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室友和教官
打開門后就是共用的客廳,看上去簡潔而舒適。左右各有一扇門,左邊的房門緊閉,應該就是室友的房間。右邊房門敞開着,顧欽直接走進去,拿出自己的行李。他的東西不多,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清潔機械人已經將這裏打掃得一塵不染。房裏的擺設很簡單,單人床、衣櫥、書桌、椅子、虛擬艙,還有一間小浴室,連張多餘的凳子都沒有,不過就算如此,還是比軍隊的條件要好多了。
顧欽沖了個澡,就收到有人拜訪宿舍的消息,他穿好褲子,隨手抓起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髮(他嫌棄機械風乾的感覺不舒服),直接裸着上半身走了出去。
此時客廳的沙發上坐着兩個人,一位身着第一軍校校服、氣場十足的黑髮青年板着一張沒有表情的面癱臉,冰冷而嚴肅,讓人不敢直視,以至於忽視了他英俊的相貌,這位應該就是自己的室友邢戰了。另一位則是身着軍裝、佩戴中尉肩章的金髮青年,長相俊美文質彬彬。兩人同時轉過頭,銳利的視線齊刷刷掃向顧欽。
顧欽頓時有一種汗毛直立的感覺,身體微微一僵,但很快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擦頭髮,一邊笑着自我介紹:“你們好,我叫顧欽,是這間宿舍的一員。”
黑髮青年似乎很不滿意顧欽的穿着,眉頭微蹙,上下掃視了他好幾眼,最後才勉強開口:“邢戰。”
那位軍官的笑容則溫文爾雅,格外平易近人:“你好,我是A班的教官,安格斯諾頓。我來通知你們明天早上的開學式千萬不要遲到。”
又是一個熟悉的名字。顧欽分明記得,這位表面人畜無害的青年可是傳聞中的魔鬼教官!以前他在第一軍校雖然只待了一個學期,也不怎麼關注周邊的事物,但對這個魔鬼教官依然如雷貫耳,可見眾學員的怨念有多麼深了。安格斯就是有這種本事,每天訓練都會榨乾你的最後一絲精力,還不會對你的身體產生破壞性影響,被虐得死去活來還得謝謝人家,在他面前所有學員都只能當一個M。
顧欽拿下頭上的毛巾,抱着最後一點希望提問:“教官,我也是A班的嗎?”
“對,你們兩個都是。”安格斯微笑,卻笑得顧欽脊背一涼。
“報告教官!我現在申請更換班級還來得及嗎?”就自己這副不到D級的小身板,怎麼經得起魔鬼的操練?
“就算你的父親是顧弘上將,恐怕也是不行的呢。”安格斯的笑意更深了。
“咳,那麼能不能請您根據我的體質情況重新制定訓練計劃?因為我還不到D級。”
“你放心好了,我會幫你儘快趕上其他學員的。”安格斯露出閃亮亮的白牙,讓顧欽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他的目光在邢戰與顧欽身上來回掃動,“你們這對兒真有意思,一個已經快到B級,一個連D-都不是,都是怎麼長的?”
什麼?自己的室友剛入學就有接近B級的體質了?要知道第一軍校對學員體質的最低畢業要求就是B-啊!顧欽有些震驚地看了眼始終一言不發的邢戰,後者對上他的視線,眼神沒有透露出任何信息,讓他不由得聯想到戰網中的Z,頗覺無趣地撇撇嘴,最近怎麼總是遇見這種個性的人?
等等,顧欽終於想起在哪裏聽說過對方了!邢戰,二十八歲成為人類聯盟史上最年輕的將軍,自小素有天才之名,其父是被譽為聯盟軍神的大元帥邢銳。也沒聽說父親和元帥有什麼交情啊,怎麼把自己跟他安排到一起了?
“好了,見過A班最特殊的兩位學員,我也該走了。不管你們怎麼特殊,明天都要記得準時參加開學式哦!我們明天見。”安格斯帶着一臉燦爛的笑容離開了宿舍。
顧欽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我覺得有點冷,先進去了。”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邢戰這傢伙似乎看自己不順眼,他不想拿熱臉去貼冷屁股,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等級相差那麼多也沒什麼好交流的,反正一年以後就可以重新分班分宿舍。顧欽“砰”地一聲關上門,隔絕客廳詭異的氛圍。
此時,邢戰的視線落到了緊閉的門板上,他對顧欽的第一印象的確不算好,對方弔兒郎當的穿着似乎就在印證着父親告訴自己的關於顧弘上將之子是一個叛逆青年的傳聞,體質連D級都不到,這樣的人想來是撐不過第一學期就會被淘汰的,他在未來並沒有聽說過對方的名字。
當然,他們會成為室友並非巧合。邢銳最近在暗中徹查聯盟軍里的叛變苗頭,自然得選擇幾個值得信任的人來協助自己,顧弘顯然是非常合適的人選。顧弘最大的苦惱就是顧欽的叛逆,懂得馭下之術的邢銳索性利用邢戰與顧欽同年進入軍校順手做了個人情,雖說邢銳也不看好顧欽這個孩子。
只是……邢戰目光微斂,作為一個體質還達不到D級的剛入學的新生,當對方走出房門的那一刻,能在自己和教官毫不掩飾的視線下保持不退,看來也不像傳聞中那樣簡單……
晚上,顧弘難得主動聯繫上了顧欽。這是顧欽重生以來第一次跟父親面對面交流,他對父親的感情十分複雜,在父親犧牲前,他覺得自己唯有恨與漠然,然而當父親真正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他發現他早已不恨了,釋然、後悔、憤怒、仇恨,無數複雜的情感引燃了蟄伏在身體深處的獸,固執而不知疲倦地鞭策着他往高處爬,尋找父親犧牲的真相。
兩人平靜地對視了片刻——以前的顧欽從來不會聽父親說什麼,總是單方面地掛斷他們的通話,後來演變成有事情顧弘會直接告訴臻伯,然後再由臻伯轉告給顧欽——所以這樣長時間的對視極為難得。
“有事嗎?父親。”顧欽的嗓音有些沙啞。
顯然沒想到顧欽願意跟自己說話的顧弘愣住了,自從夫人去世后,他就再也沒聽過兒子叫自己一聲父親。顧弘臉上複雜的表情一閃而過,半天才幹巴巴地來了一句:“……你到學校了?”
顧欽回答:“是的。”
“……”顧弘想說你要多跟邢戰學學,想說你的教官會幫助你更快地提高身體素質,想說現在的形勢越來越嚴峻了,想說你不能再繼續自欺欺人……可是話到嘴邊又沒了聲音。望著兒子不再咄咄逼人的眉眼,他覺得他有哪裏變得不同了……
直到顧弘那頭傳來敲門聲,顧欽開口:“你忙吧,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休息了,明天要開學。”他頓了頓,接著說,“我會留下來。”然後關閉通話。
望着暗下的屏幕,顧弘第一次感覺到內心的平靜,他閉上眼睛向後靠上椅背,真的有什麼不一樣了……
第二天,顧欽穿上校服站在鏡子前整理着裝,望着那張還沾染着一絲稚氣的面孔,他的神情猛地一肅,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無形的威勢,鏡中的青年剎那之間彷彿變成一把出鞘的利刃,無堅不摧,冷峻而鋒利。
顧欽很快收起這身與新生身份不符的氣場,慢慢地放鬆下來,再次整了整自己的衣領,轉身走出房間,正巧跟客廳里的邢戰打了個照面,兩人同時一頓,顧欽點了點頭,就率先離開宿舍。
開學式很簡單,白髮蒼蒼的校長中氣十足地鼓勵了幾句新生后,分班信息就直接發送到新生的通信號上。
走向A班的集合地點,遠遠地就看見艾文在向自己招手:“顧欽!”他快步跑了過來,又是賣萌的星星眼,“你也在A班嗎?太好了!我們是一個班級!我剛才看過了,我們班裏全是男生,真可惜……”
“嗯,我們先過去排隊吧。”顧欽有點受不了對方的熱情,當初他怎麼會以為艾文很害羞?這明明就是個人來瘋!
列好方陣,一副溫柔鄰家大哥哥樣子的安格斯做了常規的開場白,他的外表頗具欺騙性,很多不知情的新生都以為這是一位很好說話的教官,甚至還有人出言調.戲:“報告教官!你有對象了嗎?你看我這樣的如何啊?”一個人高馬大的學員秀出了自己的肱二頭肌。立刻有其他學員跟着起鬨。
“你,出列。”安格斯勾了勾手指,“來,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那人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列隊:“教官,我的體質可是達到C級了!”他興奮地捏起拳頭撲了過去,然而下一刻,安格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直接將他的整條胳膊擰到後背,緊接着又踹上他的小腿,“咔嚓”,清脆的聲響過後是一聲響亮的慘嚎。
安格斯鬆手,對方的胳膊以不自然的角度下垂,整個人倒在地上哀嚎,疼得直冒冷汗。他叫來醫護機械人:“小腿骨折,手膀脫臼,把他帶去醫療室吧,記得治好后快點送回來。”兩台機械人抬着完全失去行動能力的新生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