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心酸的攤牌
把佘青的名字反過來念便是青蛇。白琅琅……白狼！原來它不是狗，而是一隻沒長大的小狼。傅翼等於伏翼，也就是蝙蝠的另一個別稱。
怪不得佘青走路姿勢不太正常。
怪不得白琅琅偶爾學會狼叫。
怪不得傅翼白天睡不醒到了晚上反倒有精神。
怪不得他們總是做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事實就擺在眼前，因為他們不是人，是妖怪！
理清頭緒，年小春早已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世上真的有妖怪的存在。一想到自己居然糊裏糊塗地和幾個妖怪在一起生活了這麼長時間，他就感到后怕。
在他的印象中，妖怪是邪惡的、是會害人的。儘管佘青他們從沒做過傷害他人的事情，他也無法說服自己當做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繼續和他們相處下去。
他很害怕，他怕那幾隻妖怪對他的好只是個假象，他怕遲早一天他會成為妖怪的果腹之物，他怕這家農場裏的所有東西。環顧四周，他總覺得這裏的一切都沾染上了一股妖氣。
驚慌失措地站起身，他只想儘快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一口氣跑到樓下，他才猛然記起那幾隻妖此時正在院子裏玩耍，想要安安穩穩地從大門走出去是不可能的。
把心一橫，打開後門，他埋頭朝山上奔去……
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年小春根本顧不上疼痛，爬起來又往前跑，直到來到山頂，他才放緩了步伐，整個人已是精疲力盡，氣喘吁吁。
清冷的月光映照着周遭的一切，腳下已沒了路，只有鑽進雜草叢生的樹林，徹底翻過這座山，才能逃得出去。可是林子深處或許有野獸出沒，他原來曾在山上發現過野豬掘過的痕迹。
一時之間進退不得，山下守着一群妖怪，繼續往前走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好像到了橫豎也是一死的地步，年小春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頓時升起了一種窮途末路的無助感和凄惶感。他從小到大都以規規矩矩做事、踏踏實實做人作為為人處世的基本信條，大家總說好人一生平安，可他從來沒做過壞事，為什麼會遇到這麼荒唐又恐怖的事情？
大概是內心的恐懼已經到了極限，在地上坐了一會兒，他反倒鎮定了下來。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一死，他決定熬到天快亮的時候，等那幾隻妖怪回房睡覺后再下山，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靜下來后，思路變清晰了許多。既然佘青他們是妖怪，那喵喵呢？也和他們一樣么？
回想起和喵喵相處的點點滴滴，年小春感到一陣痛心。
那隻喵擁有超強的理解能力，它有想法有思維，它能夠讀懂人心，它會做各種各樣的表情，它會唉聲嘆氣會用肢體語言表達自己的情緒，這種種跡象都能證明它不同於其他動物。
如果它真是妖，它到底是以什麼樣的面目或身份出現的？
在腦子裏搜索自己這段時間內所遇到的人，心臟沒來由的一陣狂跳，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那個人總是神出鬼沒、總是賴着他、總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那個人有一雙和喵喵一模一樣的琥珀色眼睛，那個人就是徐霽，每次他去市裡就會詭異現身的徐霽。
年小春不敢往下想了，假如喵喵真的是徐霽，那不就意味着他和一隻對他有那方面意思的雄性妖怪天天睡在一起？！就像許仙和白娘子一樣，這麼不可思議的奇幻情節居然發生在他身上了，他突然感到既驚悚又無語，那隻妖怪會不會趁他睡着后化為人形對他摸摸捏捏胡亂揩油啊？
年小春抬頭望天，滿腔的窘迫竟然壓過了內心的恐懼，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只能用一個“囧”字來形容。他感覺自己被深深的愚弄了，虧他還把那隻大貓當成最親密的夥伴一樣對待着，也許在對方看來，他就是一個大傻逼，被隱瞞了這麼久卻沒察覺出一點端倪，真是傻到家了。
徐霽的笑臉忽地浮現在腦海里，他總算明白過來，怪不得這男人時常會莫名其妙地發笑，原來在笑他傻，笑他是個白痴！
想到這裏，年小春氣得牙齒髮癢，總覺得自己像個小丑似的，被幾隻妖怪耍得團團轉而不自知，居然還把他們當做親人打算跟他們生活一輩子。
也不知是不是太氣憤的緣故，年小春發覺自己竟產生了幻覺。無意間的一個抬眼，他看見徐霽就站在他面前，毫無徵兆地憑空出現在這片荒山野嶺中。
揉了揉眼睛，睜大再看，眼前的人扯動嘴唇，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笑得頗為無奈。
天吶，這不是幻覺！
察覺出這一點，年小春渾身一震，連忙手腳並用地往後退。
徐霽的突然出現，無疑證明了他的猜想是完全正確的。
好不容易才壓住的恐懼感又排山倒海地席捲而來。
他驚恐地看着對方，因緊張害怕而語不成聲。
“你不要過來……我看見了，我什麼都看見了……你們是妖怪……”
徐霽向前走了兩步，腳下猛地頓住，視線越過他落向後方，眼中閃現出一絲驚恐之色。
“小春，不要動。”
不動留在這兒讓你們吃啊？！年小春踉蹌起身，打算拔腿逃走，徐霽那略帶着焦急的聲音再次響起，“別動，別往後看。”
話音剛落，年小春下意識扭頭地往後看去，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闖入眼帘的是一頭壯碩的棕色野豬，龐大的身軀起碼有四五百斤重，獠牙暴突在嘴唇外面，泛着滲人的寒光。那野豬此時正死死地盯着他，就像看到獵物一樣，眼裏閃着貪婪的光芒。
年小春明知道野豬性情兇悍，只要稍微驚動它，它就會迅速撲上來傷人，可他還是慌了神，不由自主地向後挪動了一步。果不其然，就在他抬腳的那一刻，野豬便埋着頭猛撲過來。
看着那兩根冷森森的獠牙離自己越來越近，年小春反而嚇得不敢動了，本能地用手護頭，閉眼往地上一蹲，有種自暴自棄任由宰割的意味。可下一秒卻聽見一聲虎嘯響徹天際，震得他的耳膜有些發疼。再睜眼時，不出意料地看見變成老虎的徐霽和那頭野豬廝打在一起。
親眼所見遠比想像來得更具有震撼力，腦子裏轟地一下就炸開了鍋，年小春整個人愣在當場，完全忘了逃走。眼睛瞪得大大的，緊緊地盯着那隻他最為熟悉的老虎，前不久它還是他最喜歡的寵物，現在卻成了他最懼怕的妖怪……
老虎的爆發力是相當驚人的，沒過多久，野豬明顯體力不支，只好落荒而逃。
待它跑遠后，徐霽才漸漸化為人形。當著年小春的面，由一隻老虎變成了一個人。
震驚一次比一次來得強烈，年小春的視線一直沒從徐霽的身上移開過，雙手不禁微微顫抖，從對方那副豁出去的架勢他就可以看出，攤牌的時刻即將到來。
張開嘴，欲說些什麼，卻又生生咽下想說的話。
徐霽剛救了他，他明白對方是不會傷害他的，但是一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妖怪，他便感到恐懼，甚至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抗拒感。
徐霽低頭看着他，面色沉靜無波，可上下滾動的喉結，出賣了他內心的緊張與不安。
沉默良久，喊了聲“小春”，慢慢伸出手想要抓住年小春的手，卻他被不動聲色地躲開。
眼神瞬間黯淡下去，徐霽失落地收回手，嘴唇抿了又抿，掙扎了好大一會，才問：“你怕我？”
年小春咬緊牙關，從鼻子裏哼出一個“嗯”字，心裏竟莫名的難受。
他不好受，徐霽也好不到哪去，他所表現出來的抵觸情緒徐霽全感受到了，整顆心如同掉進了冰窖里，涼了個徹底。原本準備好的解釋再也說不出口，既然被厭惡了，此刻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徐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毅然轉身下山，只留下一句話在死一般寂靜的山裏飄蕩。
“你走吧，我們不會害你。”
……
那個高大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年小春呆站在原地，目光一直定在徐霽消失的地方，一動不動。心裏好像被抽空一樣，隨後又被沉重的愧疚感填滿，久久難以釋懷。
空着腦子呆愣了許久，年小春才一步步地朝山下走去。沒還走下山，遠遠地就看見佘青他們全站在山口，看樣子正在等他。
他先是一怔，隨即埋頭直往前沖，腳步越邁越快，路過他們身邊的時候，沒有做一刻停留。
“小春。”
佘青開口叫住了他，聲音輕輕的，隱約帶着幾分委屈，“你不管我們了么？”
腳下猛地一頓，年小春差一點就轉身了，但他最終還是努力地忍住了。
怕自己心軟，他狠下心，拔腿狂奔起來。
身後傳來傅翼氣急敗壞的叫喊聲，“靠，你們就這麼輕易地讓他走了？！”
聽到這話，年小春心裏一驚，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