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別怕

現在林紫嫣的摸樣很憔悴，先前在賭場內的那股優雅貴氣早已消失不見，完全是一個受了莫大驚嚇而變得楚楚可憐的無助少女。洪辰目光複雜地望着前者，一股越來越濃的酸楚之情開始在心頭縈繞，旋即腦海中莫名地掠過了白日裏的畫面，當慕霜穎與自己插身而過的那一刻，多年的情感也是畫了一個凄惋的句號。

無法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與被迫與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這幾乎是截然相反的兩個處境，卻是同樣令人面臨心靈備受煎熬的痛楚，這一刻，洪辰彷彿能真切地感受到林紫嫣發自內心的無力，那是一種不甘與恐懼的矛盾結合，令人呼吸都會變的非常困難。

略帶憐惜的目光盯着那張煞白的小臉半響，洪辰竟然是不受控地伸手揉了揉林紫嫣的柔順青絲，旋即觸電般地收回手掌之後鄭重地低聲道：“別怕。”

對於洪辰剛才忽然一霎的親昵舉動，林紫嫣的心頭也是吃驚地觸了觸，而當聽見前者對自己說出那兩字的時候，她的心中確是如同注入了一縷溫泉，漸漸開始能夠平靜下來，旋即銀牙緊咬地對着前者使勁地點下了頭。

此刻，兩人的臉色都有些泛紅，目光彼此交織在一起，似是一種默契的無聲交流，凝了少許時間，洪辰突然壓嗓低咳了一聲，急忙偏轉過頭，將目光從新投射向了大廳之內，而林紫嫣在有些心虛的往前者的身上瞟了幾眼之後，也是將注意力從新集中到了廳內緊張的氣氛之中……

大廳內一片沉默，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林震的決定。

“曹家真是好手段啊。”胸膛明顯地起伏着，林震心中怒浪翻湧，答應第一個提議？那便是將賭場拱手相讓；答應第二個提議？那就是將女兒往火坑裏推，而且以曹家的處事風格，今後一定會逐步將林家吞噬掉；都不答應？一名戰修強者，一名天元宗的內門弟子，林家卻是招惹不起。當真是進退失據…

苦思良久之後，林震將目光從曹天的身上恨恨地挪開，手掌微顫地端起了身旁的茶杯，一邊急促地對着茶水吹着熱氣，一邊將心中的暴怒之氣陣陣壓下，旋即對着黃袍老人堆起一個勉強的笑容，語氣商量地道：“沈長老，這是紫嫣的終身大事，我作為父親也不能如此草率地便答應下來，請容我與家族內的幾位長老商議一下。”

對於林震的話，沈長老的一對白眉輕輕跳了跳，明顯是對前者故意拖延的借口不太滿意，不過在不動聲色地思量了一番之後，還是略帶不悅地道：“罷了，此事如要此時便決定下來確實有些草率，不過這時間卻是不能一拖再拖，三天，三天之後我希望能有滿意的答覆。”

“還有老夫必須要提醒林族長，我這弟子的天賦着實不低，突破度元期是遲早的事情，如是能結為親家，今後對林家的好處可是不小啊。”

目光淡視林震，沈長老的語氣雖然平緩，但任誰都不會懷疑其中所蘊含的份量，一名戰修的話，有時候比一道法令更為令人生畏。

“呸，狼子野心，只怕真如此的話，我林家日後便是要看曹家的臉色行事了。”心中忿忿地吐了口唾沫，林震站起身來，表面恭敬地對黃袍老人拱了拱手，道：“多謝沈長老體諒，三天後我林家一定會給予一個明確的答覆。”

“呵呵，林伯父，三天後小侄便靜候您的佳音。”林震的話一完，曹天輕笑一聲，旋即對着前者極為恭敬地一抱拳，眼瞳中那抹貪婪之色若隱若現，陰陽的話語中卻是顯得尊敬而客套。

“走吧。”此間事已了，沈長老將掌中的茶杯隨意一放，之後果斷地立身站起，手掌一揮，便是自顧擺動着袖袍率先離去。身後一干人等在曹天的帶領下也是一齊擁出了大廳。

隨着曹家眾人的離去，議事大廳內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林家眾人均是面色難看地垂首立在原地，而坐於眾人之前的林震此時臉龐上佈滿了凝重之色，三天之後，林家將會面臨最為艱難的抉擇，風雨欲來，狂風滿樓……

大廳之外，此時洪辰的心頭同樣低沉，實力之下，就算是世家豪門也同樣會成為待宰肥羊。而就在沉默中，一道略帶哀怨的嘆息聲輕輕響起。

“現在你總該相信我說的話了吧，我求你能幫幫我林家。”

面帶苦色地偏轉過頭，洪辰看着俏臉滿是委屈的林紫嫣，小聲地道：“林姐，你想我怎麼幫你？你覺得我能贏了曹天？我老老實實地告訴你吧，我剛才修鍊到塑體五重。”

“真的？”林紫嫣不敢相信。

洪辰認真地點頭，並補充道：“我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背景，而且不怕告訴你其實能被天元宗收入門內一直是我的夢想，但恐怕這個夢想永遠都不會實現了。”

林紫嫣沒有再多說什麼，在洪辰的話語落下的一刻，她的眸子暗淡了許多，心也冷了許多。

兩人相視無語，持續了許久之後，林紫嫣默默地拎着洪辰按照原路返回。

當兩人走完那條細碎的石子小道之後，林紫嫣向洪辰揮手告別，旋即轉身間如自嘲般輕聲幽嘆道：“別怕。”

寧靜中，兩個極輕的字音飄入耳中，洪辰的身子霎時打了個哆嗦，心底泛起了絲絲冰冷的涼意，他釘在原地，如同一個傻子般望着林紫嫣的身影漸行漸遠，後者的背影在清冷月光的包裹下顯得獨孤而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