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變本加厲
李鈺皺着眉頭看了一眼酒罈子,伸手接過來大大的喝了一口,雖然被酒勁兒沖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但還是一口悶下去,朗聲贊道:“好酒!”
“嗯,這酒的確不錯。”衛奕星接過酒罈子來大大的喝了一口,又笑道,“不過比起西北草原上的烈酒來還是綿軟了些。”
“這還綿軟?”李鈺詫異的看了一眼衛奕星,“草原的烈酒能有多烈啊?”
“總有機會請你嘗嘗。”衛奕星笑着把酒罈子遞過去。
李鈺笑着接過來,仰頭又喝了一口,然後還給衛奕星,又自顧吃烤兔肉。
旁邊火堆旁,花滿樓問唐虞:“公主這幾日都在跟寧世子在一起?”
唐虞笑道:“是啊。每天都是擦槍,練槍,這兩個人都快魔怔了。”
“公主近日心情不好,世子爺跟公主在一起怕是沒少受氣吧?”
“還好,公主也就是言語刻薄點,我跟表弟卻着實學到槍法精髓。”
“那就好。”花滿樓看了一眼那邊跟衛奕星同飲一壇酒的李鈺,心裏暗想着怎麼上官大人和韓將軍還不回來,這二人再不回來公主怕是要生事了!
唐虞看花滿樓似有心事,因壓低了聲音問:“花爺,看你一晚上都盯着公主看,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啊?”
“哎!那倒是沒有。”花滿樓笑着搖了搖頭,“我只怕公主等會兒喝醉了咱們回去難以跟陛下交代。”
“那就不要多喝了,我去勸勸他們。”唐虞說著,起身朝着李鈺和衛奕星走了過去。
衛奕星雖然不羈,但卻也知道輕重,唐虞勸了他幾句他便把酒罈子接過來沒再遞給李鈺。
李鈺本來酒量也不高,剛喝了大幾口也差不多時極限,又吃了點東西便不再多說。
唐虞趁機勸說時候不早了,不要讓陛下擔心,還是早些回去,李鈺也沒反對,起身便朝着自己的棗紅馬跟前走去,卻因為頭暈腦脹的不怎麼敢上馬。
衛奕星見狀上前扶住她的腰用力一舉把她送至馬上,然後自己也一躍跳上了李鈺的背後。
“哎?表弟……”唐虞忙伸手阻攔,於公主同騎可不是小事兒,被人看見肯定要生出一番事端來。
“公主喝多了,一個人騎馬肯定不妥。”衛奕星說著,一手攬着李鈺的腰一手抓着馬韁繩,腳尖踢了一下馬腹,策馬往林外疾馳而去。
“跟上!”花滿樓一揮手吩咐眾人立刻上馬追了上去。
衛奕星的騎術自然不是常人可比,李鈺的這匹馬又是千里挑一的好馬。他策馬疾馳原是尋常事,此時心裏痛快,便沒收住,放開馬韁繩任憑馬兒飛一樣地疾馳。
李鈺本來就喝的有點多,腦袋暈暈乎乎的,這會兒騎在快馬之上頓覺御風而行,像是飛了起來,夜風呼呼從耳邊飛過,兩邊的樹林飛速往後退去,這讓她有一種莫名的快感,那種類似於飆車的感覺,享受極限速度帶來的刺激,讓人的每一顆細胞都興奮起來。於是連聲笑道:“啊啊——痛快!”
衛奕星也來了興緻,伸手箍緊了李鈺的腰,又抬手抽了馬兒一記馬鞭,高聲喝道:“駕!”
馬兒更快的往前沖,李鈺張開雙臂揚起頭,迎着夜風痛快縱聲呼喊。衛奕星低頭看她舒暢的笑容,繼續催馬疾馳。
“世子爺這是要做什麼?瘋了嗎!”花滿樓縱馬緊追,卻發現自己跟前面那匹馬終究是越來越遠,於是焦急的問旁邊的唐虞。
“不知道啊!快追!”唐虞也有些急了,跑這麼快,萬一有什麼事兒可就麻煩了!
“快點!不能讓公主有閃失。”花滿樓心裏有些着急,抬手狠狠地抽了一下胯下之馬。
衛奕星帶着李鈺縱馬疾馳,心裏也有說不出的快意,然而就在他們衝出山林的那一刻,黑暗之處忽然閃過一線耀眼的冷光,雖然一閃而過,但衛奕星卻一下子明白那是利刃反射的月光,於是立即做出反應,抱近了李鈺一扭腰從馬上翻跳了下來,隨着山坡翻滾躲在一塊大石頭之後。
幾乎是同時,數支冷箭在暗處發射而出,伴着冷箭破空而來的聲音,那匹好馬嘶溜溜一聲長叫,身中數箭便倒在了地上。隨之,暗影里閃出十幾個黑影,朝着衛奕星和李鈺藏身的這塊石頭圍了過來。
“公主!”花滿樓和唐虞隨後追到,先是看見那隻倒在地上的馬,不由得吸了口冷氣,差點崩潰,再看到十幾個黑衣人圍着那塊石頭時又頓時明白過來,立刻抽出腰間佩劍從馬上一躍而起,朝着黑衣人殺了過去。
唐虞也隨後拔劍衝上去廝殺。
黑衣人有四人轉身對付二人,其餘的一擁而上直接沖向石塊之後。
衛奕星揮手摔出一把鐵蒺藜,然後抽出佩劍跳上了石塊,擋住了一個黑衣人刺過來的長劍。
李鈺剛才被衛奕星抱着從馬上跳下來的時候碰了一下腦袋,這會兒眼前的金星剛剛消失,依然頭痛欲裂,聽見金屬相撞的鏗鏘之聲,不由得嘆了口氣——娘的,還真的遇到了刺客?
心思回神的那一刻李鈺伸手從腰裏拔出了短槍,剛拉開保險栓,一柄長劍晃過一道亮光朝自己刺了過來,她來不及多想抬手開槍。
砰!“呃!”一聲悶哼,黑影一個趔趄倒地,手中長劍插入碎石泥土之中。李鈺想也沒想立刻補上一槍結束了那人的性命,然後從石塊之後站起來朝着那些黑衣人連續開槍。
黑暗加上醉酒,李鈺的槍法雖然沒有百發百中那麼准,但也不是太差。而且她有心留活口捉回去逼供,所以便沒有朝着致命的地方打。
有幾個黑衣人中彈之後戰鬥力立刻下降眼看着要吃虧,於是不敢再繼續糾纏,其中一人隨手丟出一顆煙彈,低喝了一句:“撤!”隨着一陣煙霧皺起,十來個人除了死了的三個,其他的瞬間不見了蹤影。
衛奕星挫敗的罵了一句髒話,揮開眼前的煙霧轉身找李鈺:“公主?你怎麼樣?”
“我沒事兒!”李鈺走到那個被她打死的人跟前,抬手踢了那人一腳發現已經死透了,又有點後悔:“只可惜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花滿樓點了火摺子眼看死者的屍體,銀鳳衛們這會兒才追上來,眼看着這一片狼藉,一個個憤恨不已。
“迅速出擊,不得手就立刻撤離。”花滿樓把其中一個本來是重傷卻被同伴臨走時一劍殺死的刺客反過來看着他脖子上的那道劍痕,蹙眉道:“看這些人的裝束和兵刃,跟那次在鳳城雪山上行刺的人好像是一夥兒。”
“江湖刺客?”李鈺蹙眉問。
“嗯。”花滿樓點頭道,“我已經查到這個神秘組織,專門拿人錢財做事的,這些人神出鬼沒,沒有門派名稱,也從來居無定所,據說是靠一種特殊的符號傳遞信息,十分的警惕。他們要價很高,一條人命至少六十萬兩銀子。而實際價格根據目標的身份翻倍!能請得起這些人兩次出手的肯定是有錢人。”
李鈺冷笑道:“想要致我於死地的有錢人可不要太多哦!”
“是啊。”花滿樓沉聲嘆了口氣。別人不知道,他的心裏是最有數的——安逸州周家,江南幾大家族還有晉地的幾大商家,這些人的生意尤其是金匯錢莊和恆的錢莊兩大巨頭逐漸受到皇家銀行的擠兌,這兩大錢莊的幕後人幾乎個個都想要了李鈺的性命。尤其是金匯錢莊支持了皇家銀行叄佰萬兩銀子的事情肯定瞞不住,西南王一意孤行江南幾大家族豈能甘心?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唐虞皺眉道。
“好,把這三具屍體送到刑部去,我們走。”花滿樓吩咐了隨從一句,伸手把李鈺攬過來送到自己的馬前。
李鈺扶着他上馬,然後轉身看着衛奕星。衛奕星歉意的笑了笑,說道:“是我疏忽了,公主沒事吧?”
“還好,這事兒不怪你,不要多想。”李鈺無奈的笑了笑,經過這一場刺殺,她的酒勁兒早就被驚散了。
“那我們走吧。”花滿樓伸手接過一個屬下遞過來的馬韁繩,又叮囑李鈺:“公主不要太快了。”
李鈺無奈的笑道:“知道了。難道那些人還能回來第二次?”
“屬下至今沒有查清這些人的底細,所以咱們還是小心些好。”花滿樓神色凝重。
“好,聽你的。”李鈺朝着眾人笑道,“可以走了吧?”
眾人紛紛上馬,花滿樓留下幾個烈鷹衛收拾殘局,其餘人前後簇擁着李鈺回京城去。
……
安逸侯出葬的這日,安逸侯莊園白花花一片,不僅僅是人全都穿着孝服,連牛馬驢騾狗等畜生甚至花草樹木但凡有紅顏色的都被白色的絲綢包裹起來,里裡外外一絲紅紫黃等鮮艷的顏色都沒有,放眼望去宛如冰雪世界。
雲啟自然還是一身素白衣袍,頭上白玉冠,額間勒着一條素白抹額,端坐在議事廳里聽身旁的青衣護衛低聲回話。青衣護衛是他的影衛,從不現身人前,除了負責他的安危之外,主要職責是籠絡各地的情報。聽了影衛的回稟之後,雲啟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陰冷,素白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攥成拳頭。
“王爺,這些人跟上次在鳳城行刺的人是一夥。可見他們並沒有收手,而且……更加變本加厲了。”
“變本加厲。”雲啟冷冷的哼了一聲,說道,“既然他們想變本加厲,那就讓他們嘗嘗厲害吧。”
“王爺打算怎麼做?”
雲啟陰沉的目光看着看着雕花窗欞,冷聲說道:“通知下去,一個月後,讓他們都去定州見我。”
“是。”影衛答應一聲,轉身消失。
韓岳和上官默前來參加安逸侯的喪禮,過了今日看着安逸侯的棺柩離開安逸州前往定州周家的祖塋便可回京,只是喪禮之上雲啟忽然把一眾賓客捨棄在前廳里告退離開,讓二人很是懷疑。
但因為是人家的地盤,他們也不好輕舉妄動,只得耐心的等。好在雲啟離開你沒多一會兒就神色如常的回來了,看上去跟之前沒什麼兩樣。韓岳和上官默交換了一個眼神,依然安靜的坐在那裏。
安逸侯在這裏住了幾十年,安逸州的百姓們早就視他如父母,今日他的喪禮,這裏的百姓們可謂傾巢而出,全都披麻戴孝給老侯爺送葬。
午後未時,棺柩出門,大街上趕來祭祀的百姓們便擁堵在兩旁,隨着棺柩緩緩地抬出來,眾人全都匍匐跪拜。
前面為老侯爺扛幡引路的是許華舟,一身重孝的周安和雲啟並肩走在許華舟身後。再往後是安逸侯的棺柩,棺柩之後的周玥晗在幾個僕婦的攙扶下哭的期期艾艾。
送葬的隊伍走的很慢,一直到暮色四合之時隊伍才出了安逸州縣城上了官道。
棺柩被放到了靈車上,女眷坐的轎子換成馬車,雲啟等人也改步行為騎馬。
上官默和韓岳二人行至近前為安逸侯灑了送行酒之後跟雲啟道別。
雲啟客氣的行禮道謝之後,平靜的對上官默說道:“勞煩上官大人回去轉告陛下,本王安頓好了外祖父的靈柩之後便去京城謝恩。”
上官默點頭說道:“此話一定帶到。不知王爺還有別的事情嗎?”
雲啟淡然一笑,又拱手道:“麻煩轉告公主,請她安心等待。”
上官默淡漠一笑,什麼也沒說。韓岳輕聲冷笑道:“公主的事情王爺就不必費心了,我們自然會照顧好她。”
雲啟也不跟韓岳逞一時口快,便向二人拱了拱手又轉身跟別人道別。
安逸侯的喪禮,江南六大家族的人都到了,雖然多半不是掌家人,但也都是族中重要的人。江南幾大商家跟安逸侯關係非同尋常,這不算什麼秘密。看着雲啟同眾人一一客氣的道謝道別,上官默從心裏想,這些人之間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呢?
“回吧。”上官默看着送葬的隊伍旖旎遠去,淡淡的說道。
“這邊的事情你覺得怎麼處理好?”韓岳和上官默往回走的時候低聲問道。
上官默眯起眼睛看着兩旁擁擠的百姓,沉聲說道:“他們在此處晶瑩幾十年,單看市面上流通的各種紙票就知道,這裏的金銀以及糧食都被安逸侯收走了,我們如果強行收復這裏,到手的也只能是一個爛攤子,到時候這裏的百姓都成了難民,除了家裏有幾日的吃喝之外,什麼都沒有。如果那些商家再捲鋪蓋走人,這裏勢必會發生民變,不但不能為我們解決財政困難,反而是一個大包袱。”
“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較,我們明日便回京城。”韓岳低聲說道。
“嗯。”上官默輕輕點頭。
……
上官默和韓岳回到京城的時候,李鈺額頭上不小心碰破的那個傷疤剛好脫了痂,因為有衛奕星的外傷秘葯,血痂脫下去之後並沒有疤痕,只有一塊淺淺的印記。
“這個藥膏再用七日便恢復如初。”衛奕星拿了一個小瓶子給蓮霧,又嘆道:“這回可真是夠驚險的,這若是再往下一點可就碰到你眼睛上了。”
“這有什麼可驚險的,我們在鳳城那次才好玩呢,我一開槍,引發了雪崩,被大雪給埋底下了,差點凍成冰棍兒。”李鈺笑道。
“怎麼回事?!”韓岳先從門外就聽見了李鈺的話,冷着臉一腳踏了進來。
李鈺一看是他,立刻起身上前,問道:“回來了?那……”
“你這是怎麼回事?”韓岳看着她額頭上的印記,皺眉問。
“沒事兒,磕了一下,已經好了。”李鈺無所謂的笑道。
韓岳頓時冷了臉,什麼叫磕了一下?憑她的身手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磕着?
“父皇已經罵過我了!你不許再念叨了!”李鈺忙把韓岳的話堵了回去,“而且我已經好幾天沒出門了!”
上官默隨後進門,走到李鈺跟前細細的看了她的額頭一眼,冷聲說道:“多說無益,她就是這副吃多少虧都不改的性子。”
韓岳哼了一聲,轉頭看向衛奕星,目光里壓着火星。衛奕星本來因為李鈺遇刺受傷的事情有點愧疚之感,不過對上韓岳的目光,頓時也犀利起來,冷冷的瞪了回去。
“好了你們!”李鈺站在三個人之間轉了一圈,手指挨個兒點過:“再這樣就都給我出去!”
韓岳先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旁邊的蓮霧:“倒杯茶來,趕了一天的路都沒喝水,嗓子都冒煙兒了!”
蓮霧忙應了一聲下去,很快端了涼茶遞上來。
上官默也接了一碗喝了兩口,方道:“西南王送安逸侯的棺柩去定州安葬了,他還是老樣子,叫你不必挂念。”
“噢。”李鈺點了點頭。
上官默看着她懨懨的樣子,又好心的補上一句:“他說讓你安心在京城等他,他辦完了事情會來京城向陛下謝恩。”
李鈺又點了點頭,然後目光從上官默身上掠到韓岳身上,又轉到衛奕星身上,最後笑了。
“你笑什麼?”韓岳看她這樣子就知道肯定有事兒。
“後日便是乞巧節了,你們三位都好生準備一下,參加宮裏的舉辦的宴會。”
“乞巧節?宮裏為什麼要在這一天舉辦宴會?”上官默虛起眼睛盯着李鈺。
李鈺嫣然笑道:“皇後娘娘的一番好心啊!她覺得你們幾個青年才俊也該到了成家的時候了,所以趁着這個節日舉辦個宴會,把京中權貴之女都邀到後宮去,給你們舉辦個七夕會,好促成一樁樁良緣美事啊。”
“嗤!”上官默冷笑着別過臉去,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無聊不無聊啊?”衛奕星好笑的問。
“你對皇後娘娘不敬?”韓岳冷冷的看着衛奕星。
衛奕星笑道:“我只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這可沒我什麼事兒啊,你們愛怎麼玩怎麼玩兒,我就不跟着瞎攙和了。”
“你遇刺的事情調查清楚了嗎?”韓岳問李鈺。
李鈺搖搖頭:“花爺在辦,具體查到了什麼我還沒有問。”
“正經事兒都弄不明白,還搞什麼相親會。”韓岳抬手把茶盞放到蓮霧手裏的托盤上,轉身走了。
“韓將軍可是大周良將,竟然也不遵守皇後娘娘懿旨?”衛奕星對着韓岳的背影笑問。
韓岳懶得理他,早就走遠了。
李鈺笑看着衛奕星,提醒道:“我聽說給世子爺的請柬會送到唐將軍府上的,到時候世子爺和唐公子可都要來啊。”
“來就來,說不定還真能遇到一個好姑娘呢,對吧?”衛奕星朝着李鈺做鬼臉。
李鈺微笑點頭轉身看上官默,說道:“就是嘛,萬事皆有可能,不參與怎麼有機會呢?”
上官默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安靜的坐在那裏喝茶。
衛奕星是來看李鈺的傷的,傷看過了,葯送過了,實在受不了椅子上做的那位一臉的冰碴子,世子爺拱手抱拳,告辭走了。
外人一走,上官默方有了說話的**,看着旁邊的李鈺問:“我們不在的這幾日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李鈺看着上官默笑了笑,說道:“黑狗你真是……你這直覺簡直比動物還准。”
上官默皺眉:“說吧,到底什麼事兒?”
李鈺湊近了上官默,壓低了聲音說道:“皇後娘娘想要給你賜婚,挑中的是安國公的大孫女。乞巧節宴會上你會見到這位姑娘,據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安國公精心培養的才女,還是京城貴女們組織的什麼詩社的社長。”
上官默安靜的等着李鈺說完,淡淡的笑了笑,說了三個字:“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是你覺得這位才女盛名難副?還是怎地?”李鈺眨着眼睛問。
上官默把手裏的茶盞往旁邊的桌子上一放,淡淡的說道:“我不可能娶她,也不可能娶誰,麻煩你轉告皇後娘娘然她別操這份心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不可能娶誰?”李鈺納悶的問。
“就是我誰也不娶,一輩子不成家的意思。”上官默淡淡的說道。
“為什麼?”李鈺終於坐不住了。
“不為什麼。”上官默撇開視線。
李鈺直接急了:“不為什麼是為什麼?這話你得給我說清楚。”
“這還不夠清楚?”上官默一臉的淡漠。
李鈺焦急的看看左右,把屋子裏的丫鬟都瞪了出去,轉身坐到上官默的身邊,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說道:“上官默,你看着我。”
上官默抬起頭來看着李鈺,臉上不帶任何錶情。
李鈺執拗的看着他,認真的說道:“謹言,你跟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上官默看着李鈺,半晌方說道:“我不會娶一個我不喜歡的人為妻的。”
“這點我支持你,但你現在不能說你誰也不想娶一輩子不成家的話。等你遇見你喜歡的那個人,縱然有多少人擋着攔着,你也會想盡辦法把她娶回家的。”
上官默愣愣的看着李鈺,半晌方問:“你是這樣想的?”
“師傅說,喜歡一個人就是想要天天看見她,想要天天跟她在一起,吃飯睡覺都想着她……”李鈺說著,拍拍上官默的肩膀,嘆道,“終究會有一天你也會遇見一個你喜歡的人,想要把她娶回家每天看着看一輩子都不嫌煩的那種喜歡。”
“我知道。”上官默看着李鈺,深色的瞳眸里映着她的影子,笑語晏晏,俏麗調皮。
“你知道?”李鈺詫異的笑着推了上官默一把,“你知道什麼呀你?”
上官默忽然伸出手去撫上李鈺的臉頰,手指輕輕地用力往後滑,扣住李鈺耳側和脖頸,認真的說道:“我知道喜歡一個人就是想要天天看見她,想要把她娶回家天天守着,一輩子都不嫌煩,我什麼都知道不用你教,因為我喜歡的就是你,我只想每天都跟你在一起。”
說完,他欠身上前準確無誤的吻住李鈺的唇。吸吮描摹,輾轉纏綿。
李鈺卻什麼都不知道了。腦子裏一片空白好比茫茫雪原,一點雜質都沒有,整個人石化在那裏。
後來上官默說了什麼李鈺完全沒聽見,連他什麼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她一直在哪裏坐着,一直坐到天黑蓮霧進來掌燈的時候發現她跟個雕像一樣傻傻的坐在那裏,忙上前去問了一句方才醒神。
“公主,您怎麼了?是哪兒不舒服嗎?”蓮霧看李鈺起身一言不語的往卧房裏走,忙跟了進去。
“出去。”李鈺淡淡的說著,自己則一頭扎進被子裏,像鴕鳥一樣往裏鑽了鑽捂住了頭臉。
蓮霧一時摸不着頭腦,但還是大着膽子上前把李鈺的鞋子脫掉,又拉過薄被給她蓋上方悄悄地退了出去。
李鈺鑽進被子裏簡直是心亂如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或者說該怎麼想。
在她的心裏,上官默和韓岳雖然跟她沒有血緣,但卻是比李鐸比李闖都親近的存在。她可以沒有錢,沒有權勢,甚至可以沒有愛情,但卻不能沒有燕北邙,上官默和韓岳。
自從小時候她一時胡鬧闖進軍奴營里見到衣衫凌亂一身青紫的少年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卻依然用那種乾淨清澈堅定冷漠的目光看着她的那一刻起,她就覺得這個少年跟自己息息相關。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那份感情已經絕不是一兩句話可以形容的。
可是今天,他忽然對她表白,不但說了那樣的話,還……吻了她。
怎麼辦?
怎麼辦呢?
我該怎麼辦?!
李鈺在被子裏撕扯自己的頭髮,把床上弄得一團糟,一直就接到半夜沉沉睡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第二日一早蓮霧進來伺候她梳洗,見到李鈺一頭鳥窩一樣的亂髮嚇了一跳,還只當是怎麼了,細問她又什麼都不說,就是撅着個嘴巴沉這個臉,多問幾句就乾脆躺會床上拉了被子捂着腦袋裝睡。
“這究竟是怎麼了?!”蓮霧萬般無奈的看着杜嬤嬤。
杜嬤嬤勸道:“公主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不梳妝就不梳妝吧,反正也不出門見客。只是得起來洗把臉,總要吃早飯的吧?”
“不要吃,你們都出去!都出去!”李鈺一翻身卷着被子面向里躺下,又做起了鴕鳥。
上官默說完那些話就走了,晚上留在了翰林院沒回來。
韓岳出去找花滿樓也是深夜才回,第二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沒見李鈺,問問丫鬟說公主還沒一起床,他也沒在意就進宮面聖去了。
李鈺又在屋裏悶了一天,直到傍晚的時候終於悶不住了,索性起來自己把亂草一樣的頭髮梳了幾下隨便綰成個獨髻用簪子別住,換了一身騎裝悄悄地跑出去了。
這回是真的悄悄的跑了出去,連花滿樓龍辰等人都不知道,銀鳳衛更是一個沒叫。
李鈺一溜兒翻牆從素園裏爬出去,沿着繁華的大街無聊的遛彎兒,最後拐進了一家菜館,找了個角落叫了幾個菜一壺酒,自斟自飲。
她自己在這邊喝的痛快,卻不知道家裏卻因為她鬧翻了天。
韓岳從宮裏回來后又問起李鈺怎麼樣了,蓮霧說公主昨晚就不高興一個人悶在屋裏不許人進去,今天早上早飯也沒吃,也不梳洗依然悶在床上不叫人進去。
這不對勁兒啊。韓岳立刻想,便匆匆的去敲李鈺的門。熟料敲了一陣子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韓岳就知道這丫頭十成十的又偷跑了。推門進去一看屋裏可不就空蕩蕩的沒有人?再問素園的一種護衛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公主出去了,更別說跟隨保護。
韓岳當時就火了。
把護衛們都罵一頓叫人分頭去找,又轉回來問蓮霧從頭到尾的詳細經過。蓮霧認真回憶,只得說是上官大人走了之後公主就一直呆愣愣的不說話。別的就沒有任何不對勁兒了。
韓岳便策馬飛奔闖了翰林院去問上官默:“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她怎麼就神神叨叨的一個人悶了一天一夜,然後人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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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寫到這裏了!呼呼——好痛快!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