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擦槍走火】
第五章。
顏夏回辦公室拿東西，剛走出寫字樓就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回頭看見路邊停着一輛黑色豪車，顧落正從車上出來。
司機是個男人，沒下車但視線一直在顧落背後跟着，注意到顏夏，禮貌的向她點頭示意，然後一腳油門迅速離開。
顏夏眨眨眼睛，還盯着那豪車漂亮的車屁股問：“那是誰？哥哥還是弟弟？”
顧落接過她手裏拎着的一大袋子東西。“你希望是誰？”
“隨便哪一個都好。”顏夏一臉花痴狀，雙眼在近視鏡後面放光。“這世上有實力有身家又有長相的男人不是那麼好遇到的，你這女人真是命好，一下子遇到這麼一對極品兄弟，不把握住一個實在太可惜了。”
“還要我提醒你多少次，Eric結婚了。”她又要舊事重提，顧落嘆氣。“讓我去破壞人家婚姻嗎？”
“你們認識的時候他可不是已婚的，至少在三年前他還是個正宗鑽石單身漢，風風光光的施家焰少呢，那個時候你幹嘛去了？”
“他心裏一直都有人，他們的感情不是任何人能夠介入的，我又何必去找這份難堪，當哥們也不錯啊。”
那個時候施夜焰被人陷害幾乎失去一手打拚的半壁江山，失去了施父的信任，為保游月茹安全被迫和她分開四年始終不得相見。
那是和施夜朝兄弟二人爭權奪勢最兇殘的階段，也是他事業和感情最為艱難黑暗的時期。而這期間，顧落放下一切跟隨在他身邊甘願成為他最得力助手，並說服顧白裴伸出援手，成為施夜焰背後最強大的後盾，讓他僅用了四年時間便東山再起。
也正是因為這四年的日夜相伴，讓顧落看清了這個男人對游月茹的感情遠遠比她想像的要堅不可摧，讓她取代游月茹在他心裏的位置，顧落想都不敢想，甚至都不敢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的一片心。
“對他來說是不錯，可對你來說呢？”顏夏雖不是顧落那個圈子裏的人，卻是她最好的朋友，知道她全部的秘密。“女人要想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是必須要為愛情去拼去爭取的，你以為會隨隨便便從天上掉下個男人這輩子就非你不娶？你啊，曾經有那麼好的機會偏偏讓它從手裏溜走，活該現在看着人家甜蜜而自己卻是孤家寡人一個。”
“想要得到幸福得到男人，就非得拆散人家？”
“不拆散人家你怎麼得到男人得到幸福？”
“……我們每次都要在這個話題上爭論不休么？”她沒能和施家焰少在一起，顏夏比她還耿耿於懷，為此都要落下病了。
顏夏想了想，下巴點了下施夜朝離開的方向。“那哥哥呢？不還是單身嗎？”
“饒了我吧，那就是一條毒蛇。”
“你又不怕蛇。”
“是不怕，可我討厭那東西。”顧落不想繼續討論這些，話題一轉，“陸迦樾呢？”
顏夏的腦子比較直，立即就被顧落把這個話題岔了過去。“我正要和你說這個，你要有心理準備，他生你氣了。”
顧落心裏一虛：完了，又要挨訓了。
***
陸迦樾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組裝了一支由兩千二百片拼圖組成的一比一比例的巴雷特立體拼圖。
顧落抱着兩大紙盒東西輕輕推開他房門的，一眼就看見背對自己的陸迦樾坐在地上低着頭認真的在插拼圖模片，頭也不回的丟過來一句：“午飯吃什麼？事先說好，我不要再吃你煮的東西了，還不及我媽咪手藝的一半。”
顏夏的廚藝確實很折磨人，她就是打再多友情分也沒辦法讓她及格。
當然，有顏夏這種廚藝不精的女人存在，就是為了來襯托像她這種廚藝勉強尚可的女人還是有些用處的。雖然陸迦樾也從來沒誇過她做的東西好吃，但無意中聽到這種變相的肯定，顧落心裏還是非常喜悅的。
“嗨。”
陸迦樾聽見這個聲音，動作只一頓，然後繼續插插片。
顧落躡手躡腳進來，看到地上那支霸氣的“巴雷特”誇張的讚歎出聲。“哇哦，真帥氣！”
“……”
陸迦樾頭都沒抬一下，完全視她不存在。顧落小小尷尬了下，盤腿席地而坐，把兩大紙盒的新槍支拼圖模型放在他身邊，以為這樣能吸引他的注意力，沒想到她的禮物和她受到同樣被冷落的待遇。
是放的不夠近？這孩子沒看到？
顧落悄悄把模型的盒子向他推近一些，半分鐘后再推近一些。
“迦迦，不看一下嗎？我託了朋友好不容易才買到的這兩個型號的模型。”她很快補上一句。“全球限量版。”
陸迦樾小眉頭一蹙，“不要吵。”
“噢，好。”
顧落立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安安靜靜看他把最後幾片拼圖插好。
陸迦樾半彎着身子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問題，雙手托着這支重狙擊之王的模型放到柜子上擺好，最後拍拍小手上不存在的灰，從書包里拿出箇舊的硬皮本子坐回到她面前的地板上，把本子翻開的某一頁和一支筆一起遞給她。
“顧落，請你自己數一數這次把我丟下多久，然後簽字。”陸迦樾稚嫩的小臉上表情甚是嚴肅，雙手環胸，小腰板挺直挺直的，哪裏像個9歲的孩子？
在他面前，顧落反倒像是做了錯事的小孩，掃了眼本子上畫著紅叉叉的日期，又向前翻了一頁再翻回來，討好的笑了下。“兩個月零三天。”
陸迦樾面無表情，沉默以對。
顧落只得在本子上籤下自己的名字和一行字：
欠陸迦樾兩個月零三天，三年之內，雙倍賠償。
——顧落。
自從他懂事起，每次她任務后回來，都要寫下這樣的欠條。顧落將本子雙手遞過去，沒什麼底氣的解釋：“我也不想離開你這麼久，可有上頭有任務，抽不開身，不過我已經請了大假，可以多多在家陪你，所以這次就不要怪我咯？”
語畢，她暗中觀察着這孩子的表情，果然聽了她有大假眉間的怒意頓時消褪不少，表情也沒有剛剛那麼嚴肅了。
“迦迦？”
顧落趁機試探，陸迦樾檢查過她的“欠條”小臉往邊上一扭。“看你表現。”
顧落抿唇一笑，把禮物直接推到他面前。“這個‘表現’如何？”
陸迦樾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不屑，小手卻已經飛快的開始拆盒子的外包裝了。
如果說有什麼是顧落搞不定的，那肯定是陸迦樾。
用顏夏的話說，顧落真是上輩子欠了這個孩子的，這輩子便來到她身邊討債。可對於顧落來說，留下陸迦樾再看着他一天一天的長大，她才覺得那是生活。只有在陸迦樾身邊時，才覺得一切都是真實的，才能讓她暫時拋開她所處的那個殘酷世界。
這個孩子，是她生命之中迄今為止最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這次離開的時間着實有點久，不怪陸迦樾一直不給她好臉色，顧落鬱悶至極，最終想了辦法，叫上顏夏同他們一起去滑雪。
溫哥華以北約120公里的惠斯勒是北美最大面積的滑雪勝地，黑梳山頂終年積雪，所以即便是夏季依然可以體驗到滑雪的樂趣。
除了各種槍械，滑雪是陸迦樾小朋友的人生中的第二大愛好。
在來的路上陸迦樾還故意繃著一張臉給顧落，可是等他們搭上通往黑梳山山頂的快速纜車一路爬升的時候，這小傢伙終於露出孩子的那一面，小臉上掩飾不住的興奮，指着路過的某一處叫嚷着。
“落落你看！去年我們就到過那裏，你還把我的相機摔壞了。”
被人揭發了惡行，顧落羞惱的掐掐他的小臉蛋。“不是賠了新的給你了嘛，別這麼小氣。”
顏夏恐高，捂着眼睛根本不敢往下看，抱着顧落的手臂抱怨連連。“再也不陪你們來這了！”
“這話你說過很多次了。”陸迦樾聳聳肩，歪頭看看顧落。“落落，我能問你件事嗎？”
“好啊。”只要是在外面，陸迦樾從來都不會叫她媽咪，而是直接叫她的全名或者落落。
“你什麼時候才能像個女人？”
“……”顧落下意識的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她這是被兒子嫌棄了？“我女性特點很不明顯？”
“不是這個問題。”陸迦樾搖搖頭。“你身邊的那個才叫女人，你，不是。”
聞言，顏夏大笑，笑的身子都在抖。顧落沒好氣的拍他的頭。“不恐高就不是女人？”
“你曲解我的話，我是說你只有外表是女人，除了這點，我在你身上看不出任何像女人的特點。”
這種話顧落從很多人口中聽到過，顧尹，徐璈，顏夏，甚至是施夜焰。
顧落剛剛好起來的心情又鬱悶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很想念艾斯，可一想到這個人又覺得悲哀了。莫非只有在這種是雌性就能發情的男人眼裏，她才算是女人？
夏季的惠斯勒熱鬧非凡，由着陸迦樾的性子，三個人在山頂瘋狂的玩了數日。若不是因為顏夏還要回去上班，顧落都打算帶着陸迦樾住在這裏了。
惠斯勒度假村很大，其中合乎國際標準的高爾夫球場就有四個。最後那日，陸迦樾吵着要去學打高爾夫，顧落自然有求必應。
顏夏滑雪時不慎扭到了腳，硬被拉了來當觀眾，看得實在無聊就打算四處轉轉。她一瘸一拐的起身，重心不穩沒站好，一下撞了旁邊正好路過的女人。
顏夏連忙道歉，女人脾氣還算好，並沒責怪，反而伸手去扶住她。“小心。”
“謝謝。”顏夏站穩，抬頭道謝，這一抬頭不要緊，看清女人身邊站着的那個男人的臉時，頓時愣住了。
施夜朝認出顏夏，眉毛無聲一挑。顏夏因為他這一個動作緊張的吞了下口水，僵硬的向他擺擺手。“嗨……嗨。”
施夜朝表情淡淡的盯着她看了片刻，低聲在女人耳邊說了句什麼，女人先行離開，然後他才沉沉開口，以陳述的語氣。
“她在這兒。”
顏夏又吞了下口水，有點口吃的問：“誰……誰？”
***
陸迦樾學東西非常快，很短時間就掌握了基本技巧。擺球，站定，掄桿，擊球，轉腰，踮腳最後收桿，姿勢標準流暢，陸迦樾回頭小臉揚起討表揚，顧落沖他豎起大拇指。“再來。”
而陸迦樾卻沒動，眨着眼睛看她身後。“落落，那人是在看你么？”
顧落在這沒熟人，可這一回頭，真就看見了一個熟人。
施夜朝單手撐着球杆，一臉玩味的看着這一大一小。“似乎最近，我們總是很有緣啊，還是說顧小姐原來這麼守信用，追着我履行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