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要長大不要潰爛

1、

安子煜的父母離婚了。

他翻遍整個城市尋找無理取鬧的我的那一天，他的父母正逼着他做出痛苦的選擇。我想我真的是壞到無可救藥了。

今天是安子煜母女正式搬離那個家的第一天。而我直到此時才知道了整件事。

安子煜的爸媽是自由戀愛，想當年安爸爸還是個一窮二白的窮酸小子，安媽媽陪着他吃夠了苦受盡了白眼，然而卻始終沒有離開的一起打拚，直到後來的苦盡甘來。而安子煜也長成了人人誇讚的大男孩。

聽起來是個美好的故事，然而故事的最終結局卻是安爸爸喜歡上了自己年輕貌美的女秘書。於是糟糠之妻轉眼變成了一無是處的黃臉婆，棄之如履。共度了大半輩子的結髮夫妻什麼的永遠比不上身材婀娜面容姣好還會撒嬌發嗲的二八少女。

對於這個優秀的兒子，夫妻二人誰也不願意放手，陰謀陽謀的使勁了各種辦法來爭奪。但安子煜最後還是放棄了很有錢途的父親選擇了母親。

其實一直以來都不太喜歡安爸爸，即便我並沒有什麼資格去評判他。但我始終對高一暑假那件事耿耿於懷。

那個時候，安子煜因為某種原因需要手術，安爸爸請了最好的醫生，找了最好的看護，然後將安子煜扔在手術台上，而自己轉身去談那筆價值百萬的大生意。

安爸爸愛安子煜，但更愛他的生意。

所以，對於安子煜的這個決定，我心疼又慶幸。

操場邊的看台上，那個總是溫暖無比的大男孩靜靜的坐着，傍晚的殘風吹着他額前的碎發，好看到令人心疼。而我們也只能用一種沉默的方式陪伴在他的身邊。

有時候，語言是最蒼白無力的東西。難過到極致的時候，任何安慰的話語都像是針尖一樣刺在心頭，帶出最慘烈的疼痛。他在對着我們微笑，告訴我們他很好，而我卻想要哭，很大聲很大聲的哭。我無法忍受那麼美好的他露出那麼勉強的笑容。

“安子煜，對不起，我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儘管他就坐在我的身邊，伸出手就能觸碰的到，但我還是掏出手機寫下了這麼一條簡訊。對着他們說過成百上千次的對不起，獨獨這次懦弱的不敢說出口。

“傻瓜。”他回復說。我想他是明白我在為著什麼而道歉的。

2、

半個月裏難得的休息，陪着安子煜去市圖書館自習。

做完習題後上街閑逛。沐浴着尚有餘溫的夕陽，喝着暖暖的茉莉味道的奶茶，暫時把不好的壞的統統丟到一邊。行至最熱鬧的步行街，看到原本就擁擠的路邊圍着好大一群人，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向好奇心強烈的我自然是不會放過這種湊熱鬧的機會的，將奶茶扔給安子煜，身手矯捷的往密不透風的人牆裏擠。

然而我卻看到了世界上最殘忍的一幕：兩個四肢有所殘缺的中年男女匍匐的跪倒在地上，身後是一隻被砍了前肢的瘦骨嶙峋的駱駝，也以一種跪拜的姿勢對着人群。前肢被斬斷的地方已經結痂癒合，然而卻掩蓋不住它可怖的傷疤。

周圍的人對着兩人一駱駝指指點點，露着或是憐憫或是漠然或是玩笑的表情。原本的好心情一掃而光，我覺得自己已經是出離了憤怒。那樣驕傲的一隻駱駝，該是經歷了怎樣痛苦不堪的折磨才會露出這般絕望的表情。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它是不是也會偷偷的落下淚來。為自己悲慘的處境而悲哀，為殘忍的人心而悲哀。

幾天以前當我看到一則報道說偷獵者為了象牙而將一頭大象砍了頭，取走象牙之後把象頭隨意丟棄，仍由它腐爛生蟲時還在為人類的殘忍感到憤懣，而如今卻又親眼目睹了這及其殘忍的一幕。

人類文明幾千年，我怎麼也想不出一個理由能令“高貴的人”對自然界的生物們痛下殺手以滿足一己私慾。

從前總是願意去看到人性的善良，然而隨着長大，卻終究見了太多醜陋的東西。

安子煜將我拉離人群，重新將奶茶遞迴給我說：“這個世界上總是有好人和壞人，既然我們沒有辦法阻止壞人，那就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好人。”

是的，即使是長大，我們也不要途徑潰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