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探1

過了年，我總感覺有一股暗潮在涌動着，周圍充斥着緊張和急迫。

這種感覺讓我在與素素、紅萼她們的聊天中得到證實。春末，各大教坊的梨園之爭迫在眉睫。梨園只在京城的教坊中選進一名舞姬，這無疑是一場角逐，不僅關係到小小舞姬的個人前程，甚至牽涉到教坊本身的經營前景。

這種壓力從過完年就開始了，本來很少操心教坊生意的鄭坊主這些天一直待在木蘭坊，聽說他可能會一直待到春末。

小枝，是木蘭坊推出的一個重要人選，這些天我一直沒有看見她，她從過完年就不去彩堂了，聽說她不是在練習，就是同坊主或者司教習在一起。

我滿不在乎地說：“小枝姐肯定會贏的，她的舞跳得那麼棒。”

紅萼雙手合十：“但願吧，咱們坊已經連續幾屆沒有被選進啦，聽說司教習是最後一屆，那也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我們還沒出生呢，木蘭坊能撐到現在，也是因為司教習的緣故，如今司教習都出宮了，咱們坊還是沒有翻身，總是敗給那個牡丹坊，假如今年還是不行的話，可能會……”素素嘆了口氣。

“是啊，現在宮中最得寵的梨園子弟，像張雲容、劉連翹都來自牡丹坊，坊主史鏡娘因為她們的關係身份是極尊貴的，聽說如今牡丹坊的一枝花扈三兒，舞技一流，容貌極美，很多五陵闊少爭着拋金撒銀，只為睹美人一眼。她可是小枝姐最大的對手呵。”紅萼接著說道，聽她這麼一說，本來並不為小枝緊張的我，也不免擔心起來。

我知道小枝的心思，這次春末梨園之爭，她是只許勝，不許敗，我想起那日初見南音公子時，小枝姐的眼神和決心，她為了他，真的會如除夕之言，至死方休嗎？

想到除夕小枝姐說的話，我的脊背上冒出冷汗，如果她進不了梨園，那麼就無法接近南音公子，那她會不會？

我不敢想，只在心裏默默祈禱：小枝姐，一定要贏。

可是牡丹坊如果真的如素素和紅萼口中所說的話，那麼扈三兒的確不容小覷。

想到這，我便對她倆說：“那個扈三兒真的有那麼厲害？”

紅萼說道：“也只是坊間傳言，具體怎樣我們也沒親見。”

“是啊，”素素接口道，“聽說扈三兒腰肢極軟，她著名的‘綠蛇’舞，一舞三旋，宛如蛇行，真是嘆為觀止呢，我也只是聽說。”

我聽了，點點頭，一個計劃冒在心頭，於是說道：“既然你們只是聽說，想不想一起去眼見為實？”

古語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對於這個傳聞中的扈三兒，我倒要看看她有幾分斤兩勝算小枝。

素素和紅萼聽了我的建議后，都歡呼雀躍，可是後來她們神色黯淡下來：“司教習看管我們練習很嚴，況且她也不喜我們與牡丹坊有來往……”

我眼珠子一轉，說道：“這些日司教習對小枝的事情上了心，自然就會怠了我們，況且我們是利用晚上彩堂忙活的時間溜出去，那時候人多手雜，我們跟彩香那幾個丫頭說好，頂替下咱們的活，想必沒人會注意我們。”

經過我一番分析，兩個小丫頭果然高興起來。

晚上，彩堂燈火流轉，人影綽綽。

我們趁着人多手雜的時候，偷偷溜出門去，臨走之前早跟彩香她們說好了，萬一被人問起來就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條件是回來時給她們帶長樂巷口的桂花糕。

這是我第一次看長安的夜，東市的夜。

雖說是章台柳巷，街上走着的人少，但是各大勾欄坊院燈籠高掛，和着月色，路上倒也清朗，絲竹聲夾雜着狎佞聲從深深院落中斷斷續續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