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虎狼當道

黑馬河鎮巴拉土司正在大興土木。

戰爭，老百姓流離失所，而統治者大發橫財，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情景那朝那代都不是什麼奇事。靠戰亂髮了國難財的巴拉土司這段日子一直在擴建他的後花園，擺出一副在領地上紮根的駕勢。那些在他眼中無比混亂的木石按照預定的程序拼接成假山疊石、樓台水榭。

巨大的土司府後花園，數不盡的精美器物、錦緞、紙張、香料及珍貴木材堆砌在哪裏，無數工匠忙碌的身影里，依照江南園林建築而設的假山疊石、樓台水榭已初見眉端，巴拉土司還閑做工太慢。

他的馬蹄到過江南，他的鋼刀砍下過無數漢人的頭顱，血染戰袍。但他更感興趣的是江南精妙絕倫的建築。“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白居易的《憶江南》他不全理解，江南美女和庭院建築卻是他最最喜愛的東西，他要把它們複製下來，戰亂期間不缺逃難的建築工匠，錢他有的是，有錢幹什麼。

1271年蒙古大汗國改名為大元國，元世祖蒙古大汗忽必烈身穿漢族皇帝龍袍，耀武揚威地行走在卑躬屈膝的前宋朝降官面前，手指巨大的宮殿問道：“造這麼大的行宮究竟用來做什麼呢？”

有人立刻回答說：“公元前206年，劉邦建立漢王朝的時候，巨大的宮室就開始在咸陽再度興建。劉邦假意推託，丞相蕭何的答覆是：‘天子以四海為家，非令壯麗無以重威。’意思是說這不是待遇問題，是威嚴問題。”

元世祖哈哈大笑：“是也，沒有這巨大的行宮，南宋皇帝也不會如此**，聲色犬馬之間，鬥志會喪失，才有我蒙古大軍長驅直入，摧枯拉朽，成就千年大業。”

元世祖忽必烈很快也陷入花天酒地之中，春紅袖門，夜夜蕭聲。他所盼望的千年偉業只傳了11帝，97年。公元1368年朱元璋領導的農民軍攻佔南京，改國號為大明，正式建元稱帝，隨後明軍北伐，佔領元大都。元朝在中國的統治結束，元政權退居漠北稱北元。1402年元臣鬼力赤篡位建國韃靼，北元亡。

歷史就這麼殘酷。

元十四年，也就是1277年正月，元軍勢如破竹，攻城拔地，南宋岌岌可危，立有卓卓戰功的巴拉回到自己家鄉成為土司，原本已經很宏偉的土司府在他眼裏簡直就是一堆垃圾，從江南掠來的美女住不慣蒙古包，夜夜面朝南方暗自流淚，巴拉決定完全按照江南的建築風格重建土司府。

黑馬河周圍地區的強壯勞力幾乎都集中在土司府，日夜兼程，番兵手持鋼刀皮鞭監工，寒風如陰魂一般徘徊，夾雜着“杖刑”的噼啪聲，而且有血的腥鹹味道，不斷飄進已經完工的宮殿內室。天花板全部飾以木雕花紋，槅扇的槅心部分糊着藍色紗綢，裙板和邊框上用景泰藍式的琺琅鑲嵌，白色的粉壁，散發木香的傢具，倒是顯出幾分平凡古樸的書香氣質，與院外茫茫草原格格不入，風沙塵土很快在白紙糊成的窗戶上撒下一層黃色的灰塵。

下午，剛剛起床的巴拉土司端坐在客廳里，喝着奶茶，他有四十多歲，肥頭大耳，身穿長袍，頭上戴一頂用藤篾做的“瓦楞帽”，頂中裝飾有的珠寶閃閃發亮。巴拉土司是武夫，腰間挎一柄大馬士革彎刀，常年不離身，幾個漢族侍女站立在一邊，低着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一個精壯的蒙古人走進來，巴拉眼皮一抬說：“赤那管家，有事嗎？”

赤那是狼的意思，蒙古人喜歡以勇猛的**名稱起名，如部日固德是雄鷹、少布是飛禽、而巴拉是虎的意思，絕對的統治者，赤那是他最忠實的鷹犬，虎狼當道還有好嗎。

赤拉微微一鞠躬說：“尊敬的主人，他賽拜努（您好），有兩件事情，一是宣慰司又來人催運兵器，您看如何應對？”

巴拉土司想了想說道：“前方將士正在浴血奮戰，武器損耗很大，也罷，為了我大元國的長治久安，把我們兵器庫里所有的**都送去吧，只有你和幾個十夫長能佩戴此刀。”

“可是我們手裏就沒有了鋒利的武器，漢人的刀劍只是一些拿不出手的劣貨，番兵用着不順手呀。”赤那愁眉苦臉地回答說。

巴拉土司微微一笑：“鋒利的刀要對準強有力的對手，才能發揮出它的作用，現在你用來對誰呢？殺人嗎，我們已經殺夠了，剩下的只是順民，要靠他們來養活我們，漢人的刀也很鋒利喲，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