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身死
“道士啊，其實想一想，咱們之間還真的很有意思呢。”
小青緩緩飛身而起，嘴角輕笑，迎上了雷海。
“你看，本姑娘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對你沒多少好感，當時不論是你還是我，都沒想到，你我會成為道侶吧？”
她先揚起手，皓腕伸展，任憑那個剛剛還給蘇州城帶來莫大劫難的碧海鐲飛射而出，沖向雷海——值得一提的是，和青蛟劍不一樣，在進入雷海的那個剎那，碧海鐲被其主人引爆了。
一瞬間，碧海鐲就變成了一個威力巨大的炸彈，帶着陡然湧出的磅礴大水沖入雷海之中。
但可惜，結果卻和青蛟劍沒什麼變化：這炸彈只是排開了小小的四五米距離空間內的雷力，接着就彷彿進入火焰中的火柴一樣被同化吞噬，再也找不到半點存在的痕迹。
至於那磅礴無盡的能將蘇州城淹沒七八遍的無盡水源，卻更是沒有半點作用，任憑它們從碧海鐲自爆的那一點不斷外沖，卻都在接觸到雷光的那一剎那被打成最基本的存在，變成世界的灰粉，抑或比那更小的東西。“道士，我這個人呢，我自己也知道，簡單，魯莽。行事不計後果。”小青依舊緩緩上升，輕輕言說：“能走到今日，由一個山野小妖成為化神境界的正道修行者，我自己回想起來，也很不敢相信呢。”
輕語聲中。其頭頂青絲中的那根銀簪也悄然飛出——這是小青另一件法寶，流銀簪。
此時距離與法海對戰已經是很長一段時間了，流銀簪中充斥的月華之力已經再度飽和，尤其是小青此時修為有所提升，流銀簪也得到了二次祭煉，如果單論力量總量。已經不下與一個煉神巔峰境界修行者了。
而這時候，這件法寶，也自爆了。在其最後的悲鳴之中，月華之力如同方才碧海鐲中的磅礴大水一樣蜂擁而出，在與雷力進行短暫的交鋒之後。就被徹底吞噬殆盡。
這時候，雷球的大小終於縮小到了八米左右。她並不像林默那樣有着三五件法寶，碧海鐲與流銀簪都是她僅有的寶貝了。換句話說，外力相助最多也就只是這個地步。而至於她自己的本事——接連兩件法寶自爆對她也造成了很大的傷害，雖然無法和林默現在的情況相提並論。但也相差不遠了。
所以現在只剩下唯一的選擇了。
“小青乃是山野小妖出身，本當自生自滅，卻能行至今日，當謝三人。”
她深吸一口氣，挺直背脊，面色坦然。視頭頂的天雷與無物，鄭重無比的道：“一是姐姐白素貞。”
“姐姐護我教我。不顧出身差距，以親姐妹情誼待我。無論何事。姐姐都願替我擔下，多番維護。此恩之大，若有來生，小青願再為姐妹，結草銜環相報！”
她的聲音並不大，但很清晰，清晰到正在下界蘇州城中與許仙說著話的白素貞豁然仰頭，神色驚慌不定，目中波光蕩漾，不可阻擋的出現了一縷濕潤。
“二是師傅驪山老母。”
“師父不嫌我出身粗鄙，不棄我心性不靜，傳我正道法門，授我諸般法術，予我法寶護身。此恩之大，若有來生，小青不求再入門牆，只求為門下童子，侍立身側！”
遠在千里之外的峨眉山洞天之中，一身華裝的驪山老母猛地一頓手中龍頭拐杖，目光惋惜，幾欲起身，最終卻還是坐了回去，深深嘆氣：“痴兒，痴兒啊……”
小青似乎也感應到了她們兩人的動作，先是微微彎腰，衝下界蘇州城方向彎腰，然後又沖峨眉山方向一禮，最後，目光鎖定在了林默身上。
“三，則是我家道士。”
“道士，諸般情誼，幾次因果，你我皆知。你站在我前面的那一刻，你我之間已然心意相通，無需多言。”
“我只說一句：若有來生，我小青還願遇見你，還願與你結為道侶，還願與你共渡劫難。哪怕再有天雷轟擊，哪怕再有天罰降下，我也無怨無悔！”
說罷，她那深沉若海的剪水雙眸在林默身上最後一頓，便扭身轉頭，飛身直上，一頭扎入了雷球之中。
而與她動作一同響起的聲音，不止有着天雷再度遭遇阻攔而狂暴肆虐的咆哮聲，還有那一道聲嘶力竭的呼喊。
“不要啊——！”
……
“小輩，天雷三道已完，劫罰已過。你速速離去吧。”
……
“哦？看不出來，你還有力氣來使用法術？”
……
“好！有膽！竟然直接衝著本神而來！不過勇氣雖然可嘉，實力卻差得遠！”
……
“本神為雷部正神，絕不可能坐視違反天條者毫無懲戒！你雖然有頗多本領，能抵抗前兩道天雷，但這第三道天雷定然要對那青蛇做出懲戒！”
……
“那青蛇如今成了這副模樣，劫罰自然已過。小輩，你當謹記此劫，以免日後也有此遭遇。”
……
接下來的事情，林默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他只知道，在眼見那抹青衣倩影被狂暴雷球吞噬之後，自己似乎就徹底瘋狂了。本來已經筋疲力竭的身體裏竟然硬生生的擠出了一些法力，然後一股腦的衝著一個方向甩了出去。只是回應他的又是一些話語，和一道細如手指卻輕而易舉將其劈的四肢酸軟徹底倒在地上的雷光。
再之後發生的一切，他就再也不知道了。好像是那聲音的主人在丟下一句警告之後就離開了。而筋疲力竭毫無力量的他用着從神魂之中榨出的最後一點力量，衝上前去將那個小小的，閃着光的，不過拇指大小的神魂碎片抓在手中之後，就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失去知覺，任憑自己的身體從高空墜下了。
‘還好，她的神魂還沒有消失，還有得救，還有得救……’
……
七日之後，蘇州城中。許府後院。
“怎麼樣？”站在客房外的許仙一見白素貞出來，就趕忙上前詢問：“道長情況如何？”
“還在昏迷中。他肉身受創，法力枯竭，神魂不穩，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白素貞面色沉重說：“這次的傷勢着實不輕。想要調理回去，起碼也要兩三月時間。”
許仙雖然並不懂修行者之間的情況，但聽了這話，也知道這傷勢之重非同尋常，當即臉色更加難看。
只是哪怕這樣，卻還有問題不得不問，看着自家娘子那沉重臉色，他一咬牙。道：“娘子，那小青如何？”…
白素貞聞言，臉色當即更加難看。不僅愁容滿面，甚至連血色也盡數消去，面容一片蒼白。
“青兒，青兒，青兒她只怕，”她話語幾頓。最終卻只能說出那個殘酷的答案：“她只怕只有轉世輪迴這一條路了！”
當日她一察覺到籠罩在蘇州城上空的神域消失，馬上就飛身而起探查情況。正好遇上了毫無知覺的林默從空中掉下。見此情景，她當即抓住了林默。以免他這樣掉到地面上直接摔成一團肉泥。
於是理所當然的，返虛修為的白素貞馬上就發現了林默緊緊抓在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顆神魂碎片。是修行者肉身和神魂遭遇毀滅性打擊后，本能性的將自己神魂最根本重要之處凝聚而成的僅剩的殘軀。
“那一顆碎片實在是太小太弱了，我所知的所有孕養神魂修補神魂的法術，都沒有用處！”白素貞聲音苦澀的說著：“唯一的選擇，就是將其送入六道輪迴之中輪迴轉世，只有這樣，那神魂碎片才能得到補全。”
“只是那樣一來，此世的青兒，就真的是死了！”
許仙咬牙道：“沒有別的方法嗎？”
白素貞黯然搖頭。在她看來，能在天雷之下保存魂魄而不是直接神魂俱散，已經是天大的運道。她完全想不出來，林默和小青當初是用了什麼手段，才能在天雷之下還能保存生命。
於是後院之中，一片寂靜。
過了片刻，許仙才陡然想起一事：“娘子，你沒有辦法，不代表神仙沒有辦法！你的老師呢？觀世音菩薩呢？當初不就是得菩薩指點，你才渡過不少劫難的嗎？”
這話一出，白素貞也雙目發亮，當即暗罵自己傻了，光被眼前的困境所着眼，卻忘了自己不行有人行啊！
於是兩人二話不說，趕忙再布上香案與許多祭祀之物，再擺上驪山老母與觀世音菩薩的神位，然後一同跪下懇求起來。
“老師在上，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再上。弟子白素貞，如今見小青伸手重創而束手無策，只能祈求提點，如何才能就得小青？”
按理說，這兩位與白素貞的關係不同，應該一個個來祭拜的。但此時白素貞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乾脆一次就祈求起來。
她的祭拜很快就收到了回應。那驪山老母的神位光華一閃，就聽一聲冷哼之聲，然後就沒了聲息。
白素貞被這回應弄得一愣，冷哼是什麼意思？老師難道對自己有什麼不滿？是因為自己沒有護住小青嗎？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聽一聲佛號響起，那觀世音菩薩的牌位中也傳出聲音來。
“老母莫惱，弟子定然給您一個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