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別 (2)

第一章 離別 (2)

把自己鎖在屋子裏江雪,裹在被子裏,矇著枕頭,越想越生氣,本來打算去邊境的想法,只是腦海里飄過的小小的念想,被媽媽說了一通,反倒變成堅決的夢想,她越來越覺得那個邊境是個荒涼又美麗的地方,越不能去,越想去。

客廳沉默了好一會兒,媽媽打開三維電影,客廳又重新喧鬧起來,江雪忽然覺得母親不怎麼在乎自己,和自己吵了一架沒多久又開始做自己的事情了。母親的反應越平靜,她心裏越難受。

房間裏的空氣黯淡無光,機械人“祺玉”守在床邊,用機械人特有的熒光閃爍的雙眼同情的看着小主人,祺玉小聲說道:“江雪親!燈光要調和的柔和一點嗎?也許對你心情好點!”,聲音很輕,輕到彷彿一場美妙的笛聲,江雪沒說話,她也用理解的神情望着“祺玉”,她可憐巴巴的回應道:“謝謝。”她突然想到祺玉的嗓音很像1000多年前遊盪在長安城外遊離思索的文人墨客。

不到半秒鐘,天花板上星空模樣的燈光留下淡淡的橘黃色,令人的眼睛很舒服,江雪突然叫道:“不好意思,親愛的祺玉,把燈關掉吧!我沒說開燈,我心情實在太不好了,剛才對你那麼……”

祺玉的機械人大腦迅速反應,他知道這時候該回答什麼,即使他根本沒有真正的同情心,但至少要營造同情、理解人類夥伴的氛圍,他輕聲細語的說道:“沒關係,燈馬上就會關掉。如果你心情不好,不如閉上眼睛,好好睡覺吧!”

江雪沒理會祺玉的建議,反倒更加惆悵的看着夜色將至的窗外,半金屬半混凝土構造的白色牆壁,空出一個半透明的小窗戶,人眼流連忘返時,外面的景色便一清二楚;淡藍色的天空,三十幾層樓高的住宅區,偶爾幾隻粉紅色的泰坦大雁飛過半空,江雪想到:這樣大概是幸福的,在這個世界上,還有無數人生活在貧困線,衣衫縷縷的生活在寒帶,至少自己有個堅固的家,不用煩惱每天的生活,但是未來呢?一想到一輩子就這樣庸俗的過下去,不,不是庸俗,是頹廢,這些年,都過得一些什麼該死的生活?從來沒有認真的活過,在星際學院,從來沒有拿過優秀的成績,在社會上,也沒有取得令人驕傲的成功。什麼都沒有,除了父母給予的愛,什麼都沒有,可是這些難道還不夠嗎?對啊,已經足夠幸福了,但不管如何,總覺得缺少一些什麼。閉上眼睛,就能想到時不時鬧出花邊新聞的童星史瑞克,那個打扮性感的小女孩才14歲,卻因為“星際馬球”奪得亞軍,一次又一次登上泰坦星最榮耀的展廳之一“史弗萊克影星俱樂部”,她才14歲,卻擁有了人世最幸福的往事,而自己已經19了,按照太陽系大多數社會的標準來說,已經是一個優雅的成年女性了,但現實是一無所有,沒有令人羨慕的榮耀,沒有傲人的能力。再這樣下去,自己就變成影視劇最常出現的“怨婦”的情節了。離開泰坦,就意味着掙脫父母的束縛,有了自由,卻也少了安全感,不知道這樣的選擇是否正確,為了心裏一個可有可無的小心思,卻要做出這麼殘忍的決定,未來?是左還是右?

祺玉端了一杯甜甜的紫色果汁,這是泰坦世界最常見的飲品,熱帶地區一種又酸又甜,又有刺激性氣味的橢圓形紫色水果,做成的果汁,也是江雪最愛喝的果汁之一。他問江雪要不要喝一點,一下子把思緒亂成一團的江雪拖回現實,她搖了搖頭,但還是接過飲料,喝了一口就放到床邊的桌子上了,一道絢爛的彩虹在桌上閃過,又迅速消失,江雪已經見怪不怪,製作人說這樣對用戶的心情有好轉,但江雪心情不好時從來都討厭這樣的光斑或者光線,她就想在自然的狀態下,安安靜靜的享受自己的悲傷,即使黑暗也無所謂。

江雪翻了個身,坐了起來,垂頭喪氣的說道:“和我說說話吧。好嗎?”

祺玉熒光色的雙眼變得更加柔和,他伸出鈦合金和人造皮革組成的雙手,輕輕撫摸江雪的額頭,江雪說道:“我沒感冒,不用擔心。”

祺玉說道:“不,不是,我檢測到空氣里溫度略微上升,的確不是感冒,是你體溫因的情緒上下起伏。這下我放心了。另外,你媽還是不允許你去么?”

江雪點點頭,她想抽一支煙,找遍房間也找不到,然後她嘆氣道:“沒錯,這已經是第五次說這個事了,她一點都不理解我,完全不打算讓我去我想去地方!”

祺玉表情難過的說道:“江雪,正因為她理解你,才不讓你去。你們人類的多巴胺,以及腎上腺激素,會因情緒化,急速上升,導致誤判現實。”

江雪說道:“你也不贊同我么?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祺玉猶豫不決,眼神上下閃爍,他不能因為說出理智的話傷害人類,可不說仍然傷害到人類,兩種矛盾擠在一起,他的機械人大腦簡直要瘋掉。

江雪對這種機械人腦子混亂的情況再了解不過了,她明白對方想說什麼,光靠邏輯推理就能判斷出來。她低聲說道:“算了,你不支持我也無所謂,至少讓我知道個理由吧。”

祺玉在地板上轉來轉去,說道:“你知道理由,你也明白我為什麼剛才說不出話來,我們理智的分析一下吧,當然,你們人類做任何決定都不可能達到理智,你離開泰坦星,去遠星基地待一年,中途還不會來,與親人、朋友相隔世界兩端,對你會造成傷害,路途中所產生的孤獨,遇到的困難,到那顆星球可能遇到的不幸,都對你會造成傷害,而你留在泰坦的‘新泉州’,每天都能過得開心,吃好喝好,人生一路順風。”

江雪提醒道:“如果不離開泰坦,也會對我造成傷害。去不成遙遠的地方,心裏會異常失落。”

祺玉:“比起長久的痛苦,短暫的陣痛忽略不計。無論你選擇哪兒,我都支持你。我也只能支持你。你留在泰坦,父母的關係網會促使你迅速過上中產階級的生活,而你離開了泰坦,靠自身要達到同等的生活,要付出更大的努力,耗盡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江雪:“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離開嗎?”

祺玉咯咯的笑起來,聲音很好聽,他說道:“知道,你說了很多遍,這可能是個陰謀!把你騙出這個世界。”

江雪撅起嘴,說道:“你覺得星際學院的那個教‘太空生物學’的老教授是在騙我?他已經130歲了,完全沒必要騙我,他只是告訴我讓我追求想過的生活,告訴我,我是個不錯的小姑娘,讓我別荒廢了自己。這些是在騙我嗎?這只是對學生亦朋友,最實在的建議。他比我父母還老,經歷的還要多。他年輕時正經歷泰坦星的移民時代。就連新泉州,在那時也只是一個才幾萬人口的城市。”

祺玉:“經驗只是經驗,不能判斷新的情形,在新情況面前,經驗毫無作用,即使他年紀多老,多麼德高望重,在事情面前,他也是一個會因情緒誤判的人。”

江雪略帶喜劇意味的諷刺到:“人類從遙遠的部落民時期,正因為**、容易衝動的情緒,才不斷的進步。1萬年前,我們這個太陽系只有地球世界才有人類。”

祺玉輕微的笑道:“或許你是對的,但我們探究的僅僅是你個人。不是整個人類社會。”

江雪驚叫道:“親!我也是人類社會的一員啊!”

祺玉繼續理智的說道:“你的一言一行,一切選擇,和所有人的選擇,一同將整個人類社會推向前,如果你過得幸福,你同樣有更多的精力做出更正確的選擇。人類社會一樣會發展的好。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傷害小主人的意思,你即使生活的很爛,人類整體也會朝着某個方向發展,也許衰落,也許進步,但與你沒有多大的關係,歸根結底,你只用管好個人幸福,每個都這樣做,人類社會都能進步。”

江雪辯解道:“親!你不覺得我們沒有了進取心,沒有了不靠譜的激情,混亂的情緒,無論是個體,還是整個人類社會都無法進步!難道不是這樣嗎?”

祺玉說道:“這是個‘形而上學’的問題,表面上看你待在新泉州,的確會助長你的懶惰情緒,但這裏擁有的競爭力,讓你沒辦法沉淪下去。你仍然會充滿進取心,充滿激情,你的情緒也不會因這個城市而消失。”

江雪跺了跺腳,說道:“那麼,你覺得那個決定是正確的?”

祺玉沉默了一會兒,若有所思的看着暗下來的夜空,又盯着黑暗中的江雪,說道:“小主人,恕我直言,兩個選擇都正確。”

江雪靠在床頭,若有所思的欣賞自己裹上肉色絲襪的雙腳,深藍色的夜色里,那雙美麗的玉足宛若沉寂的尤物;時間分分秒秒的流逝,房間裏的空氣越來越乾燥,江雪的意識越來越恍惚,她似乎睡著了。

祺玉再次打開電燈,白色的天花板迅速被宛若真實的星空取代,暗淡的星光被調成儘可能的暗淡,達到適於睡眠,又保證人不因過於黑暗而害怕。仔細看去,中間是人馬座,再遠一點是獵戶星座,江雪還是小孩子時經常盯着人造星空發獃,聯想到另一顆星球的生活。當父母在她找了好久的星圖之後告知她這份模擬星空中沒有太陽系,她竟然嚎啕大哭,從那時起,周圍人就覺得她或多或少有些奇怪,有時連她自己也這樣想,但誰又不是如此呢,許多年後,媽媽告訴她這件已經遺忘的事時,她竟然無法理解當年莫名其妙的情緒,也記不起那樣的感覺,然後對媽媽自嘲道:“我是個怪小孩。不過已經是過去了。”

忽然,江雪心亂如麻,視線里也是噁心的麻麻點點在不停的跳動,垃圾的惡臭不知從何處傳來;她想喊祺玉,卻什麼聲音發不出來,她的胳膊動彈不得。耳朵里突然冒齣劇烈的金屬膨脹聲,亂七八糟的噪音跌宕起伏,剎那間,視線清楚了,一群瘋狂的市民涌到大街上,空中軌交也擠滿了憤怒的市民,到處是人,凡是容納的人的商場、劇場,都擠滿了喧鬧到極致的男男女女,江雪瞥見一個女孩砸亂商場的玻璃,分明在憤怒的喊叫,其他人也同樣叫喊,另外一批人走上街頭,堵塞路口,空中汽車、空中軌交、電磁汽車都不得不停在路邊,不少人探出頭來,神情絕望或高興的觀看騷亂的人群。過了一會兒,空中戰警、地面協警從四面八方湧來,塑料子彈噼里啪啦的打在瘋狂推進的人群,江雪即惶恐又好奇,視線從城市的一邊移到另一邊,處處擠滿騷亂的人群,“到底發生什麼了?”江雪想到。

忽然,三、四個蒼老的男人因憤怒漲紅了臉,高舉鋼棍,朝江雪砸來,同時喊道:“還我們自由,滾出這裏!該死的傢伙!”,她剛想驚叫,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

啪啦一聲巨響,沒有疼痛,沒有光明,只有不可觸碰的絕望和恐慌,江雪想到自己是不是死了?

思維墜落到寒冷的深淵,一直往下掉;忽然有個溫暖的聲音叫道:“江雪!”

她一下子恢復意識,眼前被白色的燈光籠罩,媽媽摸着江雪滾燙的額頭,一邊數落床邊的機械人,說道:“你怎麼看護雪兒的?她已經病了。”

祺玉露出尷尬的表情,低着頭,不敢看人類的母親,一邊小聲說道:“她沒生病。”

江雪坐起來,懷錶上顯示晚上九點半了,她望向表情嚴肅又寫滿心事的母親,說道:“我沒生病,他說的是真話,媽媽,我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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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1之我泰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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