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母雞下蛋
陳凡看着塞恩特伯爵和路博德叔叔湊在一起商量着怎麼給國王陛下寫報告，戰利品要報上去多少，自己留下多少，怎麼給手下的軍官們請功，等等。凱奇卻熟絡地指揮着城主府的護衛將一切收拾妥當，把地上的死屍抬走。看着坎普那無頭的屍體，一眾護衛平靜的表情，陳凡不由有些發愣！
一條人命啊，就這麼殘忍的說殺就殺了！雖說這人有私心，其行為也的確危害了暴風城三十萬居民，但也罪不至死吧！難道說，這些冒險者的這種行為在這個世界真的是惡劣到無法令人容忍的一種罪行？
陳凡有些後悔，有些自責，若是知道結果是這樣，他是不會提出圍捕這些冒險者的計劃的！當時只是一時義憤，想要抓住這些用暴風城三十萬居民當做擋箭牌的冒險者們出氣，誰想竟致人於死地。
陳凡有些發愣，那邊凱奇指揮眾人收拾好了現場之後轉頭看見陳凡有些恍惚，雙眼發直地盯着地面上的那攤鮮血，不由拍拍陳凡肩膀道：“好了三弟，事情已經結束了，不要再瞎想了！殺個人而已嘛，以前又不是沒見過，你這就嚇到了？”
陳凡望了望凱奇，微微搖搖頭，有些嘶啞地道：“不是的，犯罪當死沒有什麼值得憐憫的！但是此次，此次卻是我害了他們，若是沒有我的主意，他們也許就不會被抓，不會被殺了！我……。”
凱奇不耐煩地打斷道：“你什麼學的如此婆婆媽媽了！大陸之上戰亂不休，自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準則！今天是我們擋住了那狂雷雲鷹，若是我們沒擋住呢？你想過沒有，有多少暴風城的百姓會因為這幾個冒險者的私心而白白葬送！昨夜與狂雷雲鷹粗略地接觸了一下，我守軍便傷亡了近百人。這些人的性命又該如何去計算？三弟，你現在的想法很危險！”
陳凡笑了笑，知道凱奇是為自己好，當下道：“大哥，我知道！只不過心裏忍不住有些難受而已！你說，七千年前的聖王阿法琉斯曾經規劃出了‘百族平等、大陸一統’的設想。為什麼七千年了，大陸上的一代代的英雄層出不窮，卻始終沒有實現聖王的理想國度呢？”
凱奇聞言看了陳凡半晌，低沉地道：“三弟，你想這些幹什麼！聖王是怎樣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理想不是現實！整個大陸的現狀就是征戰殺伐，你爭我奪。我們身處其間，決不能有半點婦人之仁！”
陳凡聞言默然，道：“大哥，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言罷，轉身往自己的小院去了。凱奇在身後目送陳凡離開，有心想再上去勸解，張了張嘴，又覺得無話可說，只好任由陳凡離去。
陳凡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將門關的緊緊的。此刻，一場血腥的殺戮將陳凡身為穿越者的自豪感洗滌的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迷漫！這個世界終究不是以前的那個世界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究竟算是什麼？一個看客？一個異類？或者是一個要在未來改天換地的英雄？一個時代的主角？
融入這個世界，自己前世的那些道德法制觀念便要統統推翻，取而代之一種赤果果的弱肉強食觀念：殺人，或者被殺！象這個世界所有被傳誦的英雄一樣，踏着累累白骨走上強者的巔峰——當然，也許也會成為別的強者腳下的屍骨！
堅持做自己，就必然會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最終被別人當做一個異類摒棄，只能做一個在異界無所作為的看客、旅人。
自己應該怎麼辦？前世二十幾年形成的價值觀、人生觀真的要統統推翻么？不推翻，不受這個世界風氣的影響。誰又會信任你，誰又會承認你是他們中的一員？對於異類，人類通常是消滅或者敬而遠之！很難認同你，更不可能和你共事！
不過這些都只是次要的，通過偽裝可以得到解決。但偽裝畢竟不是內心真實的反應，陳凡還是想在心底真正的說服自己，認清自己，做好選擇。
但這種選擇並不好做，就在剛才以前，陳凡也還堅定地以為自己可以在這個世界混的很好，可以真正的融入這個世界，可以隨心所欲的殺人，心安理得地漠視他人的痛苦和死亡。
但是，剛剛那個冒險者頭顱飛落，頸血狂噴的一霎那，陳凡卻突然驚醒了！自己，真的可以漠視世間一切的生命么？
難道要自己有一天對着遍地的死屍閉着眼睛對自己說，這只是一場遊戲一場夢，等夢醒了就能回到二十一世紀自己小屋那溫暖的席夢思床上？所以，殺吧，這些人全都是cpu做出來的一個個數據。雖然鮮血淋淋，但他們不是人，而是一個個的經驗值！
扯淡吧！陳凡真實的知道這個世界的確是真實存在的，所有的人也都是活生生的。但自己的靈魂和所處的現實卻又相差的如此的遠！遠到根本無法合二為一！
陳凡內心受到衝擊，一個人蹲在屋子裏面恍恍惚惚失神地胡亂思考着，頗有些無所適從的感覺，渾然不覺身外之事。
就在陳凡身後床邊的雞窩之中，一隻小母雞正面紅耳赤地做着它人生的第一次衝刺！全身力量的匯聚，生生不息的種族延續精神，一次次**的陣痛，換來了新生的喜悅。
當小雞“咯咯咯”的聲音將陳凡從混亂的思緒中喚醒的時候，陳凡驚訝地發現那乾淨的雞窩之中竟然躺着一枚潔白如玉的雞蛋，散發著無窮無盡的誘惑魅力。
陳凡看了看小母雞，再看看雞窩中的雞蛋，小心地上前將雞蛋握在手中，感受着那溫熱的溫度，清新的氣息，陳凡不由呆住了。
自己帶來的小雞，真的是長大了啊！
小雞長大，母雞下蛋，多麼得自然而然！一切順理成章，毫無理由，卻又似乎蘊含著無盡的理由！天道的法則，即便穿越了時空，依然無可更改！到了該來時候自然而然也就來了，不必強求，也不能強求。
母雞下蛋是所謂天地之間的法則！人殺人呢？是否也是一種法則！天地的法則是世間一切萬物繁衍生息的道理，是超越萬物之上存在於萬物之中的。
那麼人世間的道德和法規，以及由此對應而引發出來的社會群體的世界觀、價值觀呢？
道德和法規必須符合當時的社會背景，這是歷史研究的一個絕對正確的準則。前世的世界不同於現在的世界，用前世形成的道德觀來看這個異世界的人和事都應該是有失偏頗、不合時宜的。
那麼自己應該怎麼做呢？是完全拋棄前世的一切，轉而奉行這個世界的叢林法則。還是堅持自我，堅持自己思想毫不改變呢？
或許，我是應該將前世今生所有的道德規範、法律章程全數拋棄，認認真真地體悟真正的天地之道。以完完全全自然的道理來作為自己行事的準則，而不是盲從於摻雜了許多人類自己心思、算計和利益的所謂道德、法規？
陳凡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條佛門禪宗的偈語：脫了衣服去！
這衣服該怎麼脫，脫了衣服就是真的不穿衣服了么？既然要穿，那麼脫了原來的衣服又該給自己穿上一件什麼樣的新衣服呢？
什麼樣的衣服都是束縛！只有統統拋棄，全都不穿，才能真正看到天地的道理，遵循天地的道理。就比如草木枯榮，就比如大河奔涌，就比如，母雞下蛋！
前世的價值觀未必就是對的，今世眾人奉行的行事準則當然也未必是對的。只有天地萬物生滅的道理才是永恆不變的。既然自己穿越到了這異世，走上了步步荊棘的強者之路，就不該盲從，不該為任何的人造的充斥着和代表着一部分人利益的道德和規則所束縛，那太狹隘了！自己真正應該遵循的，是天地變化的自然之理。
母雞下蛋！脫了衣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