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蘋果有蟲
風景如畫的莫斯科河畔，年輕的情侶坐在河岸竊竊私語，垂釣的老翁在岸邊小心的給魚鉤掛上餌料，然後一個漂亮的拋甩，鉛墜劃出一條弧線，落入碧波蕩漾的河心。
河邊不遠，一座很不起眼的二層木結構小樓，這裏是金髮美女安娜的家。
唐毅走到窗前，伸手要拉開窗帘，安娜急忙拽住他道：“窗帘不要拉開。”
唐毅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簡直像做賊一樣。”
安娜端上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往裏面加了些鮮奶，用小勺慢慢的攪拌，白色的奶和褐色的咖啡漸漸融合到了一起，然後朝裏屋努了努嘴道：“他吃了葯燒已經退了，現在睡著了。”
唐毅小心翼翼的走到卧室門口，拉開門縫朝裏面看去，蔣經國蜷縮在床上，雖然已經睡著了，但是依然在瑟瑟發抖。
唐毅朝安娜笑了笑道：“謝謝你了。”
安娜平淡的道：“我幫你是有條件的，所以你不必謝我。”然後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從煙盒裏摸出一支煙。
她的臉色蠟黃，黑眼圈很明顯。蔣經國從謝可夫農莊被救回已經三天了，但是唐毅不敢把他弄到中國使團的駐地。雖然這幾天駐地外面的特務已經少了許多，但是畢竟那裏太顯眼，於是安娜提議把蔣經國送到她家裏去。
蔣經國的身體狀況很差，極度的營養不良，瘦的像一把柴火，而且發著高燒。唐毅和安娜三天來幾乎就沒怎麼合眼，給他喂葯喂飯。
蔣經國可不能死啊，否則自己的一切功夫都白搭了，如果蔣經國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手裏，那玩笑就開大了，今後別說指望一步登天了，老蔣不把自己大卸八塊就算祖墳冒青煙了。
安娜坐在沙發上抽煙，憔悴的面容和裊裊上升的煙霧，一種說不出的落寞與寂寥，令人不由自主的暗生憐惜，有一種想把她攬入懷中保護的衝動。她只要不笑不說話的時候，一直就是這樣楚楚可憐的表情。
唐毅壓低聲音道：“他已經睡著了，現在看來沒什麼大礙，你也去睡一會兒吧。”
安娜搖了搖頭道：“把他從謝可夫農莊弄出來容易，想弄回中國可就難了！你們不是正式的外交使團，不受外交豁免權的保護，你們所有的成員和行李出境都要被檢查的，你打算怎麼把他和我帶出蘇聯呢？你千萬不要以為找到了蔣經國，你就能把他帶出蘇聯····契卡是無所不能的，只有他們不想知道的事情，沒有不能知道的秘密。”
唐毅走過去，把煙捲從她嘴上奪了過來，在煙灰缸里杵滅，一本正經的道：“女孩子抽煙對皮膚不好。”然後從果盤裏拿出一個蘋果，用小刀削好，輕巧的一提，果皮和果肉分離的清清爽爽。
唐毅把蘋果塞到安娜手裏，笑着道：“吃水果對身體好，你放心吧，我早就想好了怎麼把你們帶出去。就像你說過的，在契卡的眼裏，蔣經國只是一條蟲子的，他的生死是沒有人在意的！”
安娜咬着蘋果，看着雪白的牆壁出神，一行清淚順着臉頰往下流淌。
唐毅見她突然哭起來，也有些不知所措搞不清楚自己說錯什麼了，從口袋裏掏出手帕遞給她。
安娜擦擦眼淚，哀傷的道：“以前我父親總是給我削蘋果，每次他都可以把蘋果皮整條的削下來·····”
話沒有說完，就哽咽的泣不成聲了。
唐毅又遞了塊手帕給她，原先的那塊已經被打濕了，從她悲戚的眼神中看不出絲毫的作偽，但是唐毅總覺得心裏發虛，畢竟安娜是契卡的特務，這些人受過嚴格的訓練，哪一個都是實力派的好演員。唐毅自認為還沒有足夠的本事，區分她到底是在演戲還是真情流露。事實上，和安娜在一起，唐毅時時刻刻都繃緊了神經，但是左思右想，都覺得她沒有必要害自己，畢竟在契卡眼裏，自己也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
“姆媽，姆媽！”
卧室里傳出蔣經國的哭叫聲，唐毅急忙站起來跑了過去，見他雙手抱緊在胸前，身體蜷縮成嬰兒在母體中的姿態，臉上滿是恐懼的神情，被子已經被踢掉到了床下。
原來是做噩夢了！
“爸爸，我以後聽你的話，不到處亂跑，我好好讀書，我不去蘇聯了，再也不去蘇聯，不去蘇聯了，不去····”
蔣經國含糊不清的說著夢話，身體在睡夢中依然兀自在顫抖。
這傢伙也不知道這幾年吃了多少苦，連做夢都嚇成這個樣子。不過想想也算正常，蔣經國離開中國之前一直和母親生活在浙江奉化老家，沒見過什麼世面。到蘇聯以後，生活就像坐了過山車，一會兒是上大學還被斯大林親自接見，一會兒又給弄進工廠當苦力，再過些日子又塞進了勞改營，最後進了謝可夫集體農莊。
現在的蔣經國也不過二十歲，離開中國的時候才十五，說白了還是個大孩子而已，一個農村出來的孩子驟然經歷這麼多的變故，也難怪他變得神經兮兮，即使換個意志堅定的成年人，都不見得能挺的過去。
唐毅躡手躡腳的撿起被子，親手替他蓋好。
蔣經國，你可不能出任何問題啊，我可是在你身上下了血本了，現在是拿命在拼呢！唐毅心底暗暗的念叨。
從卧室出來，安娜已經停止了哭泣，淚痕已經擦乾，強堆出笑容道：“我沒事兒了，剛才失態了請原諒。手帕我回頭洗乾淨了再給你。”
唐毅笑着搖頭道：“不用了！”然後有些好奇的問道：“這麼大的房子就你一個人住嗎？你的家人呢？”
安娜的喉嚨抽動了幾下，眼淚又下了了，唐毅掏掏口袋，實在沒有手帕了，然後跑到衛生間找了條幹毛巾出來遞給了安娜：“美女，別哭了，再哭的話就得用擦腳布了！這是最後一條毛巾了。”
安娜眼淚還沒擦掉，就被他逗的想笑，可是笑容還沒浮上眉梢，就又想哭，一時間連自己都搞不清是想哭還是想笑了，只好跺跺腳道：“你真是壞人！”
唐毅看着她那副七分嫵媚帶着三分嬌羞的神情，不由自主的心砰砰亂跳，穿越之前，像安娜這樣的美的冒泡的洋妞，恐怕連正眼都不會看自己，現在卻在自己面前撒嬌。是撒嬌嗎？反正唐毅的感覺的這樣的！
就憑這點，穿越一趟就算值回票價了！
若是一般的女孩子，唐毅絕對不介意趁虛而入，借個肩膀給她靠着哭一會兒，沒準一段浪漫的故事就可以開始了。
但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而是特務啊！想想在二十一世紀看到的書里，那些克格勃無孔不入，殺人於無形之中，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手段，唐毅就肝顫兒，契卡可是克格勃的老祖宗！
安娜過了片刻，恢復了平靜，手裏拿着蘋果，又是那副落寞的神情，入神的看着灑滿鳶尾花的窗帘，淡淡的道：“唐先生，你還沒說用什麼辦法把我們送出蘇聯呢！”
一句唐先生，就把兩人的距離推遠了，唐毅也停止了不切實際的遐思，笑着道：“蟲子在什麼地方，最不引人注目？”
安娜輕蹙眉頭，冥思苦想了片刻，搖頭道：“請不要和我打啞謎，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不能開玩笑。”
唐毅笑着從桌上拿起一個蘋果，在褲子上蹭了蹭，然後惡狠狠的咬了一口，讚歎的道：“好甜啊！”
安娜有些不悅，斜乜了他一眼道：“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唐毅把嘴裏的蘋果咽了下去，然後才笑着道：“蟲子躲在蘋果里，才沒人會注意到它！這就是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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