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李香宜見着惠娘來了,忙招呼道,“惠娘,你來了?”
惠娘捧着喜被,回道,“香宜表姐,這是我娘親手做的喜被,給你的嫁妝。”
那李香宜一見着這喜被,面上一喜,站起身,便要去摸摸,可又心疼着自己身上的嫁衣,小心翼翼地撫順了,才去摸了一把,笑着道,“當真是姑姑親手做的?姑姑真是有心了。”
惠娘笑着將那床喜被放在了床上。
正寒暄着,李香春面無表情地抱着自己的弟弟阿生走了進來。她着了一身妃色衣裙,頭上還簪了一枝粉嫩嫩的梅花,只是兩頰的胭脂擦得過於厚重,惠娘只覺得像極了猴子的臀部。
這想笑又笑不得,惠娘道了聲“表姐”便打算出去。
李香春不理惠娘,兀自坐下,拿了一塊糕點便吃了起來,阿生見着她的嘴在動,伸着小手,咿咿呀呀地也要吃,香春便從嘴裏吐了點出來,要喂於阿生。
“香春,別給阿生吃這些個東西,他腸胃弱,莫又像上次那樣吃壞了。”
香春聽了,用餘光看了一眼李香宜,又將手指上吐出來的糕點放進了自己嘴中。阿生沒吃着東西,“嗚哇”一聲哭了起來。李香春便又站起來哄着,驀地見着放在床上的喜被,來了興趣,伸了手也要去摸摸,李香宜驀地叫道,“香春!你的手!”
李香春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斜睨了一眼李香宜,然後收了回去。
李香春的手指殘留着方才的糕點沫沫,李香宜本就喜歡這床喜被,自然不會讓那臟手去摸。
幾個忙進忙出的婦人見了李香春杵在閨房裏頭,說道,“你阿姐成親,你怎不去幫忙?反倒來了這裏。”
“阿姐成親便是嫁出去了,是外姓人,這忙幫了不也是幫外姓人,我還不如帶着阿生,畢竟他以後都姓李。”
那幾個幫忙的婦人聽了這話,面上皆是尷尬之色出了閨房。李香宜一時胸悶地說不出話來,瞪了一眼那香春。
惠娘瞧着這氣氛不對勁,又本就不喜李香春,便對李香宜道,“表姐,我去尋澤文。”說罷,匆匆出了門。
惠娘先去了後院裏頭,尋思着好好幫忙,可外祖母不允,只道惠娘也快到了出嫁的年紀,得好好養着,趕着惠娘去和金卓澤文一道玩。
惠娘正逗着金卓,只聽得外頭的喧鬧聲中驀地出現了一道尖銳的聲音,“興水啊!你家阿生不行了!”
惠娘聽到“阿生”兩字,心裏一緊,方才自己從李香宜的屋中出來,阿生正因沒吃着糕點而哭鬧不已,怎麼一會兒的功夫人就不行了?
想罷,惠娘匆匆跑出去,見着金卓和澤文也要跟出來,忙說道,“你們先在屋裏。”
幾步跑到了李興水家裏,只見着人們都朝着李香宜的房間裏去,惠娘也忙跟着過去,未到門口,便已聽到李香宜的哭聲,還有徐氏哭爹喊娘的哀嚎。
惠娘見着李梅英端着一盆水要進房,忙拉住她問道,“娘,這是怎了?”
李梅英是眉頭緊皺,一旁的張艷月代她答道,“阿生方才被你表姐香宜摔了,傷到了頭,這會兒只有進的氣沒出的氣了。”
李梅英朝着惠娘點點頭,忙端着水進了房。惠娘要跟着一道進去,張艷月卻是扯住她的袖口,“惠娘你去作甚?忘了上次那會兒事了?”
惠娘聽了這話,再看一眼張艷月,懂得她的顧慮,畢竟徐氏母女笑裏藏刀,暗裏傷人的本事可是大的很,上次澤文是實打實地吃了她們的虧。惠娘在門口猶豫了一下,便聽得裏頭傳來孩子的大哭聲,又聽着嗓門大的婦人說道,“哭了!活了!這小子命大啊!”
惠娘的心下一松,徐氏和李香春雖是品行不端,可李香宜卻是與她們不同,今日她成親,若是真出了什麼事,也許李香宜這輩子就算毀了。
惠娘進房一看,那孩子被徐氏抱着,大哭不止,額頭好大一塊淤青,當真是被摔着了。
惠娘卻是納悶,怎麼就那麼一會兒的功夫,便被摔了?李香宜並不是那粗心之人,況且她對阿生也算細緻,怎麼偏就是她把他摔了?
惠娘瞧了一眼李香宜,已化好的妝面是全毀了,淚水將脂粉混在了一起,生生像剛和的面。一雙眼睛哭得紅腫,臉上也腫了,明顯是挨了打。
惠娘環顧了一下四周,竟是不見那李香春。
“香宜表姐,方才不是香春表姐一直好好抱着阿生的嗎?”
李香宜見着惠娘,頓時拉過惠娘,抱着她大哭道,“本是香春抱着的,可她說讓我再抱一下阿生,沾沾喜氣,以後也可以長着高些壯些。我便抱了阿生,可阿生在我懷裏不安分,哭着要找香春,我便站起來去找香春,可哪知我的裙角繞在了凳子上,一站起來便站不穩將阿生摔了出去。我……我不知會發生這樣的事……”
徐氏抱着阿生,指着李香宜便罵道,“你個賠錢貨!家裏給你置辦的嫁妝少了?你就這麼指着你兄弟死?阿生要是沒了!我看你還嫁什麼人!真是命啊!你個倒霉胚子!嫁個人險些把你弟弟的命丟了!倒還不如不嫁!”
徐氏說的話也太令人心寒,趙氏在一旁陰着個臉,斥道,“行了!這迎親的人快來了!看看都是副什麼模樣!該忙什麼趕緊忙去!阿生這不是好好的嗎?”
徐氏聽了,抱着孩子憤憤走了。
惠娘拍了拍李香宜的背,輕聲道,“表姐,你快些再重新打扮,若是讓迎親的人見着了,你以後在夫家豈不是低人一等?”
李香宜擦了擦淚,抽噎着點了點頭,李梅英又去打了盆水過來,讓李香宜重新梳洗梳洗,囑咐了惠娘好好陪着她。
惠娘幫着李香宜理着嫁衣,梳頭的劉嬸驀地問道,“香宜,先前我進屋來不是香春一直抱着阿生的?怎麼這會兒反倒見不到她人了?”
惠娘心裏冷笑着,這做了這樣的齷齪事,能不躲起來?李香宜向來愛惜嫁衣,這坐起站起皆是要將嫁衣撫順了,可竟會繞到凳子裏去,未免也太蹊蹺了些。
惠娘低下頭去看了一眼李香宜坐着的凳子,那凳子下分明有着幾朵梅花的花瓣。惠娘一時心下明了,壓低了聲音問道,“表姐,方才香春表姐可是幫你撿什麼東西了?”
李香宜點點頭,“我簪的喜花不知怎的,落了下去,我抱着阿生,不方便彎腰,香春便幫我撿起來了……”說到此處,香宜驀地轉過頭看了一眼,心裏也明了,“是香春?!”
惠娘朝着香宜擠擠眼色,湊到她耳邊輕聲勸道,“表姐,這事在今日只能算過去了,若真鬧起來,錯過吉時,你當真是要後悔萬分了。”
香宜聽了這話,知道這事的輕重,心裏委屈,一時又要哭起來。
劉嬸納悶,“惠娘這是說了什麼?讓香宜又要哭了?香宜,現在你可哭不得,這迎親的就到村門口了,你再哭花了,可真沒什麼功夫再來弄了。”
李香宜聽了這話,生生地忍住了淚,咬緊了唇。
惠娘默嘆了一口氣,這香春的心也不知什麼做的,自己的兄弟姐妹竟也這般陷害,若是以後真嫁了人,那她的婆家也不知會被害成什麼樣。
門外,迎親吹吹打打的聲音傳來,惠娘幫李香宜蒙上蓋頭,李香宜依舊是一副鬱郁的模樣。
迎親的喜婆揮着紅艷艷的帕子,扭着腰便進來說了些吉利話,便攙扶李香宜出去。這送親的本是父母,豈料那徐氏竟是躲在屋裏不出來。
外祖父李木守沉着一張臉,朝着李興水說了幾句,李興水立即進屋將徐氏拽了出來。
徐氏站在一旁,甩着一張臉,這讓李興水也大為光火。
惠娘見着了李香宜的新郎,個頭不高,人也不是那般壯實,身上穿着的喜服也不知怎的,總覺得不合身。惠娘覺得這新郎並不是與李香宜相配。只是之前見着李香宜每次一提起自己的未婚夫便是嬌羞的模樣,以為是如何丰神俊朗的一個人物,如今一看,只是一個普通的人物罷了。
見着新郎滿心歡喜地將新娘迎上了花轎,莫名地竟是想起了林華豐,林華豐這一去竟是一點消息也無。惠娘向蔡友仁打探過,只是蔡友仁也是不知。
目送着李香宜的花轎漸行漸遠,惠娘嘆了口氣,轉了個身正要回屋,驀地被嚇了一跳,只見那李香春抱着阿生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一雙小眼睛眯着細長,正目不轉睛地盯着李香宜遠去的方向。
如今見着這李香春,惠娘心裏總莫名地發寒,又看到正在她懷中安睡的阿生,惠娘隱隱為他擔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