昭國的九公主,哥哥們也不會舍了九兒不管的!”
不知為何,瓏玥突然間腦中就豁然開朗。她自投胎於大昭,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尊貴的身份,溫暖的親情,令人仰望的驕傲。她享受了這許多,卻從未想過因何而來。
今日,見那卓雅公主,想必於銘金國也是萬分得寵的,她雖莽撞、雖不遜、雖驕縱、雖自大,卻也為了銘金的利益舍下公主之尊,前來大昭合親。
於這一點上,瓏玥對她倒是有了幾分憐惜。她忽然想起了原來那個時代中《憲法》裏的權利與義務。
享有皇家的榮耀與尊貴,受萬人仰視,這便是她的權利。然而,當某一天皇室需要之時,她便要挺身站出,或付出生命,或付出身體,這就是她的義務,也是她的責任。
而,為了身邊這些疼她寵她的親人,她是甘願的。
想通了如此關節,瓏玥於心中豁然開朗,講話的語調也隨之輕快起來,“若有一日,哥哥們舍了九兒不管,我便化了小狐狸攪得你們不得安生!”
“看看!看看!我便說了,這小妮子定是狐狸化了形的!不打自招了罷!”李隆佐打趣瓏玥,一掃方才的沉悶。
忽見他自身後掏出一油紙包來,打開后,取出血呼呼一團,尋了根樹枝子串上,架於篝火上烤。
“兔子肉?”李隆徹問道。
“嗯!”李隆佐點頭。
“你莫不是將然姐兒的兔子弄了來?”李隆佑皺了皺眉,獵物皆被內事監斂去收拾了,這兔子肉來處甚是可疑。
“改日我給她尋一窩兔子來!”李隆佐說得滿不在乎。
李隆佑揉了揉眉心,他此時已可想見明兒個一早然姐兒震天的哭聲了。
這當爹的真真不靠譜得緊!
忽而又聽李隆佐道:“九兒方才被那卓雅公主攪和的未得吃好!等下你來嘗嘗小哥烤的兔子肉如何!”
李隆佑無奈搖頭輕笑,這兄弟是個疼妹妹的,把親閨女都甩在一旁。
“九姐姐,你剛剛贏了那卓雅的法子真真巧妙,如何想到的?那又站着又坐下的題目,刁鑽的緊!”李隆徹邊說著,邊往兔子肉上伸手,被李隆佐賞了一巴掌。
瓏玥眯了眯眼,道:“我那也非妙計,認真想來也是漏洞百出的,若那卓雅公主能一直保持平常之心,怕是也不會上當了!”
“因而之前你故意以言語激她,又消磨時間使其失了耐性?”裴元修隔着跳動的篝火,望向瓏玥精緻的小臉兒,此時的她已無了之前的蕭索之情,靈動又躍然在了她的臉上。
瓏玥看向裴元修,點了點頭,笑眯眯的道:“我這也算是攻心計罷?靖北王應是箇中好手!”
“你算是連環計了!”裴元修笑,而後問道:“後來的武鬥呢?公主是如何想到的?”
“示弱並非便認輸,我只是利用她先入為主的心思,使其麻痹大意,方被我鑽了空子!終歸這卓雅是輸給了自己,而非是我!”瓏玥笑得明艷。
“公主乃軍師之才!韌之佩服!”裴元修目光灼灼,磨搓着手中的琥珀把件兒。對於瓏玥了解的越多,他便越加的難以自拔。
“靖北王謬讚!”瓏玥起身,學着男子之樣稽首。目光流轉,只見裴元修手中之物隨篝火之光微微閃耀,心下好奇,開口問道:“靖北王手中之物可否一觀?”
裴元修雙手呈給瓏玥。
這正是那塊兒內含蝴蝶的琥珀,被裴元修親手雕琢成了一隻貓兒樣子的手把件兒,那蝴蝶就藏於“小貓”圓滾滾的肚皮之中。裴元修又配了金珀珠串兒,不把玩之時可以戴於腕上。
此物直戳瓏玥萌點,讓她拿在手中反覆摩挲,最後還是依依不捨的交還給了裴元修。
看着瓏玥那欲語還休的目光,裴元修於心中暗自輕笑,對瓏玥此種表現已是早有預見。況且,這便是他想要之情形。
琥珀把件兒本就是他為九兒所備,一直帶在身上,卻苦於沒有好時機送出。
今日看來應是有戲。
要說這裴元修也挺不易,想送個東西給心上人,也要七拐八拐絞盡腦汁。
“是何物?也讓我一觀?”太子李隆佑見瓏玥神情似是喜愛至極,想着,若不是何要緊之物幫她討來便是,全當給她壓驚了。今日被冒然求親,小妮子也是受了驚嚇。
那琥珀手把件兒於李隆佑手中摩挲了兩下,只聽他道:“這確是個好物件!”
裴元修道:“不過是件玩物,太子若喜只拿去把玩便是!”
“既如此,我便奪愛了?”李隆佑笑着,將此物放入瓏玥手中。
無干係的男女相贈物件那叫私相授受,而如李隆佑這般,得來之後轉手送給瓏玥的卻無這一說了。
瓏玥拿着琥珀摩挲,心中自是喜歡。而李隆佑與裴元修看着瓏玥高興,心中一樣喜歡。
只可惜這慣來精明謹慎的太子爺一時不慎,被裴元修利用了還不自知。
瓏玥吃過了兔子肉,拿着自裴元修處得來的琥珀,心情甚好的欲回營帳,忽見一人影閃過!
“何人?”隨在身邊的瓔珞姑姑喝道,“再不出來我便喊侍衛了!”
音落,只見黑影中八公主化鳶走了出來。
“八姐姐?你怎在此?霜兒她們呢?怎麼只你一人?”瓏玥略帶驚訝一連串的問道。
“我……這……”化鳶吞吞吐吐。
瓏玥見如此,便拉她回了營帳之中,揮退左右,細細問來。
化鳶起初支支吾吾不願說,卻在瓏玥灼灼的審視目光之下,只得據實以告。
她竟是與東遼國的質子私下見面。
這着實令瓏玥一驚。
倒不是瓏玥覺得男女私下面見有何不妥,她畢竟是現代人穿越而來。只是八姐姐這鮮少出宮之人,是如何與那東遼質子認識的?
原來這還全拜了瓏玥的關係。化鳶曾有一回與瓏玥同去皇覺寺,說遇上一面目極丑之人,而那人正是東遼質子的近身隨從。化鳶那日卻並未與瓏玥說實話,她是救了受傷的東遼質子。
而後,化鳶再與瓏玥同去皇覺寺時,也會偶爾同那東遼質子見上一面,卻也只是點點頭,偶爾講上兩句話罷了。並未有逾禮這處。可也便是這樣,一來二去的就熟悉起來。情竇初開的男女自是極易動心。
至於今晚會被瓏玥撞見,皆是因東遼質子受了班達的啟發,悄悄尋了化鳶,與她講明,欲要在她及笄之後求娶。
他如此一說,倒令化鳶慌了心神。
如今與瓏玥講罷,她卻是安心起來,只盼着瓏玥給她拿個主意。
“八姐姐,這東遼國內是何情況你我並不知曉,而這東遼質子今後是留於我大昭國還是會回那東遼,我們也不可知。何況僅幾面之緣,這東遼質子是何品性你我也不知曉,切莫要糊裏糊塗的許錯了心,認錯了良人!”
化鳶聽罷連連點頭,只打算將此事先撂於一邊,不作回應,況且,她一個女兒家,親事皆聽父母之命,也不可能厚着臉皮有甚回應。
倒是瓏玥上了心,盤算着改日尋了李隆徹偷偷打聽了,再作計較。
翌日一早,順啟帝便命明軾送銘金國使團離京。說是護送,也不過為了好聽罷了,與押解無異。
而後,御駕與隨行官員又於東嶺盤桓了幾日,順啟帝將所獵之物分發給眾人,以示獎賞。方才擺駕回京。
那瑞敏公主智勝番邦使團之事也於坊間傳了開來。
順啟帝更是高興,回宮之後私庫大開,親自領着瓏玥往裏面挑好玩意兒。
這有高興事兒便有煩心事兒。
回京三日後,順啟帝坐於御書房中,龍書案上輿圖展開,他在其上以食指輕輕敲打,眉頭緊鎖。
忽聽吉安進來回稟:“靖北王奉召進宮覲見!”
“宣!”順啟帝說罷,命吉安收了輿圖。
見裴元修進來恭恭敬敬行過禮后,順啟帝忽然問道:“韌之這兩年來與撫山郡王交情頗為不錯?”
此一問,只令裴元修一愣,而後如實作答:“還算融洽!北疆之地百廢待興,所需開支繁多,臣組了商船借用撫山郡王海港。”
“嗯!聽聞撫山郡王欲將次女許配於你?”順啟帝目光灼灼鎖於裴元修面上。
“臣不敢有瞞聖上,撫山郡王確有此意!”裴元修恭敬回稟。
“嗯!你已弱冠也當考慮此事了!那郡君你覺如何?莫要蹉跎了姑娘家的好年華!”順啟帝目光審視。
“這……”裴元修略有猶豫,而後道:“北疆一日不安定臣一日無心個人私事!”
裴元修話音落。
順啟帝的目光卻一直鎖於他身上,約有片刻,而後道:“那銘金國與你之疆界毗鄰,朕便全權交予你去辦了!恐其生事,朕也不留你京中過年了。”
“請聖上放心,臣定不辜負聖上!”
“嗯!”順啟帝點頭,而後命其下去了。
目送裴元修出去,順啟帝再次深思起來。
若說這裴元修,於其親事上之猶豫,尤其那個拖了長音的“這……”深深埋入了順啟帝的心中,令他不得不思索,這裴元修是對撫山郡王之女有情,又恐兩方聯姻遭了朕之忌憚呢?還是礙於利害關係一時不可與撫山郡王撕破臉去拒親呢?
順啟帝拿起案頭的摺子,再看了一遍。這承郡王已是上了五道摺子,以思子這名請求將質子放回與他見上一面了。放還是不放?
這承郡王一連痛失了五子,如今重病卧床,只道思子心切,想見一見兒子,若說不放恐不盡人情,可若是放……
說來承郡王那五子皆突然亡故,死得蹊蹺,其中恐有陰謀。
而撫山郡王與承郡王同氣連枝,王妃乃是親姐妹,其封地間只被裴元修之北疆阻隔,若是……
順啟帝的食指自輿圖上從左往右劃過,三地若是連成一片,那這大昭豈不是……
重重揉了揉眉心,順啟帝此時正是頭痛非常。
然而,這正是裴元修心中所想。不令順啟帝頭疼、忌憚,他又如何能令皇上逼不得已,將寶貝女兒下嫁於自己?
自宮中出來,裴元修自然着手收拾行裝,準備啟程回北疆藩地。
銘金國此次不知會作何打算,他須有防備。
且,九兒再有年余便要及笄,他布好的局、設好的套要準備收網了。只這收網卻要謹慎,須細細謀劃一番。
裴元修這裏準備返回北疆,而裴老夫人得了消息倒是鬆了口氣。裴元修生母嫁妝一事,這些天來就如壓在她胸口的大石,只令她吃不好睡不香,生怕裴元修找她索要。
而陳蓮碧那妮子更是無用,竟連裴元修的邊兒也接近不着。
如今,裴元修離京,再回來已不知是何年何月了,怎不令她長出一口大氣?
然而,她卻不知,下回找她討要嫁妝的可沒有裴元修這般好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