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舅父
章節名:第七十六章舅父
董舅父和陸聘婷面對面的坐着,開始向她緩緩地講述起一段往事。ziyouge.com
“你應該知道當年這個定遠侯府的爵位本來應該是長子繼承。也就是如今的歐陽大學士,然而他卻讓爵位讓給了他的二弟。也就是峰兒的父親,我的妻弟,如今的定遠侯。”
陸聘婷已經從王夫人那裏得知了當年的那些往事,所以對董統領這般的說辭並沒有感到太多的情緒,而是端起桌上的一杯香茗慢慢地放到嘴邊,並沒有接話。
“世人都道歐陽大學士和定遠侯當年是兄友弟恭,才傳出這段讓爵位的佳話。”說到這裏董統領突然呵呵的一聲冷笑。
“可若不是歐陽大學十多年來無子,懷着身孕的侍妾又莫名其妙的掉入荷花池中淹死,府里妻妾爭鬥不休,父母又相繼離世,在這一連串的打擊下,讓他心灰意冷。恐怕正當壯年的歐陽大學生也不會生出將爵位拱手相讓的心思吧!”
陸聘婷從董統領突然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都說家醜不可外揚,雖說兩家人也有親戚關係,但畢竟隔了數層,董統領對學士府的那些事兒怎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見陸聘婷向自己投來懷疑的目光,董統領不僅沒有惱怒反而是讚揚的點點頭笑道:“呵呵,還真是一個聰明的女子。不錯當年學士府的這一切並不只是一個偶然,都是我精心策劃的一個局。”
他的思緒彷彿陷入了沉思,緩緩的說道:“這件事要說起來可要追朔到幾十年前了,不過在你小輩面前說出來,卻有一些丟人現眼了,當年我妹妹和定遠侯的婚事並不是家族長輩定下的。而是兩人在一次宴席上偶遇,並生出了一絲的曖昧之情,為了不讓事態繼續發展的讓兩方家族蒙羞,才不得已倉促間定下了二人之間的婚事。”
陸聘婷作為晚輩對於長輩的那些過往,特別是年輕時候的荒唐事當然不好做什麼置緣,因此只是默默的聽着,但心裏卻不免犯了嘀咕。看如今定遠侯的處事手段的確有一些不妥,不說眼看着繼母折騰原配的嫡子,就只說當年將李氏扶正這一做法便有失偏頗,要知道妾者立女也,本就是上不的檯面的身份,但凡有一些體面的府邸,絕不會做出這種荒誕的做法。原以為定遠候是老來糊塗了,卻不知道他年輕的時候,性子就是這麼荒誕不經。
“父親的膝下子女雖很多,但母親就差下了我和舍妹一脈同胞二人,而且我和舍妹二人便是一塊長大,因此感情也比較其他兄妹來的深厚。所以當初才會將家母的大部分陪嫁都給了舍妹。卻不想這居然成了惹事的禍端。”說到這裏董舅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但卻沒有接下這個話題,顯然並沒有向陸聘婷訴苦或則辯解一二的意思。
“你別看此時董家和定遠侯府的關係如此惡劣,可當年我愛屋及由於烏,所以和妹婿的關係也是非常好的。他敬我如長兄,我也一心為他和舍妹二人仔細打算。當年的定遠侯可沒有現在這麼風光,要知道他當年是家中的嫡次子,上面又有一個才華橫溢的大哥壓着。文不成武不就,又沒有家族的爵位可以世襲,就算聯姻我們董家唯一的嫡女也算是高攀了一二。”
董舅父的眼裏突然有一些複雜的神色,眉頭蹙在一起看似非常的糾結和猶豫。過了半晌,才頹然地擺擺手繼續說道。“原本這夫妻二人平平淡淡的過此一生,也就沒有這以後這些事兒了,偏偏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當年的歐陽大學士和他坐師之女王夫人成親後夫妻恩愛,可惜十年只生下兩個女兒,膝下無子,而我和定遠侯便由此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從董舅父的話語裏,陸聘婷聽出了一絲貓膩的味道。果然他深吸了一口氣道。:“為了謀奪定遠侯的爵位,一面妹婿和他的大哥歐陽大學士交好,一面我卻暗中的佈置,在歐陽大學是新納的小妾跟前安插了一個親信丫頭,接下來的事你想必也有所耳聞,在丫頭的挑撥下那得意忘形的小妾便開始與王夫人之間起了爭鬥。一時間鬧得府里烏煙瘴氣,那王夫人果然中了計,不顧自己產後體虛硬是強行生下了三小姐,最終差點落得一身兩命。”
聽到她說在小妾身邊安插了人手,突然一個大膽的猜想從陸聘婷的腦海里蹦出來,接着她又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壞了,猛的站起身來,雙目圓瞪的盯着董舅父道:“既然你在小妾的身邊安排了人手,那後來身懷六甲的小妾失足掉入荷花池一事兒,想必也不是偶然吧?”
面對陸聘婷的譏問,董舅父他神色依舊是一片坦然,豪不隱瞞的。“你猜的不錯,那小妾的確是我讓人將她推進荷花池中,一來是為了滅掉她肚子裏的骨血,二來是為了將禍水東引陷王夫人與不義。果然至此老侯爺夫人對王夫人這個原本賢良淑德的大兒媳,便起了的猜忌之心。而歐陽大學士和王夫人之間又是少年夫妻感情深厚,忍不住的幫襯了妻子女兒,接下來是整個家庭便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老候爺和候爺夫人對長子不滿,自然就將心偏向幼子,這是其一。其二,歐陽學士因為妻妾之間的爭鬥,甚至引發了父子,母子之間的不和,由此也變的心灰意冷,至此滅了在納妾繼嗣的心思。再加上定遠侯的刻意交好,便讓他覺得自己和兄弟感情深厚,那麼讓爵位一事自然水到渠成是吧?”
聽到這裏陸聘婷哪有還不明白的嗎,看董舅父的目光都變得有一些森冷了“果然是好算計!”。
都說人不可貌相,今日陸聘婷算是領教過了,眼前這個男人看上去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卻沒有想到心思如此深沉毒辣,為了一個爵位手段用盡。
“既然目的已經達成,又何苦要將剛出生的相公送與歐陽學士做嗣子?不要告訴我是為了報恩,這個理由放在你身上,我卻是絕對不信。”
此刻陸聘婷的心裏也只有這一個疑惑了,所以也用不拐彎抹角,直接的問道。
果然董舅父聽后呵呵一笑道:“既然我能做出如此安排和謀划,自然也不是那等心慈手軟的無能之輩。人人都說定遠侯狠心,為了兄弟情誼將親生的骨肉也可以拱手相讓。其實這才是一通屁話,當年我和妹婿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峰兒好。”
“為了相公好?”陸聘婷冷冷的一笑,反駁道:“沒聽說過遺棄親生子還是為了他好的說法。”
“峰兒若是留在定遠侯府,他前有一母同胞嫡出的大哥,那麼他的處境和當年的定遠侯又何曾相似。你覺得是留在侯府做一個不起眼的嫡幼子好,還是去學士府的唯一繼承人好?”
“歐陽學士雖然沒有得到爵位,可是他的文采出眾,早晚卻有飛黃騰達的機會,果不其然如今成了大學士,有皇帝御賜的府邸,還生的陛下寵信,峰兒作為他的唯一子嗣好處能少的了去?再加上王夫人也是名門大族的女兒,膝下嫁妝豐厚無比,幾個女兒又聯姻高官大宅,這樣的家世和人脈對於峰兒來說是百益而無一害。”
聽到這一番安排,陸聘婷徹底無語了,眼前這個人的心思之深沉,算計的毫無遺漏。的確這樣的安排對於定遠侯府,或者是已經過世的董娘子以及歐陽旭峰兩兄弟無疑都是最好的安排,可惜了!到頭來卻是一場空歡喜。
董舅父並沒有為自己的這番算計而感到洋洋得意,反而一臉頹廢。說到這裏他似乎支撐不住自己龐大的身軀,氣色萎靡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正是所謂人算不如天算,也許這是報應吧!”
“我以為自己算計好無遺,卻沒有想到接下來的一連串的事情,讓我措手不及。先是大哥無端墜馬而亡,好不容易從學士府要回峰兒,父子之間感情卻淡漠無比,我家妹子更是來不及和峰兒增進感情就一命嗚呼的赴了黃泉。”
董舅父越說越激昂,最後的聲音卻忍不住帶着一絲憤怒的顫音:“最可悲的是我家那口子愚笨不堪,竟然趁我有事不在京師受了他人的蠱惑,貪圖區區一點銀兩,帶人上門去討要嫁妝,做下如此荒唐之事……”
當他說到這句話的時候,站在一旁的董小姐身子忍不住的顫抖了一下,抬起頭悄悄的瞄了董舅父一眼,然後又非常驚恐的再次低下頭,重歸於默默無聲之中。
沒有注意到女兒的異常神情,董舅父說到這裏語氣頓了頓,話鋒一轉,顯然不願意繼續將這個話題說下去。
“如今定遠候府那邊的場景我自是不提,你身處其中卻是最清楚不過,峰兒與定遠侯之間父子感情疏離,李氏和她的三個子女,又處心積慮的謀算峰兒的利益。偏偏董家和定遠侯府的關係又是如此僵,峰兒更是與我拉開了距離恍若陌生之人。我想插手也幫不上任何忙。”
定遠侯府如今的情況,李氏的滿腔算計,陸聘婷作為當事人自然是清楚不過。從多年前董舅父對歐陽學士府的那一系列的計劃就可以看出,他絕對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所以今天他找自己到董家來,當然也絕對不是為了在自己面前對無用的往事解釋一番,然後再對自己和歐陽旭峰的情況深表同情。
陸聘婷直視上他的目光,問道:“你讓董家表妹三番四次的邀我到此,想必不只是為了表示同情而已吧,有何計劃你但說無妨。”
“哈哈,果然是陸大將軍的女兒,虎父無犬女你和他當年的性子一樣直爽。”
接着他笑聲一斂,臉色重新變得慎重起來,也不顧男女大防直接將目光直直的盯在了陸聘婷的臉上。一字一句認真道:“今日邀你前來說了這許多的廢話,原因別無他只是想幫峰兒一把,我們共同將屬與峰兒的爵位奪回來!”
陸聘婷聽歐陽旭峰說過自己的打算,當然知道他有心要將這個定遠侯的爵位包囊入懷。但此刻聽到董舅父信誓旦旦的說要幫助自己和歐陽旭峰,但陸聘婷的臉上並沒有露出很多欣喜的表情。
“你為何要幫我們?”
“就算你幫了我們,要知道相公也不一定會感念你的情,我更加不能代替他向你承諾什麼?”陸聘婷想了想,如實地向他說道。
聽到她的話,董舅父的臉色並沒有顯出太多的沮喪,依舊是一片平靜,只是輕輕地嘆息道:“這樣做並不是想祈求歐陽旭峰的原諒,更不是想和你們交換什麼?只是為了彌補自己內心的不安而已。”
董舅父接着又道:“也可以說不是為了幫峰兒,只是讓自己的心裏好過一些罷了。我一生都在謀劃定遠侯府的爵位。不僅害的妹妹骨肉分離,最後還不到不惑之年就這麼凄涼的去了。到頭來,萬般算計卻差點給別人做了嫁衣,若是讓李氏的兒子得了爵位去,我不悔恨到死,就是到了墳墓里怕是都不會安心。”
董舅父說的信誓旦旦,陸聘婷見他的神情也不像作偽,一時間也弄弄不清他心裏到底是何打算。於是沉思的片刻,緩緩道:“父親正當壯年,爵位一事暫且不急,不過舅父的心意我也了解,我會慎重考慮的。”
聽她如此說,董舅父點了點頭,也鬆了一口氣“到是我太急迫了,當著你們小輩的面我不該說什麼繼承爵位,到像是我在詛咒妹夫身體一樣,我的確不該如此急進,此事你暫且不要告訴峰兒,免得他身為人子聽到這話心裏也該有些膈應了。”
他說道:“既然如此就徐徐圖之吧,不過你要記住。以後峰兒不是孤軍作戰,你們的身後始終有我。需要幫助時,我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幫阻峰兒奪得爵位。”
陸聘婷應聲是,然後跟着董小姐我。的身後退了出去。
陸聘婷出了門,見董小姐跟在自己身後幾次欲言欲止,卻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並沒有開口詢問,自己不是什麼聖人,何苦無事去攬事上身。她若是真的有事一定會開口。
果然過了一會兒卻聽見的身後董小姐怯怯生生的喚道:“四表嫂,你且等等。”
“有何事?”陸聘婷停下腳步問道。
董小姐張了張嘴,卻好像不知該如何啟口,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你若無事,我便走了。”她也不想在這裏和董小姐耗着,說完邁開步伐。其實陸聘婷的性子也是直爽,和徐淑嫻一樣見不得董小姐這種扭扭捏捏的樣子。
見她真的要走,董小姐趕緊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連忙點點頭道:“有事,當然有事,哪個……你能不能再和我去見一個人。”她說道。
董小姐的神情也帶着小心翼翼,好像深怕陸聘婷拒絕自己的。
“又是董家的人?”陸聘婷問道。剛才見到董大人就告訴自己一個驚天大秘密,然後又要拉着自己一塊入伙成了暫時合伙人,為了定遠侯的爵位而共同努力。如今卻不知道又要見誰?
“恩,是的!”董小姐小心翼翼的哀求道:“便只當幫着小妹一個忙,不會耽擱你太久的時間。”
說完便用可憐巴巴的眼神乞求般的望着陸聘婷。
“好吧!”見董小姐站在自己的身前。“既然人都在這兒了,看你的模樣若是我今日說不見,你怕是不會讓我輕易離開這個門的。”陸聘婷說道,語氣裏帶着幾分笑意。
聽她的調侃,董小姐的臉再次紅了,不過目光依舊堅定,擺出一個請的姿態,然後自顧自的走在前面帶路。
陸聘婷只得跟在她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穿過了小院和長廊,卻來到了一個看似比較偏僻荒涼的院子門口。
小院的牆灰脫落了不少,露出裏面青磚石的本色,門口也沒有站着僕婦或者丫鬟伺候着。和之前陸聘婷看到的董府其他小院相比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陸聘婷站在院門口卻可以清楚的看到院子裏的一簇一簇的雜草叢生,小院顯得似乎很荒涼,卻不想這董家院子裏為何如此荒涼的地方?董小姐帶自己來這裏又是何意?
兩人站在門口,董小姐並沒有讓自己進去的意思,而是你躡手躡腳的悄悄推開了門。兩人便站在靠牆角的一處偷偷的朝里瞧着。
陸聘婷的視力很好,從敞開的門就可以清楚的看到院子裏的一些情況,這才發現是此處根本稱不上是一個小院子,準確的應該是一處偏僻的佛堂。
佛堂的正中間掛着一張觀音大士的畫像。香案上有幾注聊聊燃燒的青煙。地上一字並排的擺放着三個半就半舊不新蒲團。左右兩個較小的蒲團上面空着無人,而中間的那個蒲團上則跪着一個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