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擦槍走火】

第三章。

她眼裏已經有明顯的怒意，施夜朝手一松退後，他拉開彼此距離的瞬間顧落的槍口就抵住他頸前。

施夜朝一臉無辜，不閃不躲。“東西都給你了，還不走？”

顧落似乎還在考慮臨走前賞他幾巴掌還是幾發子彈的問題，就聽這個男人又不要臉的說：“難道你任務目標是我？”

若不是徐璈在聯絡器里頻繁呼叫，顧落真想對他做點什麼好讓他長點記性。

一個人影忽然跳上車，也不知做了什麼原本封得結結實實的遮光簾唰的向上捲起，箱車內頓時亮了起來。

72知道有人進來，卻遲遲不見裏面的任何動靜，終究放心不下，哪知一上來就撞上這樣的場面，立即與顧落拔槍相對。

施夜朝也沒料到72會突然出現，瞥到她拔槍眼皮倏地一跳，一伸手就把顧落扯向自己。“72！不要開槍！”

他正好攥到先前擊中她手臂的地方，顧落感覺到劇痛的一瞬間，共發生了三件事：她落入一個男人的懷裏；聽見一聲槍響；有什麼東西在她耳邊極近的地方“嗖”的一下掠過……

那是子彈。

72還保持着射擊的姿勢，槍口似乎還冒着一縷青煙，卻被施夜朝這一個忽如其來的舉動嚇出一身冷汗，嘴唇都退了血色。

施夜朝瞪了72一眼，才單手扭過顧落的頭查看她有無受傷，手指隔着圍巾在她耳朵上摸了摸，眉眼一展，竟是很愉悅的樣子。“這可不好辦了，原本你只欠我一個晚上，現在卻欠了我一條命，準備拿什麼還我？”

……

拿什麼還我？

回去見顧尹的途中，顧落滿腦子都是施夜朝的話和他欠揍的嘴臉。

顧尹只穿了件睡袍，眼裏還帶着幾分惺忪睡意，明顯剛從溫柔鄉爬起來，打着呵欠下樓，順手點了根煙吸了一口，大喇喇的坐進沙發，身子微微後仰。“怎麼樣？”

顧落側身坐在茶几上，抿唇不語，也不看他，更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她意識不知神遊去哪了，顧尹挑眉看看徐璈，徐璈正在給顧落上藥，暗忖她小臂沒折斷也算施夜朝手下留情了，就是這深深一片的淤青太過觸目驚心。

顧尹這才發現顧落受了傷，擺手示意徐璈讓開，自己則坐到他的位置。哪知他屁股剛挨着沙發，顧落就要起身。

“坐下！”顧尹速度極快的攥住她那隻受傷的手，不顧是否會牽扯到她的傷處，毫不溫柔的拽回來。

顧落吃痛皺眉，忍着不吭聲。顧尹把煙銜在唇邊，接手徐璈先前的工作繼續處理那片淤青，出言諷刺。“我還以為只要不動施夜焰，其他人你都無所謂，原來只要是和他有關係的人都不行，你還真當自己是他的Athena？保護他連帶着他身邊所有人？”

“我又沒壞你的事，少管我這麼多。”顧落嗆回去，以眼神示意一邊看熱鬧的徐璈。

徐璈早習以為常這對兄妹的相處模式，把一個精緻的金屬方盒放在顧尹面前。“除了她出了點意外，行動一切順利。”

顧尹點點頭，“這傷，誰幹的？”她身手即便不是頂尖的，也算是個近身格鬥高手。

“都說讓你別管我了。”顧落曲起一條腿，手撐着頭。“我要放大假。”

顧尹豈容她這麼糊弄過去，轉而看向徐璈，徐璈只好代她回答。“施夜朝。”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顧尹手裏動作仍是略略一頓，又繼續，看向顧落。“你和他正面交手了？他認出是你了嗎？”

“認出了，但我沒承認，放心了吧？”顧落順手抄起盒子丟到他懷裏。“顧尹，別忘了我先前跟你說的，開個價。”

那盒身全金屬製造，稜稜角角，也是有幾分重量的，砸得顧尹生疼。他齜牙咧嘴的吸氣，揉着胸膛單手，狠戳了下她的頭。“你到底是誰家的女兒？跟你哥計算的這麼清楚？”

***

別以為顧尹這麼說就真的會把僱主名字告訴她，他是一個極度追求利益的商人，不會讓自己吃一丁點兒虧。

可那麼一大筆錢，着實讓顧落犯難，不能動用她在顧家的一分錢，那麼她所能想到的能夠幫她的人就只剩下一個。

手臂上的淤青過了一周多才漸漸消退些，可看得還是明顯，只好穿長袖盡量遮擋。

才不過凌晨四點，天色就已微微泛白。

顧落坐在車裏，趴在方向盤上盯着對面那棟房子，眼裏看不出別的情緒，只有稍許疲倦。

兩個小時后，大門打開，從裏面走出個高大的男人。

男人一出來就直奔她這來，敲了敲車頂。顧落降下車窗，探手出來抓過他腕子看了下手錶。“我等你快三個小時了，你怎麼不幹脆吃過早飯再出來？”

她語氣很沖，施夜焰拉開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手機昨晚被我女兒玩到沒電，剛剛才看見你的信息，請你吃早飯，當做賠罪。”

顧落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還跟他客氣什麼。

小茶葉兩隻小手抓着施夜焰做三明治努力奮戰，努力咽下這味道奇怪的東西，看見爸爸竟領回一個漂亮女人，驚訝的忘了咀嚼，一雙眼睛睜得溜圓。下一秒驚訝化為驚喜，丟下三明治跳下椅子撲到顧落懷裏。

“落落！小茶葉好久沒見你了！”

顧落被這孩子撞得倒退了一步，穩穩接住她的小身子，把她抱起來，在她小臉蛋上重重啄了一口。“想我了？”

“想死了！”小茶葉沾了沙拉醬的小手捧住顧落的臉，小嘴撅着竟還有幾分委屈。“你都不來看我，落落不喜歡小茶葉了！”

“別又來這一套。”施夜焰把女兒從她懷裏抱回來放到餐椅上，三明治往前一推。“上一次你這麼說，就讓她給你買了幾隻蜘蛛養，結果籠子沒關好，爬到你媽咪床上了。”

顧落不知道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暗自吐吐舌尖。“月茹呢？”

“媽咪回去看小舅舅了，不在家。”小茶葉先回答了顧落的疑問，又鼓起小臉瞪施夜焰。“媽咪還是比小茶葉重要喔，媽咪不喜歡的你就不讓我養。”

“重點不是在這裏。”施夜焰給顧落做好另一份三明治放到她面前。“那種蜘蛛是有弱毒性的。”

小茶葉抓到他話中漏洞，“那沒有毒的可以養咯？”

施夜焰抿唇，抬眸一掃，小茶葉馬上閉嘴低頭吃東西，片刻后偷瞄他臉色，發現沒有異樣，小聲嘟囔：“媽咪就是比我重要。”

施夜焰假裝沒聽見，也不理她。顧落身子向她挪了挪，低聲問，“為什麼？”

小茶葉小手攏在嘴邊。“這個男人喔，為了哄女人開心，兩個人就弄出個我來養，可是呢，又不准我養小寵物，是不是很不公平？”

顧落不得不用輕咳來忍住想笑的衝動，被女兒嫌棄的施夜焰很不滿她的用詞。“首先，你不是我和你媽咪的寵物，其次我沒有不准你養，但是像蜥蜴、蛇和蜘蛛這種噁心的東西你想都不要想。真奇了怪了，你這種不同常人的喜好究竟是遺傳的誰？”

最後那一句，施夜焰不過是隨口發的牢騷，卻讓顧落腦中忽然蹦出一個男人的臉來。

“你哥哥咯。”小茶葉笑眯眯，大方的答疑解惑。“施夜朝。”

“噗——”

顧落正走着神兒，忽然聽見這個名字一個不小心就把剛入口的牛奶噴出來。小茶葉好心幫她拍背，又抓過紙巾替她擦擦嘴巴。“落落，你也怕他嗎？”

顧落搖頭，顧着咳嗽說不出話。小茶葉有些遺憾的小表情，在養小寵物這個問題上如果她是落落和施夜朝的女兒那似乎就幸福多了。

把小茶葉送上校車，施夜焰再回來時顧落正在看那一張他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還有那整整一面牆的小茶葉從出生到現在各個時期的照片。

“你女兒是不是快過生日了？”

“下個月。”施夜焰下巴努了努她的手臂。“這麼熱的天還穿長袖，胳膊怎麼了？”

“一個賤`人打的。”顧落輕描淡寫。

她不想說，施夜焰也不追問。“找我這麼急，出了什麼事？”

“我——”話到嘴邊，顧落看着照片上的施夜焰，忽然改變了主意。“我需要一筆錢。”

“多少？”施夜焰就準備開支票給她，聽她說了一個數字，不由得抬頭。“怎麼，人家只是打傷了你，你就鬧出人命了？這筆錢算是給死者家屬的賠償款么？”

“你可真看的起我。”顧落接過支票，準備走人。“恐怕得很久才能還你，我不想用顧家的錢。”

“你可以為我做事，拿工錢相抵。”施夜焰給她開門，難得開起玩笑。“若是放在十年前，說不定我會讓你以身相許，那就方便多了。”

顧落白他一眼，收好支票。“怎麼兄弟倆一個德行。”

施夜焰眉一挑，顧落自知說錯了話，硬着頭皮不搭腔。施夜焰哪裏肯放過她，門開了一半忽然以手抵住，大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態度。“你和Evan之間，發生過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什麼事都沒有。”

“……”

“你那是什麼眼神？不信我？”顧落很少這麼說謊，手心潮熱。“我對施夜朝半點兒興趣都沒有，我又不是飢不擇食，看見他就倒胃口好嗎？何況都快半年沒見過他了。”

施夜焰沒再問，只是笑的有點狡猾，然後打開了門，誠心誠意的拍拍她肩膀。“祝你好運。”

顧落沒心思琢磨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撥開他的手跨出大門，然後腳步就生生頓在原地，邁不開了。

施夜朝雙臂環在胸前倚在門外，臉上帶着深色的墨鏡，身上只穿了件襯衫和西褲，領口扣子沒系微微敞着，非常愜意的姿態，分明是已經到了很久的樣子。

顧落的心咯噔一下，一口氣噎在喉嚨里忘了呼出。

施夜朝頭微微偏着，十分禮貌的和她打招呼。“早上好。”

“……”

“是我記錯了，還是顧小姐太健忘，我們有那麼久沒見了？”施夜朝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擋住她的去路。

顧落以為他要說一周前的事，故作鎮定。“是你記錯了，我被公司派去M國出差起碼有兩個月了，今天才回來。”

施夜朝長長的“哦”一聲。“原來是這樣。”

“當然，走那天我差點誤了飛機，還是Eric開車送我去的機場，他知道的。”

“嗯。”施夜焰倒也沒否認，這是事實。

顧落忽然覺得自己有了些底氣，腰板也挺直，反正施夜朝那天沒有拽掉她圍巾，不算見到她真面目，她完全可以死不承認。

施夜朝唇角一勾，透過鏡片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麼，Eric知道你那天為什麼差點誤了飛機嗎？”

顧落眼裏倏地射出一道冷厲的警告，施夜焰在她身後，當然看不到，誠實的搖了腦袋。“不知道。”

“和男人滾了一整晚，第二天趕不上飛機也不奇怪。”施夜朝完全沒把她的警告放在眼裏，就這麼把這女人最私隱的事情曝出來。

施夜焰本無意探究她的私生活，卻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你怎麼知道？”

顧落一副恨不得咬死他的表情，而施夜朝唇邊笑意越來越深。“因為——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