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拜訪
這個世界的僧道之爭遠沒有地球上那麼嚴重,尤其是道觀,廣開大門。管你什麼僧人道士,都一一接納。有些行腳僧人到了道觀借住,也沒有什麼推脫。而且道士也願意和僧人說說法理,雖然彼此之間還有很大差距,但是有些東西相互印證,總是不錯。
因為道門這麼做了,佛門寺廟那裏雖然還有門戶之見,但是也不會做的太過,免得過於小家子氣。所以方玄說要到對面寺廟走走,咎虛上人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更加上如果方玄要在這家道觀中呆上一段時間,就算是街坊鄰居也要彼此拜訪說明一下,好相互照應。方玄此時去對面寺廟,也是應有之意。
方玄微微一笑,回到柴房那裏,準備了早餐。道門不忌葷腥,但是對食物也沒有什麼特別追求,兩人隨便吃了一點。又各自默坐,就算是拜訪他人,也要等到對方早課做完,廟門大開時才顯得禮貌。
又過了半個時辰,聽見那幾乎連整個波陽城都撼動的佛唱慢慢結束,咎虛上人這才睜開眼睛,說:“這個波陽城中總共有二十八處寺廟,一個個都是香火鼎盛,香客如雲。所以這裏的人們對佛門很是虔誠,想要在波陽城中收徒,實在是難上加難。正因如此,我才在碼頭那裏收徒,想着南來北往的人,也不一定都要去學佛。不過做起來,卻又有一些困難。”
方玄微微一笑,說:“不是招不到,是留不住。”
咎虛上人點頭,這個道觀狹小倒不是什麼大問題,總會有些人不在意這些。但是對面寺廟的漫天佛唱實在過於可怕,那些新招來的徒弟在這裏呆不了兩天,就會心神動蕩,直接投了對面的寺廟。結果這麼一來,咎虛上人招的的那些徒弟,反而是給對面做貢獻。
方玄又是一笑,站起身來,抖了抖衣服,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道觀,直奔對面的寺廟而去。
按照周禮,郡王的府邸大門不能超過兩輛馬車並排的寬度,往下依次縮窄。不過諸侯四起,禮樂崩壞,秦王的王宮大門寬度都已經超過了周天子的皇宮城門寬度。往下雖然又節制,但也節制的不多。不止是王宮,就連普通的寺廟,也不怎麼尊重周的禮法。
昨天在黑夜中看不太清,只覺得這個寺廟模模糊糊的挺大,像是一個龐然大物。等早上到了近前,方玄才看出這個寺廟究竟有多麼龐大。別的不說,光是大門就足以容納三輛馬車并行,與其說是大門,倒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牌坊。在上面掛着一個銀白色的匾額,上面題寫着三個大字“廣恩寺”。在寺廟大門的右側,莫名其妙的樹立着一根拴馬樁,但是這根拴馬樁又沒有任何人拴住馬匹,倒是用朱紅的布裹得嚴嚴實實,孤孤零零的杵在那裏。
此時剛剛過了僧人的早課,時間尚早。但是即便如此,寺廟大門剛剛打開,就有不少善男信女絡繹不絕的涌了進去。一時間就連這個寺廟的大門都快堵住。
這個情形方玄倒是在地球的大超市那裏見過,尤其是遇到做活動的時候,那個場面和這裏倒是交相輝映。倒是他身邊的咎虛上人,卻有些感慨。道德宗遠在牧野,那裏曾經是上古封神之戰的戰場,死在那裏的強大修士妖魔不計其數,戾氣極重。後來道門道德宗就把道觀建立在那裏,鎮壓戾氣。也正是因為如此,雖然道德宗身為天下道門魁首,但是周圍卻人跡罕至。想要出現這種香客盈門的場面,那真是想都不要想。
“佛門總是講些因果,這些香客,可就是他們的因了,只是不知道,將來他們怎麼還這個果。”
聽見咎虛上人這麼說,方玄也是默然。光看見香客如織,布施如雲,不過這些香客布施都是起因,不能還了結果,因果糾纏下去,只怕到最後會一發不可收拾。
道門就是因為不願意有這樣的糾葛,以後糾纏修行,不能善了。所以才對香客沒有什麼追求,願來就來,願走就走。布施祈願,就要問清緣由,能夠還了這個糾葛的,就盡量現在還掉。既不空口許願,也不拖拖拉拉。
不過這些事情,距離方玄還早,他現在連上人都不到,卻去考慮佛門的因果怎麼還,實在有些操心太多。想到這裏,方玄淡然一笑,說:“因果是他的因果。糾葛是我的糾葛。”
咎虛上人也是一笑,兩人並肩走進了寺廟的大門。因為他們兩人袖子上都有紫色滾邊,雖然波陽城中的百姓大多信佛,但是對有品階的人還是尊敬有加。也不用兩人說話,這些善男信女都各自讓開,讓出一條道路來。不過越是這樣,越是讓咎虛和方玄兩人顯得更加惹眼。
果然,不到片刻,就有一個小沙彌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說是沙彌,不過月白色的袖子上還沒有標記,不能算是佛門中有品階的人,算不上真正的沙彌,只能說是一個半大的出家人。小孩子差不多十二三歲年齡,看上去眼睛甚是明亮,咕嚕嚕轉着,看上去機靈可愛。跑過來對着咎虛上人施禮,說:“上人駕臨,不勝榮幸。方丈正在偏殿等候,請隨我去用些茶水。”
那個咎虛上人想必也來過幾次,對這個小孩子倒是熟悉,上去摸了摸對方的光頭,說:“空弦,你什麼時候才有戒疤?”
佛門頭頂的戒疤和袖子上的標記一個道理,沒有進入品級之內,是點不了戒疤的。
那個叫做空弦的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戒疤點的太疼,要是不疼,我就下次點上。師父說我下一次山門會的時候,應該就能成為九品沙彌了。”
方玄聽了,眼睛微微一跳。佛門進入九州后,與道門相互適應,也慢慢的學會了一些道門的手法。這個山門會就相當於道門的大堂試,而九品沙彌的地位也與道門的道僮相彷彿。
看着這個小和尚還沒有琅琊大,居然就有這樣的把握通過山門會,只能說這個小和尚也算是天資絕艷的那種。
咎虛上人呵呵一笑,也不多說,跟在空弦的身後向著寺廟的偏殿走去。
所謂佛不來拜道,道不去參佛,這是古來的規矩。
說是佛門的人到道觀后,不會去正殿拜“道”字。反過來,道門的人進入寺廟后,也不必去正殿拜佛像。正因為如此,咎虛他們進入這個廣恩寺后,不去正殿,而是直接去沒有土偶木像的偏殿。
到了那裏,正看見一個胖大和尚笑嘻嘻的站在門口,說:“上人這次來,帶什麼了嗎?”
咎虛也是一笑,說:“我帶了一袖子的清風。”
那個和尚不以為杵,說:“那可真巧,我這裏還有一屋子的月光做酬答。”
兩人看上去完全沒有競爭對手那樣的緊張,反而像是老朋友一樣鬥了鬥嘴,隨後那個和尚扭頭看着方玄,問:“這位朋友少年英姿,居然也是有品階的人,實在不得了。上人這次來,是帶他來轉轉?”
咎虛點頭,說:“就是這樣。”
又招呼方玄過去介紹了一下,這個胖大和尚法名覺思,看上去不算起眼,但已經是一名五品的佛門護法,距離四品尊者近在咫尺。平時都是這個覺思以方丈之名,守在外面的偏殿,迎來送往。
方玄這邊施禮,三個人在偏殿的門口說了一會兒話。剛才那個叫做空弦的沙彌此時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原本應該讓人進入偏殿的覺思也沒有招呼兩人進去說話。這裏面種種奇怪之處,咎虛和方玄也不強求怎樣。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咎虛和方玄就要告辭離開。
覺思原本看上去像是如釋重負,突然間似乎又聽見了什麼,急忙上前攔着咎虛上人,說:“上人這次來,我們也有個不情之請。”
咎虛看了一眼方玄,這才問:“廣恩寺如此巨大,我一個小小道觀,怎麼幫得上忙?”
覺思笑着說:“能幫,恰恰就是上人的道觀,能夠幫上我們的忙。”
頓了頓,覺思又說:“以上人的慧資,本來就大有前途,何必困守在小小草廬中。之前我也曾經說過,廣恩寺在城中另外一個地方有塊土地,地方比這裏大上一些,但是地方偏僻,沒有幾個人願意在那裏修行。所以那塊土地就這樣荒廢下來。我就是想,和上人的道觀交換一下我們在那塊地面上起一個道觀,上人把這個道觀的地面讓給廣恩寺,你覺得怎樣?”
炒地皮?
方玄第一個概念就是這個,廣恩寺已經如此浩大,每天香客如雲,在廣恩寺對面的位置上,更是寸土寸金,難道廣恩寺打的是這個主意?
不過那邊咎虛上人已經回答:“覺思方丈這句話已經說過一次,何必再說?道門隨遇而安,住在哪裏,並沒有什麼影響。護法的這個念頭,還是打消了。”