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下定決心
周帝走後很久,蕭婉都一直保持着呆愣的姿勢坐着,整個人都好像空了一般。長兄為父,這一點在蕭瑀久戰在外的蕭家表現得淋漓盡致,蕭誠只大了蕭婉五歲,所以蕭婉的啟蒙幾乎是他手把手教的,而且他自小老成,板起臉來就連魏氏都要沭上幾分。
這樣一個好兄長長大了就是一個好兒子,乖孫子,不說封侯拜相,但此生做個二品的將軍是沒有問題的,他的恩師以及蕭瑀都是如此認為。
這樣一個身受全家人厚望的人,身中流箭,生死不明。
流箭,蕭婉狠狠咬牙,若是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那怨不得誰,但是流箭……誰知道是敵方射的還是己方射的?尤其兄長還是在鎮國公麾下擔任親衛。這並不是蕭婉胡思亂想,而是……前世知道她死,兄長都還是好好活着的……今生他為什麼會死?是誰害死了他?
“娘娘——”碧芳擔憂地走了過來,“夜深了,您也該歇息了”
“本宮如何閉得上眼?”蕭婉怔怔地看着半空,眼淚順着臉頰滑落,“兄長遭此劫難,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她如此鋒芒大露,兄長的才華也不會遭人忌憚!
“娘娘——”碧芳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開口。
這后宮裏沒有什麼秘密,錦繡宮亮了一晚燈的事很快就傳遍了六宮,有人幸災樂禍有人事不關己,還有人不禁細細思量起來。
“你說這是意外還是有人故意……”
“這,奴婢愚鈍,不過不管是意外還是遭人嫉恨,瑾妃這會兒自顧不暇倒是真,娘娘您的願望呀很快便能夠實現了!”
“哪兒那麼容易。”淑貴妃嘴上雖這麼說,但她的臉上卻滿是得意之色。
瑾妃傷心過度,很快便病了起來,整日裏昏昏沉沉的,還時不時囈語個不停。皇上來瞧過了,皇后也來瞧過了,太后更是派了好幾個人,賞了一堆的好葯,其餘的一些妃嬪或是親身前來,或是派了心腹前來探望。但無論誰來,瑾妃的病情都未見好轉,太醫說瑾妃這是心病,得慢慢養着,如何養?自然是靜養。
整個錦繡宮經過一陣熱鬧之後沉積了下來。
轉眼,來到了十一月,十一月是慈寧太后千秋,孝順的皇後娘娘特地向皇上進言,要為太後娘娘積善祈福,將這宮裏的老宮人都放出去,每人賞上一些銀子。皇上近來極為寵愛皇後娘娘,自然是無求不應。
此旨一下,宮裏宮外無不誇口稱讚,紛紛稱讚皇上、皇后仁慈、大孝。
未幾,慈寧太后染上了風寒,大病了一場,皇上皇后侍疾於前,親奉湯藥,後宮諸妃亦是時不時前往侍疾、探望,整個後宮都在為太后病倒一事忙碌着。
慈寧太后這一病,就病了近半月,鎮國公班師回朝的時候她也只是強撐起精神吩咐了幾句話,便又睡了過去。
太后重病在床,所以慶賀一事在周孝帝的授意之下精簡了又再精簡,就連鎮國公陳言受封為“大將軍”也只是在金鑾殿上頒了旨,陳家也因為太后重病而不敢大肆慶賀,連家宴也只是小規模的。此景一出,京中不知多少人家暗暗幸災樂禍。
這些事情,病重之中的蕭婉自然不知曉,這是她慢慢痊癒之後才從碧芳等人口中得知的。
蕭婉半躺在床上,神色冷凝,“這麼說來,皇后和太后之間並不和睦了?”
“是的,娘娘,”碧芳說:“先前讓老宮人出宮一事太后並不贊成,更別說皇後娘娘此番將手伸進了長樂宮,插了幾個人進去,太后很不高興呢。”
“她是怎麼□去的?”
“長樂宮裏也放了幾個人,都是不幹緊要的,皇後娘娘就隨手點了幾個進去……聽說太后當場就冷了臉,將人遠遠地打發了。”
“哼,”蕭婉冷笑,“她被人寵慣了,哪會看人臉色行事?”當初她不也是隨手將兩個大宮女塞了進來,也不管人願意不願意,如今,慈寧這也算是自食其果吧。
碧芳垂立不語。
“對了,那金珠現今如何了?”蕭婉並沒有將金珠趕出錦繡宮,因為知根知底的她用着放心,金珠是貪了些,但她膽兒小,如果錦繡宮不是如前世那般大難臨頭,她是萬萬不敢起異心的,背主的奴婢會有什麼下場,她在坤寧宮待了那麼多年,早就一清二楚了。至於愛錢的小毛病……這世上誰沒一兩個愛好?
“按您的吩咐,將她發落到金玉的手下了,如今這兩人,又像親姐妹一般親近呢。”
“很好,多瞧瞧她倆,可別讓人欺侮了去。”留着這兩個人,將來保不準會有大用,蕭婉握緊了拳頭。
“娘娘您放心。”
兩人正說著,門外響起了吧嗒吧嗒聲……
“五殿下您慢點,慢點——”
“仔細着路殿下……”
“母妃母妃——”人未見聲先至,趙晰那軟糯的奶音響徹在這空曠的宮殿裏。蕭婉只來得及吩咐碧芳注意着點宮裏的異動,下一瞬趙晰柔軟的小身子就撲了上來,不住扭動,“母妃母妃——”
“今兒怎麼這麼高興啊?”蕭婉輕點他的小鼻子。
“母妃——”趙晰撲騰着小短腿爬上床來,“母妃……今兒父皇又誇獎了晰兒!”
“是嘛,那晰兒有沒有說都是太子哥哥教得好?”
“說了,”趙晰點點頭,“太子哥哥也誇獎了晰兒,說晰兒學得快!”
“那就好,”蕭婉摸摸他的頭,“在坤寧宮要聽太子的話知道嗎?”
“嗯。”
“娘娘,”肖嬤嬤湊了過來,“五殿下今日還遇到了肅修儀。”
“肅修儀?”蕭婉一凜,若只是尋常的見面,肖嬤嬤並不會這麼鄭重其事,“她做了什麼?”
“修儀娘娘什麼都沒做,不過……”肖嬤嬤頓了頓,又說道:“奴婢覺得,她待五殿下不太對。”
“有何不對?”
肖嬤嬤小聲說道:“她瞧着五殿下的眼神……和您一樣。”
和她一樣……嗎?蕭婉手一緊……
“母妃——”趙晰叫道:“疼——”
“晰兒乖,讓母妃看看哪裏疼?”蕭婉頓時緊張起來。
“不疼了,”說完又強調道:“母妃先前抓得晰兒手疼。”
“晰兒,母妃的小寶貝……”蕭婉將人緊緊地摟在懷裏,她還沒死呢,就有人敢打孩子的主意,哪有那麼容易。
晚上,蕭婉將綠漪喊了來,“本宮記得先前太后將二皇子身邊的宮人都換了?”
“是的,娘娘,”綠漪道:“除了張惠妃娘娘安排的沈嬤嬤還有打小時候着的安公公,其餘的都換了,如今朝陽殿裏由嬤嬤們做主,這四個嬤嬤有兩個是太后給的,一個是皇后給的,還有一個沈嬤嬤,這是張惠妃娘娘和二皇子殿下都堅持留下的。”
“那新換進的宮人呢?打哪兒來的?”
“一些是從閑散宮室里調的,還有一些據說是剛□好的。”
“那這些日子裏朝陽殿恐怕熱鬧着呢。”換了一群不知打哪兒來的,張惠妃恐怕睡不安寢。
“可不是,”綠漪笑道:“張惠妃娘娘都跑好幾回了,親自發落了幾個膽大的呢。”
“去吩咐王喜,讓他好好探探,看可有得用的沒。”
“是,娘娘。”
“此外……你去一趟重華宮。”
“娘娘您的意思是?”
蕭婉面無表情,“去問問出去的老批宮人里,可有貴太妃信得過的。”重活一生,她只想着息事寧人,順順噹噹地做她的聖母皇太后,但是……蕭婉緊緊地攥着手上的這封信。
她總算看清了,有些人,總是覺得世間所有人都應該聽她的,一點別的主意都不能起,想要牢牢地,將所有東西都攥在手裏,也不管手是不是有這麼大。
如今,既然她們敢對蕭家的支柱下手,那麼也讓陳家的支柱也提早死了吧,不用等到明年秋天了。
貴太妃好像一直在等着一樣,很快便將消息傳了過來。不久之後,宮外的蕭府便請來了兩個從宮裏出來的老嬤嬤,教蕭家孫小姐規矩。這不過是一件小事,無論宮裏宮外都沒有注意到。
“皇後娘娘……”蕭婉一副柔弱模樣,臉色蒼白無血,“臣妾已經好多了。”
陳皇后皺眉,“這怎麼叫好多了呢?瞧你滿腦門的汗,快快坐下吧。”
“可不就是,瑾妃這大病初癒的,就該在錦繡宮好好歇着,皇後娘娘又不是個苛刻的,那會因為你幾次不來請安就怪罪呢?瞧你這幅模樣,若是回去病倒了,豈不是對娘娘的名聲有礙?”
“咳咳,淑貴妃娘娘說得是,皇後娘娘最是寬厚不過,怎會因妾身病了不來請安而怪罪。只是妾身病了這麼久,心裏實在想念娘娘,這才乘着今兒天好,來給娘娘請安。”
“來人啊,給瑾妃上杯參茶,這病了就不要出來走動,好生養着吧。你對本宮的忠心本宮自然看在眼裏,豈是那起子眼皮淺的能輕易挑撥的?”
“婢妾謝過娘娘關懷。”蕭婉的臉上泛起一抹薄雲,心裏卻暗暗思索,瞧今天這模樣,陳皇后與淑貴妃越來越不對付了,那如果將那件事捅給淑貴妃……不,還是留着吧,等到將來陳皇后孤立無援的時候……
蕭婉在坤寧宮現了一次身,便又在錦繡宮好好休養起來,這並不是說她的病變得更重了,而是她還沒有準備好如何面對那對惡毒的姑侄,那天在坤寧宮,她就像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潑過去……
害了我的前世還不夠,還想來害我今生,也罷,那就來爭爭看吧,但這一回,她不會輸了,死過一回的人,是不會輸的,與貴太妃聯手,只是第一步。
“娘娘,李淑媛求見。”
“李淑媛?傳吧。”
“是。”
李淑媛很快就走了進來,幾個月前,李淑媛還是後宮中不上不下的一個小小妃嬪,就連身上的衣裳,也不是什麼時興料子,瞧着寒酸極了。但聖旨一下,她便搬出了與冷宮無疑的永樂宮,成為詠春宮的新主人,各項賞賜,賀禮受到手軟,如今滿頭珠翠慢步走來的李淑媛已經今非昔比了。
蕭婉賜了座,又讓人上了好茶,“好一陣子沒見妹妹了,今兒怎麼有空過來?”
李淑媛笑容一閃,“是有好一陣子沒見姐姐了,這不正有空,便過來了,一陣子不見,姐姐這兒還是這般絢麗奪目。”
“你若瞧着喜歡,趕明兒讓皇上給你也整治一個,不過詠春宮處處精巧,怕是不能與本宮這兒一般模樣了。”
“沒有個十全十,有個七八分也是好的,這宮裏頭啊,妹妹我就愛姐姐您這兒的模樣。”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待李淑媛走後,蕭婉喊來了碧芳,“李淑媛最近可有遇上什麼為難事?”
“李淑媛?奴婢並不曾聽聞,”碧芳道,“她搬到詠春宮之後還是如以往一般深居簡出的,淑貴妃邀她三次都有兩次以要照顧四皇子推了呢。”
“淑貴妃近來老是邀請後宮嬪妃嗎?”
“賞梅觀舞,一月有兩三次,但太后病後倒是不曾了,對了,奴婢想起來了,近來侍疾太後娘娘似乎偏愛李淑媛。”
偏愛嗎?看來太後人老心未老呢,蕭婉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