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道士
這小乞兒自幼混跡紅塵，雖沒有經過什麼大風大浪，但常年在市井之間乞討謀生，卻也磨練出了一副圓滑心性。
試想不知這世間人情長短，憑着他這一副絕世猥瑣的摸樣，又怎麼能討得飯吃呢。
在剛才一番對話之中，這小花子可是圓滑之極地藉著回紅衣道人問話之機，不漏痕迹地說出了這山神廟乃是他的安身之所。老道你可是把我安身之所撞了一個大窟窿，而且還要在這裏住上幾天，我可是你的苦主，事後你這老道怎麼也要給我這苦主點好處吧。
可是沒想這老道竟然沒理自己這個茬，而且話語中還暗暗點出了這山神廟乃是荒廢之處，與你叫花子毫無關係，這小叫花子聽了雖然心中惱火，但卻也不敢對這老道如何。
一個從天上掉下來，並且穿破屋頂，砸碎神像后還沒死的人絕對不會是一般的人。
不但不一般，在小乞兒眼中，那絕對應該算得上是一位強人了。
這小叫花子還沒愚蠢到向這麼一位強人明目張胆地討要好處，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可是要處處小的，弄不好自己的小命也有可能搭上。
當然如果能夠討得這老道歡心的話，那麼獲得的好處也是相當可觀的。
風險越大，獲利越大，這個道理小叫花子還是明白的。
山神廟中自從有了那紅袍道人之後，那本來好吃懶做的小乞兒彷佛變了一個人。一天到晚，乞兒絕對是竭其所能地伺候着老道。
小乞兒不但每天早中晚向老道問安，而且為了討得老道的歡心，乞兒狠狠心將自己多年來積攢的幾兩散碎銀子從山神廟前的大榕樹下挖了出來，從太平鎮上買來齋飯孝敬老道，而乞兒自己卻躲在廟外吃討來的剩食。
那老道對乞兒的殷勤招待也不推辭，可謂是吃孫喝孫不謝孫。
連續數日，老道除了起先與乞兒說過那幾句話外，竟再也沒跟乞兒說一句話。
老道每天除了一日三餐睜開雙眼外，其餘時間都是閉目打坐，一天到晚真如那石雕泥塑一般。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接連數日，老道除了吃喝之外，竟然沒有離開原地一步。小乞兒看在眼裏，心中更是確定這老道不一般，單單是幾天來不拉不尿就非常人所能及了。
不僅如此，自從老道進入廟內后，每當天氣酷熱之時，廟內卻總是涼風習習，而且廟內那蚊蠅虱蟲也是跑得無影無蹤，這種種異象，更是讓乞兒對這老道敬如神明。
“都說天上掉餡餅，不砸無準備之人。而小爺我可是天上掉下個牛鼻子，這牛鼻子果然是牛呀，他不但砸穿了小爺的老窩，雜碎了小爺的老鄰居（山神像），而且還只吃不拉，不招蚊蠅，跟着他還冬暖夏涼，這老道絕對是居家必備極品呀。小爺我可是吃定了他了，奶奶個熊的煎餅卷大蔥，小爺就坐莊賭這一把，是賠是賺聽天由命了。”
空閑時，小乞兒看着那位坐在神台上取山神像而代之的老道，心理暗暗地發狠地想着。
就這樣過了半月，這天早上小乞兒被人從睡眠中推醒。
乞兒揉了揉雙眼，見一個高大魁偉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前，再細一打量正是那紅衣道人。
乞兒見了忙口稱仙長起身下拜，老道也不阻止大刺刺地站在原地對乞兒說道：“你我相見既是緣，我平白受你半月好處自當有所回報。半個月來，看在你對我恭敬有加的份上，有什麼要求你就說吧，只要貧道力所能及定當滿足你的心愿。”
乞兒聽了心下狂喜，但卻面呈肅穆。強壓住內心的激動，乞兒故作鎮定地說道：“道爺，小子自小就崇拜道德高深的長者，小子初見道長便知道長乃是神仙中人。這半月來小子對道長的侍奉是小子千年修來的福氣，怎敢再向仙長祈求什麼好處。我知仙長從來不平白收受別人恩惠，但小子這點心意比起小子對道長的崇敬又算的了什麼呢？”
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小叫花子幾句話說下來，隱隱顯露出了‘屁’中高手的潛質。
經過了多年的乞討生活的錘鍊，這小叫花子的馬屁功已然達到了‘屁王’的境界了。
聽完小叫花子一頓亂拍，老道壽眉一挑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小哥你先起來說話，剛才你口稱老道‘道德高深’，那麼你可知什麼叫道德嗎？”
看來這老道畢竟道德高深之輩，屁股之高已然非一般閑雜人等所能拍得到了。
似乎一眼看穿小乞兒的‘不良企圖’，老道故意的給小叫花子出了一個難題，以彰顯自己絕非尋常一拍即歡的劣等‘馬兒’。
乞兒聽了老道一番話后，站在原地心中暗想：“奶奶個熊的，這老傢伙看來是要考我了，果然是只老烏龜，還真不好對付。看來我可要小心些，不然馬屁拍穿不說，這半個月下的功夫也就全白費了。”
乞兒暗下思忖，表面卻是絲毫不停地說道：“所謂道者，乃世間萬物運行方式，德者是萬物運行準則，萬物皆有各自之道，而萬德不過歸一。一者，乃循天、守道、存精、保身也。”
乞兒短短几句話說完，紅衣老道聽了不由壽眉高挑，細眼圓睜兩道精光久久注視着乞兒，同時一股強大的神識罩定乞兒，暗暗探尋着面前這相貌猥瑣的乞兒。
乞兒見了老道這番摸樣，心中不由暗然自得想到：“哈，這老烏龜被小爺鎮住了，跟我講道德，小爺我自打生下來就先知道德後知有我，看來我這半個月罪白遭了。早知道這老烏龜喜歡聽我講這些，小爺我就不裝這孫子了。嗨！看錯烏龜下錯餌，真是大大的失敗。”
卻不說乞兒心中那些齷齪念頭，單說這紅袍老道可不是凡人。他可是當今道宗三大門派之首太虛門上宗之主，道號‘赤靈子。
若論輩分，赤靈子可是太虛門當今門長‘青雲’的師叔祖，在當世修真界絕對是一個響噹噹的人物。
那太虛門門長青雲已是七百餘年的道基，做為青雲的師叔祖這赤靈子一身修為至少有千餘年，修為幾近地仙之境。
這赤靈子早已不問門中雜務，一百年前，赤靈子在師兄赤虛子渡劫升天之後便離開崑崙太虛門，常做神龍無形，混跡於天地，遊戲於紅塵，只待功行圓滿渡劫升天。
這赤靈子之所以現身在此處，卻是因為不久前雲遊海上見一逆龍正在海上吐珠翻騰，興風作浪。
赤靈子見了，不由心生慈悲，恐那逆龍興起巨濤禍害沿海百姓，便毅然出劍降龍。
可是萬沒想到這逆龍竟有近千年道行，其修為竟不下於赤靈子。於是兩者便在海上鬥了整整三天三夜，從海面斗到海底，從水上斗到陸地，雙方各展神通最終逆龍元神被赤靈子祭出本命法寶赤靈珠收入其內，而赤靈子也被逆龍吐出的丹珠擊中後背，收不住雲勢而凌空慣入這山神廟中。
其實赤靈子只用了三天時間便已將身上傷勢養好，之所以在這山神廟內遲遲不走，一是赤靈珠內逆龍元神還未順服，尚需要幾日對其進行煉化。再者就是赤靈子動了遊戲之心，存心看看眼前這個乞兒倒底會耍出什麼把戲。
俗話說‘無利不起早’，這小叫花子忙前忙后，百般阿諛，千般奉承，怎能逃過一位千年修鍊的老油條法眼？
如果看不穿一個嫩的冒水的小猴崽子的心思，那赤靈子這千年可是白活了。
不過這乞兒根骨也實在讓赤靈子看不上眼，尤其是那小乞兒那極度猥瑣真是太有殺傷力了，就是連修行千年赤靈子也不禁暗暗頻皺眉頭，能跟這小子待足半個月，赤靈子也不愧是有道全真了。
本來赤靈子想給這乞兒紋銀百兩打發了事，可是沒想到小花子短短几句‘道德’釋義竟將老道給吸引住了。
赤靈子不由對這猥瑣的花子另眼相看，心想天地有造化，奇人必有異象，這小叫花子難道讓我看走了眼不成？
早晨的陽光從廟頂窟窿中穿入，廟中一老一少相互無語默默地對峙着。
此時赤靈子的無上神識暗暗地探尋着對面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小叫花子。
很快探尋的神識所得出結果令赤靈子倍感震驚，靈根無，靈氣無，靈識無，須知世間萬物或多或少具有靈氣，而人族更是比世間尋常物種多出靈根與靈識，此三者稱之為三靈，赤靈子運足千年無上神識竟然尋不到此子之三靈，怎能不感到震驚。
雖然這小叫花子從表面看上去資質太差，但是只要是一個大活人，他就不可能沒有三靈。可是赤靈子無論怎樣探尋，就是無法看到此子三靈所在。
赤靈子不由興趣大增，看了看站在自己對面一臉茫然的小叫花后，老道繼續調集神識探尋着。
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在赤靈子神識中，對面這小乞兒前世三生竟然也是無。
赤靈子幾近地仙之體竟然查不出他的前世三生，這怎麼可能，世間萬物具有前生，即便是先天道骨，即便修行化仙，但前世三生也不可能是一片空白呀。
帶着疑惑赤靈子無上神識再尋那乞兒的元神，但覺一股博大平和的神識在乞兒元神內蕩漾，絲絲熟悉氣息縈繞在自己心頭。
那元神的無盡浩淼之態令赤靈子無上神識沉溺其中而幾乎無法自拔，久違多年的恐懼倏然升起，赤靈子趕緊收回神識口呼“無量天尊”。
“這哪裏是尋常人族所擁有的元神？即便是地仙級的本命元神也無此可怕的吞噬力呀！”赤靈子此時心情不能只用單純的震驚來形容了。
這種情行只有在兩種情況下才會出現，要麼面前小乞兒起碼有萬年修為，達到那傳說中的不生不滅大羅金仙之體。要麼小乞兒乃是先天道體，不滅靈根。
前者是因為修為高深，以至於赤靈子這種修為不足以探查。而後者卻是道由天生，人道一體，這是只有傳說中的道祖鴻鈞才會擁有的先天道體。
這兩種情況都足以令赤靈子頂禮而膜拜，尤其是后一種，更是超出了整個天地的範疇。
但這可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