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 竊魂

11十一 竊魂

正午的太陽曬得方澗流腦袋發暈。接過學姐遞過來的便當和奶茶,方澗流終於敗下陣來,縮到一邊的樹下去乘涼。

看着一邊笑得花枝亂顫的美女學姐們,方澗流此時的心中有一萬隻草泥馬在奔騰咆哮。

這動漫社是鬧哪樣!讓小爺我戴着眼鏡穿着格子襯衣牛仔褲抱個小雞公仔也就算了,那個深藍色連帽衫男又是鬧哪樣!

為毛小爺要和那個不知來路的男生抱在一起拍照啊!到底有神馬好尖叫的啊!

嗚嗚嗚小初陽你快來救我啊……

方澗流鬱悶地拆開便當,順手拿了一本舊雜誌攤開準備當墊子,突然發現攤開的那一頁上的照片為什麼這麼眼熟:

這不是那個死人臉的入殮師,顧城越嘛!

方澗流差點沒把衛生筷掰斷。那張大幅彩頁上面顧城越身穿西裝瀟洒挺拔,正摟着一位纖細小巧的女子共舞。方澗流再定睛一看,這不是前一陣子媒體大肆報道說死於意外的海靈么。

果然是個喪門星啊喪門星,走到哪裏哪裏就死人。

得知海靈的死訊的時候,方澗流還難過了好一陣子,畢竟是自己喜歡的歌星。但一聽說顧城越也涉入其中,方澗流卻有種安下了心的感覺。不知為何,那個人總給人一種,能讓逝者安然離去的感覺。

儘管如此,方澗流還是哼哼了兩聲,表示自己心中的不滿。

“哎,我說小初陽……”方澗流正想和李初陽吐槽,一看邊上空空的,才想起來李初陽已經一周都沒來學校,據稱是病假。

但這件事,方澗流心裏一直納悶的很:李初陽這種血氣方剛體壯如牛的16歲大好青年,會生了什麼病以至於一周都沒來學校?這傢伙一天沒和自己電話里說黃段子就吃不下飯睡不着覺,這次請了病假在家居然安安靜靜,一天都沒來騷擾過方澗流。請假的前一天看上去也很正常,完全不像受了傷的樣子。

沒有小初陽在邊上八卦吐槽的時光,還真是有點難熬啊……

方澗流丟掉便當盒,心想小爺我今天就發揚一下風格,去小初陽家裏探望探望他好了。

李初陽這假請得很突然,幾乎什麼都沒帶走,連筆記本電腦都留在了宿舍里。這也是令方澗流覺得最奇怪的地方:李初陽飯可以不吃覺可以不睡,他那移動硬盤裏15og的小片兒不可能不看。難道這次真是生了急病?更奇怪的是怎麼打他的電話都沒有人接,他家裏人似乎還絲毫不知道這件事。

方澗流雖然嘴上整天嫌棄李初陽,但穿着一條褲子長大的交情擺在那兒,不可能真的無動於衷。第二天他便買了不少李初陽平時喜歡吃的水果和點心,搭上了前往城裏的公交車。

李初陽的家方澗流曾經去過幾次,但不知為什麼今天似乎特別不順,一路上不是堵車就是故障,竟然一直折騰到黃昏才到。

李初陽家住的是很普通的小區,有些年頭了。那個年代的房子都不是很高,最高也就五六層。方澗流輕車熟路地走到老式防盜門前摁下通話按鈕。

通話音嘟嘟地響了一陣子,方澗流聽到有人接起話筒的聲音,剛想叫李初陽的名字,鐵門竟然咔噠一聲開了。

方澗流不禁一愣。

李初陽家人都住在另外一個縣市。這房子本是他爺爺的舊屋,自從他老人家過世之後,李初陽就經常來打掃打掃,有時也會住一陣子。因為離學校近些,所以他家人也不反對。照理說,這房子裏除了李初陽不會有別人,但連問都問一句完全不像他的風格嘛!

方澗流心裏雖有些疑惑,還是敲響了李初陽家的房門。

“小初陽,我是方澗流!我過來看你啦,開門開門。”這舊房子連個門鈴都沒裝,只能用敲的。但房間裏的隔音卻做得非常之好,如果不大力拍打,裏面的人就聽不見。

但沒想到,這扇門居然應聲而開。方澗流往裏一看,差點沒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還是李初陽的家么……

在印象中,這舊屋面積不超過1oo平米,裏面的裝修雖然整潔但和精緻、豪華什麼的絲毫扯不上關係。而方澗流眼前的是一間寬闊氣派的門廳,古玩架上琳琅滿目,全套的明清紅木桌椅差點閃瞎了狗眼。中堂上還掛着一幅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水墨山水,方澗流自是看不懂那龍飛鳳舞的落款,但光看上面十幾個紅印章就知道價格絕對不菲。

這……難道不出幾天,小初陽就發達了……?

“小初陽,小初陽?”門廳一側豎著一道錦畫屏風,方澗流也不知是否應該過去,只好叫李初陽的名字。

“公子請稍候,待妾身更衣出來迎接。”一個柔柔的聲音夾着銀鈴般的笑,屏風後面影影綽綽地出現一個窈窕身影。方澗流腳下一軟,這下徹底跌坐在了刺繡軟紅毯上。

從屏風後走出的姑娘,頭挽雙髻,明眸皓齒,薄如蟬翼的衣衫下瑩白皮膚隱約可見,抹胸也裹不住她豐滿的胸部。方澗流雖然看了不少李初陽的小黃片,穿着暴露的真人美女還是第一次見,忍不住下意識地抹了抹鼻子——還好,沒流出鼻血來。

一見方澗流坐在地上的狼狽樣子,她忍不住掩袖而笑:“公子為何有椅子不坐,偏要坐在地上?李郎還未穿戴整齊,妾身先進去為他更衣。公子請在前廳小坐,順便用些茶水瓜果。”

方澗流那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穿越了:妾身?李郎?更更更更……更衣?

就算這是穿越小初陽你的命也太好了點吧!穿越到哪個有美貌妃子的皇帝身上了么!

方澗流扶着椅子坐下,幾秒鐘前還空着的茶几上竟然已經有了一個裝滿各色水果的雕花漆木盤,還有一杯熱氣裊裊的清茶。

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茶葉,方澗流才喝了一口,便覺得燥熱全消,神清氣爽,回味尤甘。那盤子裏的水果也是新鮮無比,且不拘時令,個個異常水靈。方澗流沒忍住撿了一個水蜜桃來啃,那綿甜豐美的口感令他幾乎停不了嘴。

就在這時,就聽到屏風被推開,那姑娘笑吟吟地過來拉了他就走:

“公子請進,李郎等你好久了。”

方澗流本想說幾句酸葡萄的話,看到李初陽的時候這些話都咽進了肚子。

李初陽躺在繁複精緻的雕花大床上,床幃被帳無一不新無一不巧。但李初陽見到方澗流來也只是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張了張嘴唇卻說不出話,面色青白,居然一副重症不治的樣子。

“小初陽,你怎麼……”方澗流正想上前問他怎麼會病成這樣,卻被李初陽微微一個眼神制止。

這發小兩人從小狼狽為奸壞事干盡,方澗流從李初陽一根頭髮上都能看出他在想什麼。見李初陽的眼神瞟向她,方澗流心裏頓時一竦:

這姑娘……難道……不是人?

她倒了茶水捧給方澗流,便去抱着李初陽的脖子,也不顧及方澗流在場,就在李初陽臉上親了一下,“李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妾身這就為你們去準備酒菜瓜果,很快就回。”

一陣涼意順着方澗流的脊背往上爬。那姑娘側坐在床上,露出了裙下遮着的一雙,裹在鴛鴦戲水粉緞繡鞋裏的,三寸金蓮。

於此同時,顧城越家中,正有貴客光臨。

在開門的時候,只消一眼,顧城越便在心裏暗暗一驚:這位貴客,若是在幾百年前,自己怕是要行三跪九叩之禮的。

天皇貴胄,不管換了什麼稱呼,什麼年代,命數都是一樣。眼前的婦人,周身鳳藻祥瑞之氣,哪怕素衣荊釵,也掩飾不了她的身份。

雖然,在入殮師眼中,人中龍鳳和卑賤螻蟻,不過都是輪迴過客。時限一到,皆要經由入殮師之手,踏上前往彼岸之途。

顧城越對她微微欠身,“請坐。”

她只身前來,竟然沒有帶任何一個隨從。從窗戶里往下看,只見到一輛低調的黑色大眾停在不遠處的路口。車上一男一女,看似隨意聊天實則一刻也沒有忽視周圍的動靜。令顧城越尤其在意的是,從他們身上可以感覺到極為收斂,但依舊難以忽略的靈力。

修仙之人,或出世或入世,有人選擇深山隱居,自然就有人願意高居廟堂,本無高下。只是真龍身邊必有高手拱衛,連這些人都無法解決的麻煩,想必……相當棘手。

自從認識了濮陽家的人之後,自己的名聲好像就莫名其妙地大了起來,經常有身份顯赫卻又躲躲藏藏的客人找上門來。顧城越暗自苦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顧先生。”她的語氣中蘊含著無比的悲痛,“我是聽了濮陽先生的建議,才決定前來打擾。”

顧城越為她倒了一杯茶。說是茶,其實不過是清水之中飄着一朵蓮瓣。這無心蓮遇水則化,遇土則溶,最是難采。但要論清心平和之功效,尋常藥草皆不可比。

茶水入喉,她的悲慟之色稍緩,才緩緩說起自己今日前來的原因。

她有三子一女,各有才能。唯有么子名為衡鈞,幼時便不在父母身邊長大,後來又在軍中呆了一段時間,個性執拗激烈,最不得父親喜愛,早幾年就搬出家裏獨住。只因她身體不佳,又牽挂兒子,於是衡鈞就近買了一所舊宅,以便時常探望母親。但最近半個月都沒見他上門。一開始她並沒有多想,因衡鈞性格桀驁不馴,交遊廣闊,且三教九流不拘,失蹤幾天是常事。但這回她心裏總覺得不安,忍不住派人前去查看,沒想到竟發現衡鈞橫屍在床。

顧城越心裏微微一動。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雖然不見得個個都有真龍天命,卻也不應該早亡才是。

“我原本想的,只是為他好好收殮,入土為安。但巧的是,那天我正好遇到了濮陽先生。他一眼便看出了衡鈞的事情,對我說衡鈞未死。”她的情緒有些激動,稍稍平復了一陣子才又接下去,“他說,衡鈞的天命未盡,魂魄消失,極為蹊蹺。我詢問他是否有破解的辦法,他便讓我來找您。”

自己不想解決的問題就丟到我這裏來么……顧城越心裏浮現出商無期那張奸笑着的臉。

不過,這件事情確實非同小可。

修鍊之術各有門徑,無法盡數。濮陽家的清修之術雖然有名,沒有一定資質者卻終生無所成。於是便有人發明旁門左道以人魂魄煉丹,增進修為。如果有人將龍子魂魄煉成丹藥,一朝成魔都不是沒有可能。

可是……這些人的魂魄影響着整個江山社稷的命數,冥主手中自有一本帳專司記錄他們的生死禍福,一旦有異常情況出現,定會派出鬼差前來查探。這動靜頗大,諸多靈修者不可能沒有一個人覺察出來。

所以,衡鈞的魂魄應該還完好無損地在某個地方。

顧城越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她極力忍耐着悲傷,但周身氣息清正充沛,看起來並沒有被妖邪之氣侵擾的痕迹。

這竊魂之人,手段頗高。此行說不定會是一場硬仗。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入殮師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入殮師
上一章下一章

11十一 竊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